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前。
“你……你要干什么？”賈嬤嬤瞳孔驟縮，不住地往后爬。
賈嬤嬤這邊剛搶了六小姐的一條魚，喜滋滋地往前走，還沒盤算好怎么回去邀功，去而復(fù)返的少女就重新出現(xiàn)在自己的身前。
只見少女笑吟吟看著她，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了一方手帕，在她的鼻下?lián)]動了幾下，賈嬤嬤就頓時感到渾身泄力，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雪地里，少女靜靜站著，垂眸看著滿臉驚愕的老婦人。
賈嬤嬤發(fā)覺自己渾身無力，站不起來過后就有些慌亂了。
她質(zhì)問少女：“你要干什么？”
“賈嬤嬤，喜歡吃魚？”少女不答反問，神色依然淡淡的，仿佛在問什么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
可她越平靜，賈嬤嬤心頭就莫名地越來越不安。
賈嬤嬤先是驚懼了一瞬，轉(zhuǎn)念想到自己可是羅姨娘院中的人，這個小賤蹄子哪敢真的把自己怎么樣？
“六小姐，別怪老奴嘴你兩句，區(qū)區(qū)一條巴掌大的小魚而已，主子們都是看不上，賞給咱們這些下人的，你身為程府的六小姐又何必和老奴計較呢？”
說這話的時候，賈嬤嬤眼中的不屑和鄙夷清晰可見。
“計較？”程意映開口，語氣很輕：“原來賈嬤嬤也知道自己是下人啊。”
賈嬤嬤頓時不說話了。
程意映慢慢蹲下來，拔出頭上的木簪，抵至嬤嬤的脖頸處。
“六小姐！你！你別胡來啊！我可是羅姨娘院里的人，羅姨娘和玉姨娘關(guān)系好……你也是知曉的，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整個清瀾院都吃不了兜著走！”
賈嬤嬤又驚又懼，哆哆嗦嗦地把一大串話說完，臉色儼然慘白十分。
不料少女卻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樣，低頭輕笑起來。
程意映說：“嬤嬤似乎太高看自己了，你以為那些人會把一個下人的命當(dāng)命？”
“錯了?！背桃庥成焓钟媚爵⒌囊欢嗽谫Z嬤嬤的喉間來回比劃兩圈，饒有興趣地說道：“你的主子們壓根就不在乎人命，何況是區(qū)區(qū)一個下人？”
“不過嘛，這天寒地凍，大雪紛飛的，我手中這木簪可并不鋒利。”她彎了彎唇，“嬤嬤比我小娘還要年紀大一些，想必自是見多識廣，不如告訴阿止，這木簪從喉間扎進去后，到底是持續(xù)血流而盡死亡呢？還是會被凍住呢？”
還不等賈嬤嬤反應(yīng)過來回答，程意映便在她萬分驚恐的目光之下輕笑開口道：“一個窟窿似乎看不出什么結(jié)果來，不如在喉間多扎幾個窟窿出來。”
“賈嬤嬤，你說可好呀？”
賈嬤嬤目露驚恐，雙腿動不了，她就拼命用上身的力量，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往后逃。
卻在下一瞬，被程意映單手薅住。
讓她再也動彈不得。
賈嬤嬤恐慌害怕之余，還有不少的震驚。
這個六姑娘哪里來的如此力氣？
她一個干粗活的老婦人，明明有的是力氣和手段，即便下半身現(xiàn)在麻木脫力，動彈困難，也不至于被一個營養(yǎng)不良，瘦弱不堪的小丫頭片子單手制住?。?/p>
難不成……這丫頭其實一直都在守拙藏愚？
不得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簡直不得了！
她要回去稟報給二位姨娘。
要知道玉姨娘最厭惡清瀾院的這兩位了。
“別……別殺我，我保證不會說出去，六小姐，老奴錯了，老奴不該對您不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賈嬤嬤沒有想到六小姐居然是個反差感這么大的人。
那么過去她一貫的柔弱膽小，豈不都是偽裝？
就連玉姨娘那樣精明的人都能被蒙在鼓里，看樣子六小姐的心機城府已經(jīng)到了萬分可怕的地步。
程意映一步步逼近賈嬤嬤，“嬤嬤莫怕，阿止不拿這簪子傷你。”
話音剛落，她就當(dāng)著賈嬤嬤的面扔掉了那根木簪。
緊接著又溫柔一笑，問道：“賈嬤嬤，我小娘當(dāng)年小產(chǎn)時，你知道多少內(nèi)情呀？”
很多年前，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程意映本該還有一個弟弟。
只可惜，娘親無故小產(chǎn)，整個程府大門緊閉，竟然找不到一個大夫過來。
那已經(jīng)是個成了型的男胎，娘親哭得天昏地暗，大出血導(dǎo)致她身子骨從那時就垮了下去。
大夫說娘親從此再無生育機會。
再后來，娘親容貌被毀，徹底遭到了父親的厭棄。
賈嬤嬤眼神躲閃，“老奴不知……六……六姑娘您應(yīng)該去問一問錦玉軒?！?/p>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臉上滿是心虛。
程意映冷笑，“當(dāng)然，這件事玉姨娘那邊自是脫不了干系，只不過當(dāng)年大夫說我小娘之所以會突然血崩小產(chǎn)，是因飲食中被下了無色無味，銀器還完全驗不出來的慢性毒。可那毒卻怎么也找不出來，也始終找不到下毒之人，賈嬤嬤知道這件事嗎？”
楚云懷孕那年，羅姨娘心疼清瀾院內(nèi)奴仆太少，連個做粗活的人都沒有，于是把賈嬤嬤派過來幫忙。
賈嬤嬤連忙喊冤：“六小姐該不會是懷疑奴婢是那下毒之人？奴婢冤枉啊，六小姐那年七歲，應(yīng)當(dāng)也記事了，您應(yīng)當(dāng)知曉奴婢向來干的是蠢笨的粗活，灑洗之事，小廚房內(nèi)關(guān)乎到吃食一類的，奴婢可從未插手過??！”
程意映微微挺直了腰，臉上笑容漸漸斂去，不見蹤影。
賈嬤嬤心里騰起一股不安，心跳得飛快。
只見少女面無表情地開口道：“你當(dāng)然沒碰過那些東西，因為那毒從來就不在吃食中?！?/p>
“而是我娘親日日用的那副碗筷中！”
賈嬤嬤心中劇震，一雙眼睛瞪得極大。
在她的眼前哪里是什么溫婉柔弱的小姑娘？
分明就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少女猛然湊近，一只手攥住賈嬤嬤的后腦勺，指尖一根泛著銀光的細針從后脖頸上方刺入。
賈嬤嬤連掙扎都沒有來得及，就發(fā)現(xiàn)自己動不了，喊不了，就連眨眼都成了困難。
她眼睜睜看著少女把那條魚塞進手心里，又往她的衣襟里潑了不少水，將她拖進了草垛里。
“嬤嬤放心，兩個時辰過后你自然可以活動如常?！?/p>
只可惜，這樣的好天氣，兩個時辰后是人還是冰錐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天空飄著雪花，落在少女精致好看的眉眼間。
她撿起那根木簪，重新插入發(fā)間，勾了勾唇。
當(dāng)再次抬眸時，臉上神色已經(jīng)恢復(fù)了熟悉中的膽小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