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程意映將那些物資藏好,每天適當拿一些出來食用。
兩千年之后的中老年奶粉給母親日復(fù)一日地喝下去,再加上按時服用那些顏色五彩斑斕,形狀很奇怪的藥丸,楚云的病一天天好轉(zhuǎn)起來。
起初程意映還留了一些銀兩去買藥,后來見秦夏給的東西效果似乎更好許多之后,索性就將那些月例銀子留下存了起來。
結(jié)果到了開春時節(jié),楚云的病不僅僅大好,程意映這邊竟然還存下了一筆錢。
楚云看著女兒如同變戲法一樣弄出了各種稀奇玩意兒后,幾番欲言又止,卻最終還是選擇閉上嘴。
女兒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打算和秘密,她若想告知自然會主動說。
既然不說,那么她也就無需再問。
以前楚云病中時常嗜睡,有一次將醒未醒的時候,她恍惚間聽到女兒在和人低聲細語說著什么。
錦玉軒內(nèi)。
“怎么樣?那院里的死了沒?”玉姨娘擺弄著手中的手帕,隨口問道。
丫鬟低著頭,恭敬回答道:“回姨娘,暫時還沒有,不過……”
一整個冬日,玉姨娘最關(guān)心的就是楚云死了沒?
每日晨曦的第一束光亮起來之時,她就會習慣去問身邊人。
楚云今天死了沒?
楚云是不是病得愈發(fā)嚴重了?
結(jié)果每回得到的答復(fù)都讓人很不高興。
玉姨娘冷哼一聲,“這賤人的命倒是夠硬,病了這么些年,居然又叫她熬過一個冬日?!?/p>
“你方才還準備說什么?不過什么?”玉姨娘蹙眉問道。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去清瀾院附近轉(zhuǎn)悠了一圈,偷偷看見了云姨娘,她……已經(jīng)能下地走路了?!?/p>
玉姨娘不以為然。
繼續(xù)冷笑道:“都說人死之前會有回光返照的跡象,她如今能下地走路了,想必就是這回光返照的說法?!?/p>
玉姨娘并不覺得楚云那個狐媚子能成功康愈。
“可是……”丫鬟小心翼翼地看了主子一眼,深吸一口氣后說道:“云姨娘她……”
“她怎么了?說話!”玉姨娘白了那丫頭一眼,“支支吾吾的干什么?”
丫鬟:“她長胖了?!?/p>
玉姨娘愣住了。
愣了大半晌過后,玉姨娘才重新反應(yīng)過來,駭?shù)靡幌伦诱玖似饋怼?/p>
“你方才說什么?!”
“那個賤人不僅僅能下地走路了,還胖了?”
這可不像是回光返照會有的跡象。
倒像是病愈后,身子骨已經(jīng)恢復(fù)到了正常情況。
“不行,我得親自去看看。”玉姨娘捏著手帕就往外走,還不忘抬手一揮,發(fā)話道:“帶一筐炭過去,再把去年沒喝完的舊茶捎上,記得往里面摻些瀉藥粉末進去。”
無論是真的大病初愈,還是回光返照,喝了這藥性極強的瀉藥,定叫人拉得死去活來。
錦玉軒內(nèi)最不缺折磨人的法子,玉姨娘特意空出了一間房,里面滿是各式各樣折磨人的藥物。
玉姨娘從前是花樓女子出身,那樣的煙花之地,什么腌臜手段都見過。
她恨楚云,只因一個原因。
楚云長得美。
論美貌,曾經(jīng)的楚云在整個上京若稱第二,那便無人敢稱第一。
玉姨娘曾經(jīng)是花魁娘子,容貌自然是全身上下最出眾之處。
她曾經(jīng)以為自己是整個上京最美的女子,事實上在楚云出現(xiàn)之前,也的確如此。
可楚云的出現(xiàn)給了她一個響亮的巴掌。
區(qū)區(qū)一個農(nóng)戶之女,鄉(xiāng)野之地長大的野丫頭,憑什么擁有得天獨厚的驚人美貌?
后宅女子之間的嫉妒往往來得很是簡單粗暴。
男人好色,作為家主的程世柏自然也免不了俗,甚至更尤為迷戀女子的美貌。
不然當年她一介花樓藝妓,也不可能那么順利就進這偌大的程府當個妾室。
玉姨娘記得很清楚,昔日的一些姐妹們,除去從良后改名換姓,便是當了富商或大官的外室。
外室,見不得光的存在。
她心高氣傲,自然看不上這種低賤的身份。
玉姨娘帶著一眾奴仆們浩浩蕩蕩來到清瀾院時,程意映這邊剛給娘親貼好活血化瘀的膏藥。
她娘親的后腰處時常酸痛,之前秦夏給了她很多膏藥。
包裝上寫著“活血化瘀,消炎鎮(zhèn)痛”幾個大字。
兩千年之后的膏藥和現(xiàn)在的截然不同,輕薄干凈,伸手去摸和尋常紙張很是相似。
只要將上面的一層紙張觸感的膜布撕開,就能直接貼于患處。
和濟生堂開的膏藥完全不同。
不需要自己去熬藥汁出來,更不需要拿藥杵搗爛成泥。
操作簡單,還不臟手。
娘親已經(jīng)連續(xù)貼了五日,今日是最后一天。
此物效果極好,楚云的后腰處已經(jīng)沒有了之前那種不適感。
“姨娘,玉姨娘帶著一眾人過來了?!贝浯渑艿蔑w快,氣喘吁吁地說道。
“她過來干什么?”楚云心中詫異,抬頭和程意映互相對視了一眼。
“阿娘先喝藥,女兒出去看看。”程意映彎了彎眉眼,走出屋子順便將門給關(guān)上。
堂屋里。
“見過玉姨娘?!背桃庥愁h首。
跟在玉姨娘身后的丫鬟把火炭和茶葉放下。
程意映接過后,笑著道謝,迅速對翠翠使了個眼色。
翠翠接過玉姨娘送來的東西,轉(zhuǎn)身出去。
玉姨娘唇角帶著笑,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丫頭,掩唇道:“怎么就你一個人?云妹妹呢?”
程意映低垂著眉眼,回答道:“小娘還在病中,怕過了病氣給玉姨娘,便讓我過來先問好?!?/p>
“這樣啊?!庇褚棠锼菩Ψ切Φ乩^續(xù)打量著她,“六姑娘瞧著也到了議親的年齡,云妹妹病重,很多事情怕是無力去打理,要不然姨娘幫你和家主說一說?”
“等開春后,家里也要為你三姐姐議親了,倘若你們姐妹倆能一起解決這人生大事,豈不是雙喜臨門?”
程意映知道玉姨娘是故意的。
屆時給她安排恐怕都是些無賴平庸之人,然后最好還是程星月同一月出嫁。
如此一來,倆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就愈發(fā)顯得她凄慘可憐。
程意映輕聲道:“那便多謝姨娘了?!?/p>
玉姨娘覺得有些無聊,這丫頭就如同一個軟棉花,你蓄力一拳頭塞過去,卻被卸了力道。
好生無趣。
“前段日子府上鬧了水鬼,此事你可曾聽聞?”玉姨娘坐下來,隨意找著話題。
她帶來的一個丫鬟,悄無聲息地從后門繞進去,朝著楚云的房中疾步走去。
程意映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手中繼續(xù)慢條斯理地溫壺燙杯。
沒必要阻攔,無非就是想去看看她娘是不是真的病重臥床不起。
“有所耳聞,貌似是羅姨娘那邊的一個嬤嬤無故死亡?”程意映說這話時,臉色霎時慘白,左右看了看,身子微微前傾,聲音壓低:“玉姨娘,我實在是害怕極了,您人美心善,向來疼愛我們這些小輩,能否幫一幫阿止脫離這苦海?”
話音剛落,少女便低頭抽泣起來,哭得肩膀一聳一聳,手中動作卻不減絲毫。
手中投茶,沖茶,再到刮沫和出湯,一氣呵成。
玉姨娘聞言先是有幾分訝異,隨即揚眉笑了起來,“你不愿待在清瀾院,和你生母待在一處?”
程意映期期艾艾地抬起頭,親手斟了一杯熱茶放在美艷夫人面前,苦笑道:“我小娘自己不爭氣,遭到父親厭棄,落到如今這般地步,便將所有怒火和怨恨全部一股腦撒在我身上,平日里對我乃是非打即罵,這樣的日子我是真心不想再過下去了,求母親憐憫。”
“你喚我什么?”玉姨娘瞪大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