臘月廿七，灶王爺上天的日子，李家小院飄著糖瓜的甜香。香秀蹲在灶前熬麥芽糖，火光映得她蒼白的臉有了血色。狗剩和云曉在炕上滾作一團(tuán)，兩個奶娃娃啃著凍梨，口水把炕席洇濕了一片。
"看，面發(fā)好了。"秀蘭捧著陶盆進(jìn)來，面團(tuán)鼓得像要炸開。香秀忙在圍裙上擦手接過去，動作利落地揉面切劑，搓出的年糕個個圓潤飽滿。
堂屋里，李鳳英閉目掐算，三枚銅錢在案上叮當(dāng)作響。黃二姑的白瓷像前天剛補好，此刻又裂了道細(xì)紋。供香明明滅滅，在空中畫出個"兇"字。
"老姐姐，非要如此？"李鳳英對著虛空輕嘆。一陣陰風(fēng)掠過，常天龍的牌位"咚"地倒在案上。她知這是仙家最后的警告——明日便是送灶日，若還留香秀母子，必招大禍。
西廂突然傳來狗剩的咯咯笑聲。李鳳英踱到門邊，見鐵柱正頂著撥浪鼓逗孩子們玩。香秀倚著門框抿嘴笑，眸子里有了許久不見的光亮。這畫面扎得她心口發(fā)酸，想起當(dāng)年給秀蘭說親的光景。
當(dāng)夜子時，李鳳英將堂口仙家全請了出來。幽綠的燭火里，黃二姑的虛影端坐供桌，常天龍盤踞房梁，連平日難覓蹤跡的柳三爺也現(xiàn)了形。
"破例留人，壞了規(guī)矩。"黃二姑的絹帕拂過案臺，朱砂畫的符咒頓時褪了色。
"但咱家添兩口人，香火更旺不是？"柳三爺附在鐵柱身上，手指纏著紅繩打結(jié)，"那寡婦八字帶水，正好鎮(zhèn)我柳家的燥氣。"
常天龍吐著信子冷笑："河伯契印未除，正月十五必來拿人。到時別說香火，你這破院子都得淹了！"
李鳳英將三盞油燈擺成三角："若我能解了河伯契呢？"
堂內(nèi)倏然死寂。供桌上的黃紙無風(fēng)自燃，露出藏在灰燼里的卦象——坎水化澤，竟是絕處逢生之兆！
"你拿什么解？"黃二姑的狐尾掃翻茶碗，"那契印連著三江九河，除非..."
"除非用月華嬰的血。"李鳳英截住話頭，掌心托著云曉的銀鈴鐺，"臘月廿九子時，兩個娃娃的命盤正好相合。"
眾仙家嘩然。常天龍蛇鱗豎起："你要用親外孫女祭契？"
"是換契。"李鳳英咬破指尖，在黃符上畫出繁復(fù)咒文，"云曉的月華印能容百川，狗剩的河伯契不過一瓢水。以印吞契，再用婚契鎮(zhèn)之..."
柳三爺突然撫掌大笑："妙?。∽岃F柱與香秀結(jié)親，活人婚約壓住陰間契約！只是..."他話鋒一轉(zhuǎn)，"要取月華血，云丫頭得遭剜心之痛。"
更深露重時，李鳳英摸進(jìn)西廂。云曉和狗剩頭挨頭睡得正香，兩個娃娃手腕上的月牙印記泛著微光。她顫抖著取出銀針，在云曉指尖輕輕一扎。
血珠落入白玉盞的剎那，屋外驚雷炸響。供桌上的黃二姑像轟然炸裂，常天龍的牌位滲出黑血。李鳳英恍若未聞，將混著朱砂的血水點在狗剩眉心，念咒聲驚飛了滿樹寒鴉："天清地明，月華為憑，以我血脈，改易天命..."
臘月廿八，李鳳英在院子?xùn)|南角起壇。九尺紅布鋪地，上擺三牲四果。香秀穿著秀蘭的嫁衣，鐵柱則被柳三爺附身起了卦。兩個娃娃手腕系著紅線，云曉的銀鈴鐺與狗剩的銅鎖片叮咚作響。
常天龍卷來江心水，黃二姑叼來月桂枝。柳三爺持桃木劍舞得虎虎生風(fēng)，劍尖挑起狗剩的契印拋向半空。李鳳英立刻將云曉的血符拍上去，兩股力量相撞迸出金光，凝結(jié)成個滴溜轉(zhuǎn)的太極圖案。
"就是現(xiàn)在！"李鳳英暴喝。鐵柱突然掙脫柳三爺控制，顫抖著握住香秀的手。說也奇怪，太極圖觸到新人身影竟化作細(xì)雨，淋得契印漸漸淡去。
"就是現(xiàn)在！"李鳳英暴喝。鐵柱突然掙脫柳三爺控制，顫抖著握住香秀的手。說也奇怪，太極圖觸到新人身影竟化作細(xì)雨，淋得契印漸漸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