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飯店。
有槍沒彈,吳念祖決定足不出戶。
陳紹元又睡了。
他手上還有一支勃朗寧手槍,但里面只有1發(fā)子彈,這讓吳念祖沒有一絲底氣,只得老老實實在飯店里茍著。
雖說自己還有格斗技能(初級),但吳念祖心里非常清楚,所謂的格斗,在子彈面前,尤其是在眾多子彈面前,啥也不是。
縱是練成金鐘罩鐵布衫,一個照面,一樣亂槍打死。
所以吳念祖窩在飯店,正在教雷洛寫字。
只教兩個字:雷洛。
可憐的娃,到現(xiàn)在為止,沒抓過筆,尤其是吳念祖從系統(tǒng)兌來的鉛筆,雷洛見都沒見過,以前各家大戶人家,多數(shù)用得是毛筆。
滬上有新式學校,自然沒有他的份。
因為倒夜香,身上發(fā)臭,走到哪里都被人嫌棄。
是以雷洛學得很認真,一筆一劃,寫的一絲不茍。
他覺得,這是一件很上檔次的事情。
吳念祖要他寫完一千個名字,他不知道一千個是多少個,后面吳念祖拿出一疊紙對他說,寫完這些,差不多一千個名字了。
于是,他就埋頭寫字。
而吳念祖,正站在窗前發(fā)呆。
11月底了,不出意外,日軍會在12月1日開始進攻南京。
此戰(zhàn),國軍15萬vs日軍20萬,國軍傷亡5萬,日軍傷亡1.2萬。
蔣校長會下令唐司令帶兵堅守,并堅決不允平民離城撤退,以示全民抗戰(zhàn)之決心。
但事實上,是為了主力部隊,以及諸多工廠轉(zhuǎn)移贏得時間。
蔣校長的戰(zhàn)略其實不能說有錯,以空間換時間,在很多時候看來也是對的,唯一錯的是,他漠視了前線官兵的生命,漠視了平民百姓的生死,這是他的致命弱點,他最終將在這個弱點上,輸?shù)靡粩⊥康亍?/p>
僅僅12天,南京淪陷。
日軍未能殲滅國軍主力,沒能達到逼降國府的目的,一怒之下,屠殺平民30余萬。
這是一場慘絕人寰的人間浩劫!
或許,自己該做些什么了。
吳念祖清楚,以自己現(xiàn)在的能力,根本無法阻止這場浩劫的發(fā)生,但總是要做一些什么,才能面對自己的良知。
這個民族,不會被打倒。
吳念祖回頭,見雷洛仍舊在用功寫字,臉上不禁浮出一絲微笑,過去看著雷洛寫完一頁,接過他手中的鉛筆,重新寫下一行字:
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
吳念祖解釋一遍,異常嚴肅地說道:“小洛,以后,這就是我們的目標,哪怕破門滅戶,也在所不惜!如果我死了,你就繼續(xù)。如果你死了,你的子子孫孫繼續(xù),但凡有一個華夏人存在,這個目標就永不休止。”
“哥,我知道了?!崩茁逯刂氐攸c頭。
吳念祖摸了摸他的頭,笑道:“繼續(xù)吧,寫你的名字。一個人的名字很重要,就如同咱們?nèi)A夏這個國家,終究會被世界所記住?!?/p>
“嗯!”雷洛很懂事,字寫的有點樣子了。
吳念祖看著他寫滿了一頁,這才轉(zhuǎn)身坐在沙發(fā)上,拿了陳紹元的那支勃朗寧手槍,在手上不斷的拆卸組裝,手上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順手。
忽聽得有人敲門,吳念祖眉頭一皺。
這個點,會是誰?
侍應生肯定不是,自己交代過他們,沒什么事,不要來打擾他,他討厭被人打擾,以侍應生好財?shù)男男?,應該不會來觸自己的霉頭。
那這個時候來找自己的,除了藍衣社,只有特高課。
其他人,沒有誰知道自己在這里。
來人的目標,只能是陳紹元。
迅速將手槍組裝,提在手里,向抬頭望著自己的雷洛一個眼色,雷洛很懂事地進了里屋,吳念祖這才過去靠在門邊,以一種慵懶的聲音隔門說道:“我睡覺了,不需要服務,不要再來打擾我……”
門口安靜許久,正在吳念祖以為人走了之后,敲門聲再次響起。
吳念祖靠在墻上,一聲不吭。
片刻,敲門聲再次響起,這次多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先生,我是前臺的侍應生,樓下有人找您?!?/p>
吳念祖暗中一笑,這扯謊的水平……
她不知道,和平飯店大套房,是整個滬上第一個有電話的飯店嗎?
吳念祖自然不接茬,也不說話。
門外的人似乎不肯放棄,見門里沒人反應,繼續(xù)敲門,而且敲門敲得越來越急,這讓吳念祖有些憤怒了。
猛地一把拉開門,一個穿著民國五四裝的女生俏立門口。
小臉兒長得很周正,極具立體感,像極后世某個姓白的女演員,膚白貌美,脖頸白皙細長,再往下……
C罩以下,興趣不大。
一雙靈動的眼睛,不看自己,卻直往屋里瞟。
這讓吳念祖心下一動,慧眼掃過女生的臉上:徐蔓,藍衣社滬上站電訊員。
怪不得。
人卻沒退,直接攔在門口,182的身高,將房門擋得嚴嚴實實,吳念祖只是盯著她,卻是一言不發(fā)。
吳念祖不知道她來的目的何在,是來找回自己的隊友,還是想要做些別的什么?吳念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想?yún)⑴c到他們之間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當中去,這些種種,與自己無關。
兩人就這樣在門口僵持了許久,徐蔓終是開口:“先生,前臺有人找您?!?/p>
“不用管他,讓他等著?!眳悄钭娈斎皇枪室獾摹?/p>
要是不知道你的底細,自己說不定就中計下樓去了,一個陳紹元死不死不重要,但雷洛還在屋里。
雖說徐蔓不一定敢在和平飯店造次,但吳念祖不能冒險。
徐蔓似乎沒習慣吳念祖說話的方式,也沒想到,吳念祖根本不接自己的茬,這完全跟自己來的時候的設想不一樣,徐蔓甚至有些不知道怎么往下繼續(xù)了。
半天才又憋出一句:“先生,他說是南洋過來的,找得很急,似乎有什么急事……”
“沒事,急就急唄,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p>
還南洋來的,這本就是自己編的一個故事,自己都沒當真,這徐蔓卻當真了,她這個藍衣社特工是充話費送的嗎?
不過,現(xiàn)在吳念祖基本上可以確定,徐蔓是想要將自己調(diào)開,然后她的同伴會想辦法進屋,目標肯定是陳紹元。
是好是壞,不知道。
吳念祖自然不敢冒險,更不可能將雷洛置身于危墻之下。
徐蔓一臉憋屈的感覺,突然一下不會了。
這讓吳念祖看得暗中發(fā)笑,臉上卻一本正經(jīng)地怒道:“你已經(jīng)占用了我三分鐘的時間,你知道這三分鐘,我可以處理多少事情嗎?你知道這三分鐘,我將損失多少錢嗎?你知道因為你浪費了三分鐘,就要有多少人餓肚子嗎?真是莫名其妙!”
說完,也不待徐蔓回應,咣當一聲,重重地將門關上。
而后,靠在墻上,長噓一口氣。
演戲,其實是一項體力活。
要嘶吼,要表現(xiàn)情緒激動,甚至帶了一點咆哮的感覺,這很難的。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曾在《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中寫道:表演是一種按照人的天性本身的規(guī)律來進行的有機的過程,因此演員最重要的是體驗角色的情感感受,尋找自己的‘舞臺自我感覺’,這就是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
哇,太有才了。
連吳念祖自己都不禁佩服自己。
但很快,吳念祖生氣了。
因為敲門聲再度響起,這讓吳念祖很是憤怒,我的演技這么差的嗎?
咣地一聲將門拉開,吳念祖就看見一把手槍指著自己,想也沒想,腦海意識里的格斗技能自然而然地融匯貫通,如手指臂,一時偏頭急避,人不退反進,左手搭在來人的手腕上,反手一翻,右手直鎖喉間,左腳墊步,右腳向前直沖……
‘嗡!’
一聲悶響,來人像一團軟泥一般,癱在走廊里,槍已經(jīng)在吳念祖手上了。
這時才反應過來,是徐蔓。
一個女生,被自己扔在地上,的確不太合適。
雖然,她拔槍了。
看一下走廊里,四下沒人,吳念祖想了一下,將徐蔓直接抱起,弄進了房間。
過了快有十分鐘,徐蔓才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悠悠醒來,一見面前的吳念祖猛地要跳起來,卻被手里提槍的吳念祖指著,示意她老實坐下來。
“說吧,為何而來?!?/p>
吳念祖問著話,人卻不看她,只是玩耍著手中的那把剛從徐蔓手里奪來的勃朗寧手槍,似乎藍衣社的特工都喜歡用這種勃朗寧M1911手槍。
自己一直想要離藍衣社遠一點,根本不想理會這種閑事,只是一再拒絕,還是粘上來了,甩都甩不脫,那只有面對了。
人家為了進來,都動槍了。
這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啊。
徐蔓不知怎么開口,直截了當?shù)貑枂??她也不知道對不對,從來沒有行動過,尤其沒有自己獨自行動過,雖然在學校的時候?qū)W了一些。
但那只是理論,沒實踐過啊。
現(xiàn)在被對方控制,看現(xiàn)在這個樣子,打又打不過,槍還在他手上,徐蔓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告訴他我是特工,這肯定不行。
只是,徐蔓并不知道,吳念祖早就看穿了她的身份。
見徐蔓沉默不語,吳念祖手中的勃朗寧手槍嘩啦一聲上了鏜,頂在徐蔓的腦袋上,直接扣動了扳機。
‘卡!’
“啊……”
一個空槍擊發(fā)的聲音,一個徐蔓的尖叫聲。
“閉嘴。”
吳念祖猛地吼一句,徐蔓的嘴巴像是開關一樣,非常配合地閉上,兩只眼睛里卻透出一抹后怕,以及眼角微微的濕潤。
這是嚇哭了?
吳念祖決定快刀斬亂麻,盡早地解決面前的問題:“叫什么。”
徐蔓沉默不語,吳念祖也不說話,當著徐蔓的面,將彈夾抽出來,往里面壓了一顆子彈,而后喀嚓上鏜,槍口緩緩上移,慢慢靠近徐蔓的太陽穴,口中猶自不在意地說道:“不說話?那就永遠不要說吧?!?/p>
手指緩慢地扣動扳機,手槍的機械聲很清皙地響在徐蔓地耳畔,讓她的整個身體因為害怕,而引發(fā)劇烈的顫抖,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地緊緊地閉上雙眼,一副任君所為的模樣。
吳念祖心下一動,視死如歸??!
手藝雖然潮了一點,但心態(tài)很正,頗有革命者的精神,值得饒恕一次她的無禮。
吳念祖手下一松,兩人恢復三尺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