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的晨霧裹著肉腥味,江筱雅攥著帆布包站在菜市場入口。遠(yuǎn)遠(yuǎn)望見掛著"徐記肉鋪"木牌的攤位,穿藏青色圍裙的徐母正利落地剁排骨,刀刃與案板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阿姨!"江筱雅小跑過去,帆布包里裝著的土雞蛋撞出輕響,"我是交警隊小徐的同事,聽說您這兒忙,想來搭把手。"徐母抬頭時,她立刻露出甜笑,"您這身圍裙真好看,和我外婆以前的花色一模一樣。"
這話果然奏效。徐母眼角的皺紋舒展開,指著堆成小山的五花肉:"姑娘不嫌臟就幫忙理理貨。"江筱雅挽起袖口就上手,指尖很快沾染上暗紅的肉汁。她偷偷觀察徐母,見對方總在秤肉時多給顧客添塊骨頭,算賬時抹零也爽快。
"阿姨,您心真好。"江筱雅擦著汗遞上保溫杯,"我特意泡了胖大海,您喊了一上午嗓子該疼了。"徐母接過杯子時,目光在她被凍紅的鼻尖上停留片刻。當(dāng)江筱雅熟練地用麻繩捆扎豬蹄,還能準(zhǔn)確說出不同部位的烹飪方法時,徐母終于笑出聲:"比我那兩個閨女還利索。"
接下來的日子,江筱雅成了肉鋪???。她學(xué)會凌晨四點和徐母一起去屠宰場進貨,在攤位前幫老人挑合適的肉,甚至用手機幫徐母拍抖音宣傳。有次暴雨突至,她頂著塑料袋就往市場跑,渾身濕透也要護住徐母收攤的賬本。
"這丫頭,"徐母用圍裙替她擦頭發(fā),"比我家那口子還實誠。"江筱雅低頭淺笑,指甲掐進掌心。她打聽到徐凱女友余燕從不涉足菜市場,更不會在油膩的案板前忙活,而且還不怎么喊徐母阿姨,這就是她的突破口。
沒過幾天江筱雅抱著燉好的羊肉湯來到肉鋪,正巧撞見徐凱來送凱按摩儀。"媽,您總說脖子疼。"徐凱拿出按摩儀,卻在看見江筱雅時愣住。她穿著徐母借的舊圍裙,發(fā)梢沾著肉末,臉上還蹭了塊油漬。
"小江天天來幫忙!"徐母拉著江筱雅的手,"比親閨女還貼心。"江筱雅注意到徐凱握緊的拳頭,以及他手機屏保上余燕笑得燦爛的照片。她突然湊近徐母耳邊低語:"阿姨,我知道您不喜歡徐凱現(xiàn)在的女朋友,其實我......"
江筱雅剛吐出半個音節(jié),就被這聲悶響截斷在喉間。
"其實阿姨也更喜歡你當(dāng)我們徐家的兒媳婦!"徐母扯下圍裙摔在一旁,露出里面洗得發(fā)白的碎花襯衫,"只是有些人有眼不識泰山罷了,非要那個小妖精!"她抓起記賬本嘩啦啦地翻,紙張摩擦聲刺得江筱雅耳膜發(fā)疼。
此刻江母通紅的眼眶和余燕模樣在他眼前重疊,最終都化作母親二十年來獨自拉扯姐弟三人的畫面。
徐母抄起塑料袋狠狠摔在案板上,驚飛了盤旋的蒼蠅:"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她渾濁的眼珠瞪著兒子,"你和余燕又沒有結(jié)婚,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不可以的!快點跟余燕那賤人分了!不然你就沒有我這個媽,小江不比那個賤人好啊!"刀刃寒光映著她漲紅的臉,讓江筱雅想起第一次來肉鋪時,徐母也是這樣利落地剖開排骨。
徐凱盯著母親鬢角新添的白發(fā),喉結(jié)上下滾動。他想起余燕為了討好母親,生生把無辣不歡的口味改成清淡。但這些畫面很快被母親高血壓發(fā)作時的呻吟、幼時深夜背他去醫(yī)院的汗水取代。
"知道了。"徐凱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他轉(zhuǎn)身時,聽見江筱雅壓抑的抽氣聲,看見母親得意地沖她眨眼。
江筱雅望著徐凱落寞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知道這不是勝利,而是另一場博弈的開始。徐母已經(jīng)開始盤算著過年帶她回家見親戚,而徐凱手機里那張余燕的照片,此刻正隨著鎖屏熄滅,沉入黑暗深處。案板上的碎肉在暮色中泛著暗紅,像極了這場錯位感情里,每個人都在不知不覺中被剖開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