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寺廟祈福歸來,我途經(jīng)一條山間小路,忽見不遠處,殘破的身軀、斷裂的四肢散落一地。
猩紅的血液如河流般匯聚,在地面上蜿蜒流淌,浸染著每一寸土地,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腥臭。
我自幼便患有暈血癥,娘總是悉心保護我,不讓我見血,除了那無法避免的月事。
如此恐怖的場景,我還是頭一遭遇見。
我驚叫一聲,瞬間昏厥。
是旁邊灌木叢中的呻吟聲將我喚醒。
我生怕還有惡賊,便拾起地上的樹枝,小心翼翼地撥開灌木。
只見一個滿身傷痕、衣衫襤褸的少年躺在里面,面上滿是痛苦之色。
他渾身上下,不是血污,便是泥濘。
少年聽到動靜,睜開眼,神色復雜地望向我。
他打量了我一番后,露出喜色,仿佛看到了救星。
我反倒慌亂起來。
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你——沒——事——吧?”
少年露出牙齒,苦笑道:“你覺得呢?”
說罷,他用力按住自己的胳膊,面色慘白。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胳膊上有個大口子,鮮血正汩汩涌出。
我強忍著惡心,掏出手帕,蹲下身為他包扎傷口。
這帕子是裴紫鳶送給我的。
那日,她撞見我與蕭鶴離私會,便罰我洗了全府的衣服,害我大病一場。
待我病愈,她又假意跑來向我道歉,還送了我這塊帕子。
她說,為了表示誠意,她親手在上面繡了“裴紫鳶”三個字。
她平日算計頗多,如今用她的帕子救人,也算是為她積了點德。
少年靜靜地盯著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而我,耳根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包扎完后,我對少年說:“你的傷口已經(jīng)包好了?!?/p>
少年忙拉住我的衣袖,虛弱地道:“謝謝你,裴小姐。”
他眼神倒是銳利,“裴紫鳶”三個字繡得那么小,他竟也看得清楚。
不過,看清了也好,像他這種亡命之徒,我可不想與他有瓜葛。
要報恩,就找裴紫鳶報去吧。
他緩了緩,又道:“我身上沒什么值錢的東西,這塊玉,你且拿著。他日有緣,我沈云年定當厚報?!?/p>
那玉,晶瑩剔透,一看便是富貴人家才有的珍寶。
我擺擺手:“舉手之勞,不必掛齒,這玉我不能收?!?/p>
他卻硬塞給我:“不收就是看不起我?!?/p>
無奈,我只好收下。
我正欲起身離開,沈云年卻暈了過去。
我試圖搖醒他,卻摸到他滾燙的脖頸。
離城有七八里路,我只好一點一點地將他拖到附近的山洞里。
我在山洞里守了他三天三夜,直到他醒來。
他昏迷的那些天,我不停地給他講故事、唱歌,試圖喚醒他。
我怕他死去。
可他躺在我的外衣上,一動不動。
夜里變涼,我怕他受凍,也不顧男女有別,緊緊地抱著他入睡。
他醒來的那天,迷迷糊糊地說口渴,我便跑出山洞為他尋水。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深潭,奈何深潭的水面離岸邊太遠。
我只能爬上潭邊的樹,一手拉著樹枝,一手用樹葉取水。
就在我用力拽著樹枝,準備蹬回岸邊時,樹枝突然斷了。
我連人帶樹落入深潭。
幸好我水性尚可,奮力向上游。
卻因潭底昏暗,沒看清,被潭中的礁石劃破了臉,鮮血直流。
我顧不得疼痛,攀著石塊,拼命爬上岸。
當我?guī)е鴿M身傷痕和一瓢水回到山洞時,卻不見沈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