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氣絲絲縷縷地往骨頭縫里鉆。佟帥和阮棠并肩走著，笑笑沉穩(wěn)地走在佟帥外側(cè)，像一道溫暖的屏障。
雖然只逛了一圈母校附近，但兩人都覺得有些抵擋不住這料峭的寒意，加上心里各自翻騰著洶涌的情緒，便默契地在笑笑的引導(dǎo)下，踏上了回阮家的路。
阮棠的心跳還沒完全平復(fù)下來，臉頰似乎還殘留著佟帥手掌的溫度和他唇瓣的觸感。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佟帥，他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可微微抿著的唇角卻泄露了一絲不平靜。
阮棠心里的小人兒在尖叫：**我的初吻！他主動的！**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木頭疙瘩，這個總怕唐突她、小心翼翼保持著距離的佟帥，竟然會主動吻她！
她其實…早就偷偷想過很多次了，總覺得他那薄薄的、形狀好看的嘴唇，親起來一定很舒服…天啊，自己在想什么！阮棠趕緊甩甩頭，試圖把那些旖旎的念頭甩出去，臉頰卻更燙了。
而佟帥，表面平靜，內(nèi)心早已是驚濤駭浪。剛才那個吻，完全是情之所至，被阮棠捧著臉頰搖頭說“不怕”時那份全然的信任和可愛沖昏了頭腦。
此刻理智回籠，巨大的懊悔和后怕涌了上來。他太害怕了，害怕自己一時沖動會讓她覺得輕浮，害怕會打破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平衡，更害怕…會讓她有一絲一毫的后悔。
他一直克制著，不敢越雷池半步，就是想把所有的主動權(quán)都交給她，讓她在完全清醒、沒有壓力的情況下做決定。
今天…他是不是太不正經(jīng)了？會不會嚇到她？佟帥的心懸著，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
兩人各懷心事，一路沉默，只有笑笑偶爾發(fā)出的輕哼和爪子踏在路面上的噠噠聲。這份沉默，在踏入阮家溫暖的小院時，才被屋內(nèi)的熱鬧驅(qū)散。
佟帥今晚留宿，被安排和阮浩一個房間。這小家伙簡直樂瘋了，飯桌上就嘰嘰喳喳不停，此刻更是圍著佟帥打轉(zhuǎn)：“姐夫姐夫！晚上我教你打游戲吧！我教你玩那個…呃，有聲音提示的！盲人能玩的！”他手舞足蹈，試圖描述一款據(jù)說無障礙做得不錯的游戲。
阮棠在一旁看得有些發(fā)愣。她印象里的弟弟阮浩，對她這個姐姐一直帶著點小心翼翼的疏離和敬畏，在她面前話都不多。怎么對著佟帥，就跟換了個人似的，這么熱情跳脫？不過…這樣也挺好。
佟帥顯然也被阮浩的熱情感染了，臉上露出了輕松的笑意，耐心地聽著阮浩的描述：“好啊，晚上可以試試看?！?/p>
晚飯后洗漱完畢，佟帥和阮浩回了房間。阮棠也回到自己房間，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指尖不自覺地?fù)嵘献约旱淖齑?，那里仿佛還殘留著佟帥的氣息和溫度，心跳又快了起來。
明天就要一起回寧南市了，要陪佟父佟母吃飯，還要兌現(xiàn)請高陽陽吃大餐的承諾。假期余額已不足，短暫的相聚后，又要回到各自的工作軌道。阮棠心里有點不舍，又充滿了對明天的期待。
第二天一早，趙阿姨就忙活開了，熱騰騰的粥、剛出鍋的油條、自家腌的小菜擺了一桌，香氣四溢。阮成軍坐在主位，開口道：“吃完飯，我開車送你們?nèi)ボ囌??！?/p>
“謝謝爸?！比钐膽?yīng)道。
阮浩一邊往嘴里塞油條，一邊眼巴巴地看著佟帥：“姐夫，你什么時候還來??？等我放暑假，我能去市里找你玩嗎？我想看笑笑！”那熱切的眼神，讓阮棠忍不住嘀咕：“阮浩，我怎么覺得你是佟帥的親弟弟呢？”
佟帥低低地笑起來，伸手準(zhǔn)確地在桌下找到了阮棠的手，輕輕握了握，又自然地摸了摸她的頭（這個動作他現(xiàn)在做得越來越熟練了）：“小浩就是想找人陪他玩。沒事，以后我們?；貋?。或者，叔叔阿姨，還有小浩，放假了去市里找我們，我們帶你們逛逛?！彼f得自然又真誠。
吃完早飯，準(zhǔn)備出門時，佟帥摸索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紅包，遞向阮浩聲音的方向：“小浩，拿著，姐夫給你的壓歲錢，買點喜歡的?！?/p>
阮棠見狀，也趕緊拿出自己準(zhǔn)備的紅包：“喏，姐姐這份也拿著?！?/p>
阮浩看著遞到面前的兩個紅包，眼睛瞪得溜圓，連連擺手后退：“不行不行！我不能要！我都多大了！要了紅包我媽得揍我！”他求救似的看向趙金鳳。
趙金鳳也連忙擺手：“哎呀，這怎么行！他都上初中了！不能要不能要！”
“拿著吧，孩子的心意?！比畛绍婇_口了，聲音沉穩(wěn)，一錘定音，“也是規(guī)矩，新女婿第一次正式登門，給小輩紅包是應(yīng)該的。收下吧。”
阮浩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再看看笑容溫和的佟帥和阮棠，這才不好意思地、帶著點雀躍地接了過去：“謝謝姐夫！謝謝姐！”
趙金鳳看著兒子收了紅包，臉上有些過意不去。她匆匆轉(zhuǎn)身進了里屋，不一會兒又出來，手里也拿著一個明顯厚了不少的紅包，不由分說就往佟帥的外套口袋里塞：“小??！這個你拿著！拿著！別推！這是咱們這兒的規(guī)矩，新姑爺頭一次來，當(dāng)長輩的得給‘見面禮’！圖個吉利！不能拒絕！絕對不行！”她語氣堅決，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道，把紅包硬是塞了進去，還用力按了按口袋。
佟帥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心意和趙阿姨不容拒絕的熱情，無奈又感動，只能笑著道謝：“謝謝阿姨！謝謝叔叔！”
阮棠在一旁看著這“撕吧”后最終和諧圓滿的一幕，心里像是被溫?zé)岬娜葜?，暖洋洋的。這個曾經(jīng)讓她覺得冰冷疏離的家，此刻充滿了讓她眷戀的人間煙火氣和脈脈溫情。
阮成軍開車將他們送到客運站。告別時，他拍了拍佟帥的肩膀：“路上小心。?；貋??！焙唵蔚膸讉€字，卻包含了沉甸甸的認(rèn)可。
車子開走了。阮棠迫不及待地拉著佟帥走到候車廳角落，神秘兮兮地掏出趙阿姨塞給佟帥的那個紅包：“快看看！多少！”
佟帥笑著由著她。阮棠打開紅包，抽出里面厚厚一沓嶄新的紅色鈔票，眼睛都瞪大了：“嚯！一萬！佟帥，一萬塊啊！”她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你要知道，我爸以前可是出了名的精打細算！看來…我家人都挺喜歡你的嘛！”她仰起臉，眼睛里閃著光，語氣里帶著點小得意。
佟帥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溫暖和釋然。他摸索著握住阮棠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貼。“我想…”他輕聲說，聲音里有著洞察世事的平和，“可能是叔叔阿姨發(fā)現(xiàn)，我這人雖然眼睛看不見，但生活能自理，也能自己賺點錢養(yǎng)家糊口，不會拖累你，更不需要你像伺候祖宗一樣圍著我轉(zhuǎn)?！彼D了頓，語氣更加柔和而篤定，“這次見面，大概就是對我的‘考核’吧？看看我是不是值得托付…現(xiàn)在看來，我應(yīng)該是…通過了？”
“那當(dāng)然！”阮棠立刻挺起胸脯，下巴微揚，語氣斬釘截鐵，帶著全然的驕傲和滿足，“我的眼光，什么時候差過！”
陽光透過候車廳巨大的玻璃窗照進來，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也落在他們洋溢著幸福笑容的臉上。笑笑安靜地坐在腳邊，尾巴輕輕掃著地面。歸程的客車即將啟程，載著他們，也載著這份被家人認(rèn)可和祝福的溫暖，駛向充滿希望的新年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