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撕裂東方的魚肚白,金色的光芒卻未能驅(qū)散野草村上空凝結(jié)的死寂。往日雞鳴犬吠、炊煙裊裊的尋常景象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家家戶戶門扉緊閉,窗欞之后,是一雙雙恐懼而又無助的眼睛。偶有孩童的哭聲,也被父母死死捂住,化作低低的嗚咽。
村口,那棵見證了野草村數(shù)代興衰的老槐樹下,氣氛更是凝重如鐵。
村長,一位發(fā)絲已然霜白、脊背佝僂的老者,臉上的褶皺深得能夾死蚊蠅,此刻正帶著十余名青壯村民,將連夜湊集起來的“貢品”堆放在一起。
幾張破舊的獸皮;一小堆干癟的草藥;還有幾袋劣質(zhì)的靈谷。
這些,便是野草村傾盡所有,為即將到來的“黑風三煞”準備的買命錢。
柴房門口,虞緲負手而立,古井無波的眸子靜靜注視著村口的一切。他青衫磊落,身形略顯單薄,卻自有一股淵渟岳峙的沉靜。曉風拂過,吹動他額前的發(fā)絲,露出一雙深邃的眼眸。
林婉兒緊緊跟在他身后,柔荑不安地絞著衣角,清麗的臉龐上寫滿了惶恐。她不時地望向村口,目光觸及那堆“貢品”,嬌軀便會不受控制地輕顫。那三個名字——黑風三煞,如三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村民們在忙碌間,不時有人將混雜著怨懟與不善的目光投向柴房方向,落在虞緲和林婉兒身上。在他們樸素的認知中,若非這兩個外鄉(xiāng)人的到來,或許“黑風三煞”不會這么快盯上野草村,更不會點名索要“小美人兒”。他們,儼然成了麻煩的代名詞。
虞緲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并無波瀾。世人趨利避害,人之常情。
晨風漸冷,虞緲輕輕拍了拍林婉兒緊抓著自己衣袖的手,低聲道:“莫怕,有我?!甭曇舨桓撸瑓s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人心的力量。林婉兒抬起淚眼婆娑的眸子,看著虞緲平靜的側(cè)臉,心中的慌亂稍減,卻依舊無法釋懷。
虞緲不再多言,邁步走向村口。村民們見他走來,目光復雜,有人下意識地避開,有人則帶著審視與懷疑。
“村長。”虞緲走到老者面前,微微頷首。
老村長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聲音沙?。骸坝荨莨樱阌泻问??”他對這個外鄉(xiāng)人談不上好感,但也知道對方并非尋常村夫。
“村長,在下雖是外鄉(xiāng)人,但也暫居貴村,不愿見生靈涂炭。”虞緲語氣平和,“黑風三煞兇名在外,硬抗無異于以卵擊石。但在下略懂一些觀察地氣、風向的法門,或可提前感知到歹人行蹤,為村中爭取些許應對時間。另外,村子周圍的防御過于簡陋,若能稍加布置,或許能讓他們有所忌憚,不敢過于放肆?!?/p>
此言一出,周圍的村民皆是一愣。一個壯漢忍不住嗤笑道:“小子,你懂什么?那些可是殺人不眨眼的修士!你那點三腳貓的玩意兒,能頂什么用?”
老村長眼中閃過異色,他打量著虞緲,見其神色從容,不似作偽。他深知,僅憑村里這點微末的“貢品”,根本無法滿足三煞的胃口,一場劫難在所難免。如今有人主動提出辦法,哪怕聽起來有些“玄乎”,也總比坐以待斃要強。
“哦?你這后生……真有此等本事?”村長將信將疑,語氣中帶著期盼。
虞緲淡然道:“盡力一試罷了。成與不成,總好過束手待斃。若村長信得過,便請撥幾個人手聽我調(diào)遣。”
他心中清楚,以自己目前連煉氣期都未曾踏入的修為,對抗三名至少煉氣二三層的修士,純屬癡人說夢。他所能依仗的,唯有那些玄學知識。
老村長沉吟片刻,重重嘆了口氣:“唉!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了。好吧,虞公子,你需要什么,盡管開口。王大牛,李二狗,你們幾個,就聽虞公子差遣!”
被點到名的幾個壯漢面面相覷,雖不情愿,卻也不敢違逆村長之意,只能悶聲應下。
虞緲心中微定,第一步,獲取初步的行動權(quán),成了。
虞緲并未耽擱,立刻帶著王大牛等幾人行動起來。他繞著野草村的邊緣地帶仔細勘察了一圈,時而駐足凝神,時而屈指推算,口中念念有詞,引得隨行的村民暗自稱奇,也愈發(fā)覺得此人神秘莫測。
“此地,東南方位,地氣郁結(jié),乃煞氣匯聚之所。在此處深掘三尺,埋入尖銳石塊百枚,上覆荊棘枯草,使其鋒芒內(nèi)斂,殺機暗藏?!庇菥樦钢惶幉黄鹧鄣耐疗拢谅暦愿?。
王大牛等人雖不明所以,但見他言之鑿鑿,也不敢怠慢,立刻動手挖掘。這正是一種“小五行困殺陣”的極簡雛形。此陣并無靈力驅(qū)動,無法真正困殺修士,但其布置暗合五行生克之理,若有外敵踏入,雖不至傷筋動骨,卻能引動地煞之氣,使其心神不寧,腳下踉蹌,制造些許麻煩,更重要的是,能造成心理上的壓力。
接著,虞緲又讓他們在村西入口的幾棵歪脖子老樹上,懸掛了數(shù)十條浸泡過特殊草藥汁液的布條。那草藥是他在附近山林中采摘的,名為“幽魂草”,本身無毒,但其汁液風干后,會散發(fā)出一種極其細微,令犬狼之類的野獸,乃至低階妖獸厭惡至極,不敢靠近的氣味。他推測,這種氣味或許也能對修士的靈覺產(chǎn)生些微干擾,讓他們感到不適。
“虞先生,這……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真能擋住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兇人?”一個村民看著那些隨風飄揚的布條,滿臉困惑。
虞緲平靜解釋:“這些布置,并非要直接傷敵,而是為了遲滯他們的行動,讓他們心生疑慮,不敢輕易深入。更重要的是,這些氣味能為我們提供預警。一旦他們靠近,其坐騎必有異動。”
他又讓林婉兒組織村中的幾個半大孩童,在村外幾處視野開闊,但又相對隱蔽的山坡或樹頂設(shè)立暗哨,并約定了簡單的信號——若見遠方煙塵起,或有可疑人影,便以不同顏色的布旗示警。紅色為最高警戒,代表敵人已近。
除此之外,虞緲還在村子周圍幾處關(guān)鍵的路徑轉(zhuǎn)角,讓人堆砌了數(shù)堆一人高的干柴,柴堆下埋藏了易燃的硫磺和硝石。在關(guān)鍵時刻點燃,制造大量的濃煙,一來可以混淆視聽,二來也是一種更為強烈的心理暗示,讓敵人誤以為村中早有準備,甚至設(shè)有陷阱。
村民們看著虞緲一項項布置下去,從最初的全然不解,到后來的半信半疑,再到此刻,眼中已然多了莫名的期待。他們不懂那些玄之又玄的道理,但虞緲那份從容不迫的氣度,以及那些看似簡單卻又透著古怪的布置,讓他們在絕望中,看到了曙光。
虞緲的額頭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這些布置耗費了他大量心神,每一處方位,每一種材料的選擇,都經(jīng)過了仔細的推敲。他要的,就是一場信息不對稱的心理戰(zhàn)。他要讓“黑風三煞”感覺到,這個小小的野草村,并非他們想象中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這里,有他們看不透的“古怪”。
日頭偏西,天邊被殘陽染成一片瑰麗的血色。野草村的氣氛,也隨著夜幕的降臨,壓抑到了極點。
突然,一陣低沉而兇戾的獸吼聲自遠方傳來,由遠及近。村口負責瞭望的村民連滾帶爬地跑回來,面色慘白如紙,聲音都變了調(diào):“來……來了!黑風三煞來了!”
話音未落,三道強橫的氣息便已籠罩了整個野草村。
蹄聲如雷,塵土飛揚。三頭形似巨狼,通體覆蓋著黑色鱗甲,雙目赤紅的妖獸,馱著三條身影,出現(xiàn)在村口。這三頭妖獸雖只是低階,僅能用于代步和威懾凡人,但其散發(fā)出的兇悍之氣,已讓村民們兩股戰(zhàn)戰(zhàn),幾欲癱倒。
為首一人,身材異??啵瑵M臉橫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眼角延伸至下頜,使其面容更顯兇惡。他赤裸著上身,露出虬結(jié)的肌肉,腰間挎著一柄鬼頭大刀,周身散發(fā)著煉氣三層頂峰的靈力波動。此人,正是“黑風三煞”中的老大,人稱“黑旋風”的熊奎。
其左側(cè),是一個身材瘦高,面色蠟黃,鷹鉤鼻,三角眼的男子,手持一桿烏黑的鐵尺,修為在煉氣二層后期,乃是老二“黃面蛟”錢通。
右側(cè)則是一個臉色陰鷙,眼神如毒蛇般冰冷的青年,他手中把玩著兩枚寒光閃閃的鐵膽,修為亦是煉氣二層,是老三“催命判”孫梟。
三人一出現(xiàn),一股濃郁的血腥與煞氣便撲面而來,讓整個野草村的溫度都驟降了幾分。
熊奎目光如電,掃過村口那堆寒酸的“貢品”,發(fā)出一陣刺耳的狂笑:“哈哈哈哈!野草村的雜碎們,今年的供品就這么點?打發(fā)叫花子呢!看來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身后的錢通陰惻惻地笑道:“大哥,跟這些螻蟻廢什么話?直接殺進去,男的殺了喂狗,女的……”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后落在了被幾個婦人護在身后的林婉兒身上,眼中閃過一抹淫邪的光芒,“聽說你們村里來了個外鄉(xiāng)人,還藏了個小美人兒?嘖嘖,果然水靈!識相的,把所有值錢的東西和這個小美人兒乖乖交出來,爺爺們或許還能留你們一條全尸!”
孫梟則一言不發(fā),只是用那雙毒蛇般的眼睛,冷冷地掃視著村民,在挑選獵物。
村民們被三人的兇威所懾,一個個面無人色,噤若寒蟬。老村長鼓起余勇,顫巍巍地走上前,躬身道:“三位上仙息怒,息怒!小老兒已將村中所有都奉上了,還請上仙高抬貴手,饒過我等性命……”
“滾開,老東西!”熊奎一腳將村長踹翻在地,獰笑道,“就憑這點東西,也想買你們?nèi)宓拿??做夢!今天,老子不但要財,還要人!那個小妞,自己滾出來,不然,老子讓這野草村,寸草不生!”
躲在柴房附近一處隱蔽角落的虞緲,透過縫隙將這一切看得分明。他清晰地感覺到,那熊奎身上散發(fā)出的靈力波動,遠非自己所能抗衡。硬碰硬,自己連一招都接不下。
他深吸一口氣,示意早已嚇得花容失色的林婉兒千萬不要出聲,自己則悄然握緊了藏在袖中的幾枚石子,等待著最佳的時機。
熊奎見無人應答,眼中兇光更盛,正要策動妖獸沖入村中大開殺戒,異變陡生!
“嗷嗚——!”
他胯下的黑色妖狼突然發(fā)出一聲不安的嘶鳴,前蹄刨動,竟連連后退,鼻孔中噴出粗氣,似乎嗅到了什么令它極度厭惡和恐懼的氣味。不僅是它,錢通和孫梟的坐騎也幾乎在同一時間變得焦躁不安,任憑主人如何呵斥抽打,都不肯再向前一步。
正是虞緲布置在村西老樹上的“幽魂草”布條起了作用!那隨風飄散的特殊氣味,對這些低階妖獸而言,簡直是天然的克星。
“嗯?”熊奎眉頭一皺,心中生出警覺。他久歷江湖,深知事有反常即為妖。這野草村,似乎有些不對勁。
就在此時,村子周圍幾個不同的方向,突然毫無征兆地冒起了數(shù)股墨綠色的狼煙,扭曲著升騰,在昏黃的天色下,宛如一只只擇人而噬的鬼爪。緊接著,一陣陣似獸吼又似冤魂夜哭的嗚咽之聲,從不同的角落傳來,聲音不大,卻在寂靜的黃昏中傳出老遠,鉆入耳中,令人毛骨悚然,心神不寧。
這是虞緲安排村民點燃的濕柴和敲擊的特制瓦罐發(fā)出的聲音,配合著狼煙,營造出一種詭異莫測的氛圍。
“什么鬼東西?”老二錢通臉色微變,握緊了手中的鐵尺。老三孫梟也收起了臉上的輕蔑,眼神凝重。
就在黑風三煞驚疑不定之際,一道清朗而沉穩(wěn)的聲音,從村中最高的一座土坯房頂上傳來,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三位好漢,遠道而來,野草村有失遠迎。然,此地雖小,卻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村中早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恭候多時。若三位執(zhí)意妄為,恐怕要付出些難以承受的代價!”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屋頂之上,一道青色身影迎風而立,正是虞緲。他身形挺拔,面容沉靜,目光深邃。晚風吹拂著他的衣袂,獵獵作響,配合著周圍不斷升騰的狼煙和隱約傳來的怪異聲響,竟營造出一種高深莫測、仙風道骨的錯覺。
“裝神弄鬼!”老三孫梟色厲內(nèi)荏地喝道,“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也敢在爺爺面前口出狂言!大哥,讓我去宰了他!”
熊奎卻抬手阻止了他。他瞇起眼睛,仔細打量著屋頂上的虞緲。此人面生得很,不像是野草村的土著。而且,面對他們?nèi)说膬赐巳司鼓苊娌桓纳?,侃侃而談,這份膽識和氣度,絕非尋常凡人所能擁有。再加上坐騎的異常反應,以及周圍那些故弄玄虛的布置,讓他心中那份不安越發(fā)強烈。
“你是何人?”熊奎沉聲問道,語氣中少了幾分囂張,多了幾分試探。
虞緲淡然一笑,聲音穿透夜幕:“在下虞緲,一介無名散人。奉勸三位,此地,非爾等撒野之所!我們只想安穩(wěn)度日,若三位肯高抬貴手,我等愿在現(xiàn)有供品之外,再湊些薄禮相送,權(quán)當交個朋友。若不然……魚死網(wǎng)破,對誰都沒好處。三位不妨掂量掂量,為了區(qū)區(qū)一個凡人村落,搭上自己的性命,是否值得?”
他說話之時,眼神掃過村子周圍那幾處堆放尖銳石塊和荊棘的“小五行困殺陣”雛形所在。雖然那些簡陋的布置不可能對煉氣期修士造成實質(zhì)傷害,但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配合虞緲故作高深的話語,足以讓多疑的黑風三煞浮想聯(lián)翩。
空氣一時間凝固。黑風三煞面面相覷,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遲疑。
熊奎的臉色陰晴不定。他縱橫黑風山脈周邊數(shù)十年,殺人越貨無數(shù),靠的不僅僅是兇悍,還有一份謹慎。眼前這青衫小子,氣定神閑,言語間透著一股莫名的自信,再加上那些詭異的布置和坐騎的反常,讓他不得不重新評估風險。
“大哥,這小子在虛張聲勢!一個凡人村子,能有什么天羅地網(wǎng)?”老三孫梟依舊不忿,低聲慫恿。
老二錢通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道:“三弟莫急。你看那小子的眼神,不像作偽。而且,我們的坐騎確實不對勁。萬一……萬一這村里真有什么古怪,或者藏著某個硬點子,我們哥仨折在這里,可就太不值了?!?/p>
熊奎何嘗不知這個道理。他雖然貪婪,但也惜命。為了一個貧瘠的野草村,去冒未知的風險,的確不劃算。更何況,供品已經(jīng)到手,雖然少了點,但總比空手而歸強。
他目光死死盯著屋頂上的虞緲,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小子,你很有種!今天,爺爺就給你這個面子!”
說罷,他猛地一勒韁繩,調(diào)轉(zhuǎn)獸頭,厲聲道:“我們走!”
“大哥!”孫梟還想說什么,卻被熊奎一個兇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哼!”熊奎冷哼一聲,對著野草村的方向惡狠狠地說道:“算你們識相!今天爺爺心情好,暫且放過你們!下次再敢跟爺爺?;?,定教你們野草村血流成河,雞犬不留!”
撂下這句狠話,黑風三煞不再停留,催動著依舊有些不安的妖獸,帶著那堆“貢品”,在一陣雜亂的蹄聲中,罵罵咧咧地消失在了逐漸濃郁的夜色里。
直到那股兇悍的氣息徹底遠去,野草村的村民們才從一場噩夢中驚醒。他們看著三煞離去的方向,又看看屋頂上那道依舊挺立的青色身影,一個個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松弛下來,不少人直接癱軟在地。
劫后余生的慶幸,讓他們看向虞緲的目光,徹底變了。從最初的懷疑、排斥,到此刻的敬畏、感激,甚至帶著崇拜。
“虞……虞先生……”老村長在兩個村民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到屋下,仰望著虞緲,老淚縱橫,“多謝虞先生……救了我們?nèi)謇闲〉男悦?!?/p>
“撲通!撲通!”
一片村民跪倒在地,對著虞緲磕頭謝恩。
虞緲從屋頂上飄然落下,看著眼前的情景,心中也是暗松一口氣。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黑風三煞的威脅并未解除,他們今日受挫,下次再來,只會更加兇殘。
但至少,他為自己,為林婉兒,也為這個村子,爭取到了一線喘息之機。
同時,他也更加深刻地意識到,沒有真正的實力作為根基,一切智謀巧計,終究只是鏡花水月,空中樓閣。
夜色如墨,星月無光。柴房內(nèi),一燈如豆,映照著虞緲略顯疲憊卻異常明亮的臉龐。
他盤膝而坐,面前攤開著那張神秘的獸皮殘卷。白天與“黑風三煞”對峙的一幕幕,在他腦海中反復回放。智退強敵,心中并無太多喜悅,反而充斥著一股更為深沉的緊迫感和對自身弱小的憤怒。
“終究是取巧了……”虞緲低聲自語,眸光深邃,“若那熊奎再多一分莽撞,或者他們之中有誰的靈覺再敏銳一些,看破我的布置,今日之事,便會是另一個結(jié)局?!?/p>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因為白天的精神高度集中、情緒劇烈波動以及對知識的極限運用,體內(nèi)那股自穿越以來便存在的微弱“氣”,似乎變得比以往活躍了一些,在四肢百骸間緩緩游走,帶來若有若無的暖意。
“這便是‘氣感’么?還是說,是精神力消耗過度的錯覺?”
他閉上雙目,摒除雜念,開始嘗試按照自己對獸皮殘卷上那些晦澀圖文的最新理解,去引導這股微弱的“氣”。他觀想著浩瀚星空,觀想著山川大河,觀想著風雨雷電,試圖從這天地萬象中,捕捉那一縷屬于自己的“道韻”。
柴房的木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林婉兒端著一碗尚溫的清水和兩個粗糧餅子,悄無聲息地放在門口。她沒有打擾,只是透過門縫,看著昏黃燈光下虞緲專注而堅毅的側(cè)影,美眸中充滿了感激、敬佩,以及難以言喻的傾慕與好奇。
“暫時的平靜之下,是更洶涌的暗流?!庇菥樞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