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玉石溝還沒有通電,村里人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這會兒村子里已經(jīng)是萬籟俱靜,只有隊長何滿倉家還沒睡。
何滿倉抽著旱煙,煙袋鍋里的煙絲隨著吸氣充分地燃燒出暗紅色的星火。
何滿倉的老婆田桂花沒好氣地罵道。
“嗆死了,快去外面抽?!?/p>
何滿倉砸吧著嘴。
“我出去抽要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怎么辦?”
田桂花全然不在意。
“你可是玉石溝大隊的隊長,你讓他們住哪他們就得住哪,誰還敢有意見!”
何滿倉一口煙吐到田桂花臉上罵道。
“他們什么身份,能聽我的?這要是擱以前,這么大的官來咱們家,我恨不得打塊板給人家供起來!”
“要不是有人遞了話,不能讓他們過得好,我哪能敢讓他們住牛棚?”
田桂花被罵了兩句自覺沒趣,但嘴上還是不服輸。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你看村東頭的牛棚里,哪個不是曾經(jīng)名號響當當?shù)娜宋铮F(xiàn)在還不是要看你臉色!”
何滿倉不欲再與這婦人做計較。
“頭發(fā)長見識短,趕緊睡覺吧!”
主屋的老兩口拌嘴,東屋的小夫妻也沒睡著。
確切地說是喬雪薇沒有睡著。
看著‘運動’完就翻過身就呼呼大睡的何青山,喬雪薇翻了個白眼默默下了炕,用提前打好的溫水清洗身體。
上輩子她看不上陸懷野那個沒用的廢物,所以兩人并未有肌膚之親。
這輩子,她為了討好何青山,在下鄉(xiāng)第一天就把身子給了他。
可沒想到何青山平時人模狗樣的,私下里這么臟。
晚上不洗腳,就連做完那事也不知道洗一洗。
洗完后,喬雪薇默默地去炕尾的被子里躺下。
她不想跟何青山一起睡,她覺得何青山的被窩都是臭的。
躺在炕上,她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本來昨晚就應該來玉石溝的陸家人并沒有來,她一直擔心是不是出了什么變故。
她怕喬雨眠跟她一樣重生,然后幫陸家解決了下放的問題。
如果陸家官復原職,喬雨眠豈不是要過上比上輩子還好的生活!
那她搶著下鄉(xiāng),還主動嫁給何青山的這件事,不就成了笑話?
還好偷聽到公爹說晚上讓知青去接,這才打消了顧慮。
上輩子她一直在受罪,眼看著喬雨眠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個村子,去到大城市,過上了好日子。
她不甘心,讓母親幫著找關系終于聯(lián)系上了何青山。
好不容易哄著何青山答應跟喬雨眠離婚,卻在兩個人偷情時被喬雨眠發(fā)現(xiàn)。
她跟何青山把喬雨眠推下樓,沒想到,喬雨眠那個賤人死死地拽著她,竟然把她也拽下了樓。
一天福沒享過的她,就這樣重生回了現(xiàn)在。
喬雪薇緊緊攥著被子。
風水輪流轉!
既然上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又讓喬雨眠落在她手里,她一定會讓喬雨眠比自己前世慘百倍,才能抵消她的心頭之恨!
光想著這些,喬雪薇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她睡得不太安穩(wěn),仿佛剛睡著就聽見銅鑼聲。
玉石溝沒通電,沒有喇叭可以廣播到全村都知道,都是以敲鑼為號,聽到鑼聲,就到村上的曬谷場集合。
前世,村里敲鑼她從來不管,都是陸懷野去,懵懂中她喊了一句。
“陸懷野,敲鑼了,你快去看看,煩死了!”
喊了一聲,沒人應答。
她生氣了坐起來就要罵。
“陸懷野,你是不是聾了......”
借著透進來的月光一看,旁邊哪還有人!
這會清醒了,便隱約聽見外面喊道。
“著火啦,快救火??!”
著火了?
喬雪薇心神俱裂,抓起衣服就往外跑。
她努力在記憶里搜尋,上輩子玉石溝好像沒有發(fā)生過火災?。?/p>
邊穿衣服心里邊罵道。
何青山個王八東西,著火他先跑了,也沒說叫上自己!
跑到門外她才看清楚,根本不是自家著火了,而是村尾空置的牛棚。
濃煙滾滾直沖天際,焦糊味和松樹獨有的松油味彌漫在空氣中。
她記得,那就是陸家下放時住的地方。
喬雪薇心中一喜。
一定是喬雨眠笨手笨腳的把牛棚點著了,不知道有沒有把這個賤人燒死在里面!
就算沒燒死也沒關系。
牛棚里雖然沒有牛,但這屬于集體財產(chǎn)。
如果燒沒了,那可是要賠償?shù)摹?/p>
陸家被那些人搜走了全部家當,連衣服都沒帶,看他們拿什么賠!
想到這,喬雪薇一下來了精神,快步地向村尾跑去。
還沒等跑到地方,就看到那邊烏壓壓地擠滿了人。
定睛一看,不僅有看熱鬧的村民,還有石河子大隊聯(lián)防隊的人,還有巡山護林員。
喬雪薇嘴角忍不住笑意。
喬雨眠這個蠢東西闖大禍了,這下看她怎么收場!
撥開人群,就見喬雨眠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眼角似乎還有淚痕。
聯(lián)防隊隊長臉色不虞地站在那,看著已經(jīng)被熄滅,卻還在冒煙的火堆。
陸懷野提著一桶水澆在火堆上,那煙便也沒了。
“護林員看到你們玉石溝濃煙滾滾,以為著火了,這才報了聯(lián)防隊。”
“何滿倉,給我解釋一下是怎么回事?”
何滿倉從人群中站出來,支支吾吾。
“這......他們......”
喬雨眠看了一眼人群中正得意的喬雪薇,斂了心神上前回話。
“同志您好,我們是安秋縣來的,姓陸。”
陸家這件事不算小,能被分派到玉石溝也是經(jīng)過多方批準的。
看到聯(lián)防隊隊長神情一怔,喬雨眠就知道,這人是知道原委的。
“同志您好,我是石河子公社的聯(lián)防隊隊長王建安,這是森林保衛(wèi)員林南?!?/p>
喬雨眠自知他們是對著陸父說的,默默退后一步。
雙方互相介紹完,喬雨眠再次上前。
“實在抱歉給您添麻煩了?!?/p>
“天氣陰冷,陸老爺子還生病,我公爹當了一輩子兵,這歲數(shù)大了腿腳怕冷?!?/p>
“這牛棚四面透風,我們想著生火取暖,怕落下毛病,以后回去了不好醫(yī)治。”
“我們也不知道,這樹枝上有松油,燃燒起來能有這么大的煙。”
喬雨眠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卻在聯(lián)防隊隊長心上重重地錘了一下。
陸家下放到這玉石溝,他們自然是都知道的。
也都知道,陸家并未被定罪,不過是上面的斗爭被連累到了。
這小媳婦神情從容,沒有任何被下放人的恐懼和畏縮,大概是胸有成竹他們一定會回去。
上面再斗爭,也影響不到他這聯(lián)防隊長的工作。
可今天陸家這事若是不管,輕飄飄地帶過,以后陸家回去,難免會記恨玉石溝。
這些年他算是見識到了各種場面,這陸家人若要是起復,想到在玉石溝的苦日子,怕是整個石河子公社都要吃掛落。
石河子公社不好,他能好到哪去?
還不如此時賣個人情給陸家,萬一以后他們報復起來,至少自己還算給過他們善意。
想到這,他轉身面向何滿倉。
“何滿倉,人員調配,知青下放,公社對你們下放的大隊都是有補貼的?!?/p>
“當初你說村里空房子很多,申請了許多名額要求援助,怎么現(xiàn)在送人下來,你給人家住牛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