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嘴上這么說，但他鬼使神差地拐進便利店，在貨架前挑挑揀揀時，身后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回頭正撞見周小樂用念力把貨架上的情侶徽章吸到半空，兩顆銀色小星星在他指尖輕輕碰撞。
“好朋友也行啊，好舍友也可以，交換禮物應該沒什么限制吧…”
“這個...適合當紀念嗎？”
對上陳默的眼睛，周小樂慌忙松開念力，徽章叮叮當當地掉回貨架。
陳默沒說話，默默拿了兩枚結賬。
冰涼的金屬貼上掌心時，他感覺有縷涼意纏上手腕，周小樂正小心翼翼地用念力幫他扣上徽章。
夕陽的余暉灑在他們身上，陳默第一次覺得，被人看見的幸福，或許真的能穿透虛實的界限。
雖然那個家伙不是人。
周小樂停在路邊，盯著櫥窗里的情侶倒影發(fā)呆。
他的身影與玻璃上的光影重疊又分離，最后化作一縷青煙鉆進陳默的傘下：“原來...被人看見的感覺是這樣的。”
陳默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
他注意到周小樂看路人時眼神里的渴望，突然覺得胸口發(fā)悶。
“下周...”
“下周我應該有空...”
“真的？！”周小樂瞬間滿血復活，從傘中飄了出來，在空中翻了個跟頭，驚飛了路邊的麻雀。
他的眼睛亮得像兩盞小太陽，冰涼的手指穿過陳默的衣袖，“那說好了！下周我們再一起出去玩。”
夜風裹著潮濕的水汽拂過街道，陳默看著身旁喋喋不休的鬼魂，突然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
那些無法言說的悸動，那些小心翼翼的試探，都在月光下發(fā)酵成某種溫暖的期待。
或許有些答案，不必急于尋找，就像此刻落在肩頭的冰涼觸感。
雖無形，卻真實地存在著。
陳默剛把鑰匙插進鎖孔，周小樂就像顆脫韁的流星“嗖”地穿過門板，在客廳里玩起了空中轉體三周半。
還沒等陳默反應過來，掛在玄關的風鈴突然集體發(fā)瘋，叮叮當當響得震耳欲聾。
“輕點！”
陳默捂住耳朵，瞥見周小樂正把冰箱里的雞蛋懸空排成一列，“你又在搞什么？”
“給你表演魔法！”
周小樂指尖一轉，雞蛋們突然跳起踢踏舞，“看好了——”
話音未落，一顆雞蛋“啪”地砸在天花板上，蛋黃像黃色瀑布般淋下來。
陳默的慘叫和周小樂的驚呼聲同時響起。
兩人手忙腳亂清理時，周小樂突然靈機一動，用念力卷起拖把在空中畫圈，結果把臟水甩得滿墻都是。
“這下好了，整間房子都像被蛋黃襲擊了?！?/p>
陳默癱坐在地，看著周小樂用念力把自己卷成人肉拖把，在墻上擦來擦去，忍不住笑出聲。
“你居然沒生氣。”
“你突然抽風難道是第一天嗎？我為什么要生氣?！?/p>
“…………”
【草?！?/p>
周小樂的念力突然僵住，被他卷著的陳默“咚”地摔在沙發(fā)上。
月光從窗戶斜斜切進來，照亮少年鬼魂耳尖浮起的薄紅。
那是他還活著時都沒學會的、人類獨有的赧然。
“我只是……”周小樂突然飄到窗臺，把自己團成一團，聲音悶悶地從飄飛的衣角里鉆出來，“想讓你高興一點?！?/p>
“昨天我在網上看到一個電影片段，里面的雞蛋排好隊，一個一個把自己打在碗里，本來還想給你展示一下呢，還是不夠熟練?！?/p>
陳默愣住了。
記憶突然翻涌，他想起便利店暖黃的燈光下，周小樂把徽章吸到半空時，眼底藏不住的雀躍。
那些看似胡鬧的惡作劇，原來都是笨拙的、小心翼翼的討好。
【看來他跟我一樣?！?/p>
“下次不許浪費糧食?！?/p>
“哦……等等！”
周小樂突然停住，“好像有東西卡在墻縫里！”他伸手一掏，摸出個布滿灰塵的鐵盒。
陳默打開盒子，里面躺著張泛黃的老照片。
照片里的人，分明是年輕時的周小樂。
一瞬間，周小樂的念力突然變得不穩(wěn)，照片輕輕飄起，在月光下泛著柔光。
陳默注意到他眼神里的落寞，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握住了那縷若有若無的冰涼。
“我們...”陳默清了清嗓子，“一起重新拍？”周小樂猛地抬頭，眼睛里重新亮起星星，念力失控地把陳默舉到半空。
“放我下來！要撞到吊燈了！”
陳默的驚呼混著周小樂歡快的笑聲，在滿是蛋黃漬的房間里回蕩。
窗外的月亮悄悄躲進云層，大概是被這雞飛狗跳的熱鬧驚到了。
“臟死了！周！??！樂！”
陳默重重給了他腦袋一拳，周小樂下意識躲了一下，但還是被打中。
兩人都因為能碰到對方愣在原地，房間里安靜得能聽見墻上掛鐘的滴答聲。
陳默的手還保持著握拳的姿勢懸在半空，掌心殘留著細微的觸感，那不是穿透霧氣的虛無，而是結結實實砸在柔軟發(fā)頂的真實。
周小樂下意識吃痛捂著腦袋，念力在周身凝成一圈圈淡藍色漣漪。
陳默因為失去支撐往下墜，最后愣愣的坐在了沙發(fā)上。
周小樂張了張嘴，又閉上，喉結滾動著吐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你……你能打到我？”
陳默喉結滾動，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手。
記憶里無數次穿透虛影的落空，與此刻真實的觸感重疊又割裂。
他鬼使神差地再次抬手，這一次，周小樂沒有閃躲，反而慢慢湊到陳默身邊。
指尖輕輕落在對方的頭頂，寒意與溫度交織，證明這并非念力制造的幻覺。
陳默盯著自己的手，后知后覺地感到指尖發(fā)麻。
那些無數次穿透周小樂身體的嘗試，此刻化作滾燙的電流竄上脊椎。
他鬼使神差地又抬手，卻在即將碰到對方時僵住。
周小樂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冰涼的掌心貼著他發(fā)燙的皮膚，“再來一次?！?/p>
“哈？”
“讓我確認這不是幻覺?！?/p>
周小樂的眼睛亮得驚人，將陳默的手按在自己頭頂，“用力??？沒吃飯？”
陳默咬咬牙，這回實打實又給了他的腦袋來了一下。
周小樂踉蹌著后退兩步，撞翻了墻角的清潔桶，污水潑濺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也沒讓他們松開半分。
“能碰到了……真的能碰到了！”
周小樂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大笑，念力失控地卷起滿室雜物。
抹布、畫筆、沒清理完的蛋殼漫天飛舞，陳默被他拽著在空中打轉，頭暈目眩間聽見少年喊：“因為什么？！”
“先停下來——”陳默的抗議被淹沒在嘩啦聲里。
周小樂興奮過頭，竟用念力將陳默拋向天花板，又眼疾手快地托住他的腰。
兩人鼻尖幾乎相觸，陳默看著對方眼底的狂喜，突然覺得心跳得比平時還厲害。
“下次再亂來，小心我還揍你?！?/p>
他下意識掙扎兩下，卻被周小樂牢牢圈在懷里。
“好啊，你打我，隨便打，怎么打都行！”
周小樂的聲音帶著欣喜的顫抖，念力不受控地在兩人周圍炸開細碎的星光。
話音未落，他突然伸手戳向陳默腰間，驚得對方條件反射地跳開，帶翻了腳邊盛滿臟水的臉盆。
污水嘩啦潑出，濺在兩人褲腿上。
周小樂見狀笑出了聲，念力化作無形的手將陳默往前一拽。
陳默踉蹌著跌進他懷里，鼻尖撞上冰涼的胸膛，卻真實地感受到了某種存在。
【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