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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把阿蠻受過的苦重新受一遍,她是不是就能重新接納他。
于是他瘋了,在鬧市跪行三日,述說著自己對云挽歌的辜負(fù),任人唾罵。
而這三天無論事情鬧的有多大,云挽歌像是沒聽到這些風(fēng)雨,正常出診。
直到沈頤安跪在她府宅的狗洞前,三月的春泥糊滿他的前襟。
沈頤安跪了一路,膝蓋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結(jié),痂皮混著泥污墜在褲腳。
狗洞散發(fā)的腐臭熏得他干嘔。
他聽見云挽歌冷漠的聲音,“既然是狗洞,就放狗吧?!?/p>
隨后洞內(nèi)黑影里突然竄出只瘦骨嶙峋的野狗,獠牙擦過他手背,在皮膚上留下三道血痕。
他想起錦書說過阿蠻當(dāng)時跪在狗洞前,柳云霜也是這么羞辱她的。
想到這里,他猛地磕頭觸地,額頭撞在洞口的腐草上,惡臭撲面而來。
“阿蠻......” 他蠕動著嘴唇,舌尖嘗到泥水里的鐵銹味。
狗在他身后狂吠,前爪扒拉著他的破袖,仿佛要將他拖進地獄里。
手背正被狗牙碾磨,疼痛順著神經(jīng)炸開,卻遠不及記憶里她獨眼中的荒蕪萬分之一。
膝蓋在尖銳的碎石上碾過,每前進一寸都聽見筋骨摩擦的悶響,“阿蠻,原來這就是你曾經(jīng)的痛楚嗎?”
“真的好疼啊.......”
可是沒有人回應(yīng)他。
他被仆人重新扔出的醫(yī)館門外。
醫(yī)館門 “吱呀” 開了條縫,云挽歌站在陰影里看著他,像看一只死狗,隨即門板 “砰” 地關(guān)上,將他擋在門外。
沈頤安急忙撲過去,卻也只來得及拍到了大門。
“阿蠻,求求你理力我吧?!?/p>
“我不奢求你的原諒,只希望能夠在你身邊遠遠看著你?!?/p>
“阿蠻.......”
云挽歌站在院中聽著門外的動靜。
他又在喊 “阿蠻” 了。
這兩個字曾是她繡在心口的悸動,是他在蠻荒里抱著她尸體萬箭穿心時吐出的執(zhí)念。
可現(xiàn)在聽著,只覺得耳膜被針錐刺著。
他喊得越痛,她越想起弟弟頭顱木盒里滲出的血,想起父親撞死時,朝笏落地的脆響。
她以為死過一次就能把愛恨燒成灰,可他偏要跪著把灰扒開,露出下面未熄的火星。
這火星不會死灰復(fù)燃,只會燒成更大的仇恨。
她忽然想笑。
沈頤安啊沈頤安,他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最殘忍的贖罪,是讓被他殺死的人,看著他用她的痛苦,給自己鍍一層深情的金嗎?
很快云挽歌就沒心情再糾結(jié)這回事了。
因為城里有了疫情。
前幾日來了一批難民,被官府安排在城南的廢廟中。
今日難民忽然暴動,發(fā)起高燒。
許多郎中前往幫忙,云挽歌也不例外。
云挽歌的指尖剛觸到難民滾燙的脖頸,腐臭味便裹著草藥氣猛地嗆入鼻腔。
脈搏狂跳如鼓,她猛地后退半步,臉上大驚失色,因為她診出了瘟疫。
當(dāng)喉間的窒息感讓她眼前炸開前世畫面:蠻人的皮靴碾過她手背,骨節(jié)碎裂的悶響與此刻自己氣管被壓迫的 “咯咯” 聲重疊。當(dāng)云
正當(dāng)起身要離開時,難民忽然暴起,嘶吼將她撲倒在地。
粗糙的雙手死死掐住她脖頸,喉間的窒息感讓她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就在這時,沈頤安撞開廟門。
腐臭味混著草藥氣撲面而來。
云挽歌正被失控的病人按在泥地上,指甲深深摳進對方手腕。
他急忙撲上去用后背擋住另一個人抓來的指甲,皮肉裂開聲清晰可聞。
“阿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