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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血滴在她臉上,云挽歌忽然頓住了。
她想起上一世蠻荒帳篷里,她被蠻人按在地上,他也是這樣用身體護住她。
此刻病人的指甲嵌進他傷口,他卻笑了。
“阿蠻,如果我死了,那我還是乞求下輩子成為你的夫君。”
“這一次換我來等你。”
昏迷前最后一眼,他看見她眼中翻涌的驚惶。
她想伸手觸碰他垂落的發(fā)絲,指尖卻被不知何時顧裴司攥住。
他帶來的侍衛(wèi)從門口涌了進來,錦袍上的花紋被雨打濕。
沈頤安醒來時,后背纏著的繃帶滲著膿血。
云挽歌坐在窗前,看著窗外。
“阿蠻,你還在乎我......”他抓住她手腕,內(nèi)心忽然升起了一點希望。
云挽歌猛地抽回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這是我應該做的?!?/p>
顧裴司將藥碗重重擱在桌上,瓷沿磕出裂痕:“沈大人真是好手段,用命換同情?”
云挽歌拉住顧裴司,偷偷遞去責備的眼神。
“好了,要不是沈大人,你回來只能看見我靈位了?!?/p>
她的話讓顧裴司眉頭緊鎖,突然將她狠狠抱進懷里,錦袍上的并蒂蓮紋蹭著她鼻尖:“我一聽到消息就趕回來了...... 每次都晚一步......”
說完他臉色有些難看,將云挽歌緊緊抱在懷里。
聲音委屈。
“每次我都來晚一步,明明我一聽到出事就馬不停蹄趕回來了?!?/p>
可他永遠慢沈頤安一步。
他的聲音帶著委屈,像個怕被拋棄的孩子。
云挽歌撫摸他憔悴的臉,指尖觸到他耳垂上的紅痣,心中心疼。
“你是主,他是客。”
這句話讓顧裴司猛地抬頭,眼中迸出光亮,眼中充滿了歡喜。
云挽歌轉身面對沈頤安,忽略他泛紅的眼眶。
可沈頤安泛紅的眼眶讓她指尖微顫。
那雙眼曾在蠻荒為她流出血淚,也曾在祖祠前為她磕破額頭。
沈頤安垂首,遮住了云挽歌的視線。
“阿蠻,我很開心?!?/p>
雨水敲窗的聲響里,她聽見自己心跳如鼓,那是顧裴司掌心傳來真實的溫度。
“救命之恩,挽歌銘記?!?她的聲音被窗外突然落下的雨聲切割得斷斷續(xù)續(xù),“但我們之間,到此為止?!?/p>
說完,她眼里最后一點漣漪也歸于平靜。
房外雨勢漸大,沈頤安哽咽的聲音淡入雨中。
“可我不想......”
話音未落,他看見云挽歌緩緩轉身,接過顧裴司遞來的傘柄。
“對了,過幾日裴司要重新下聘,沈大人要是有空,歡迎來觀禮?!?/p>
她的聲音被風吹散,沈頤安看見顧裴司的披風邊緣,繡著和前世她嫁衣上同款并蒂蓮。
他知道,這輩子他再也無緣了。
云挽歌挽著顧裴司的臂彎走進雨幕,他聽見她輕聲說:“裴司,我們回家?!?/p>
雨越下越大,顧裴司將云挽歌護在傘下,云挽歌新贈的玉佩在他腰間晃出冷光。
同樣的位置,不同的主人。
往后的日子云挽歌不曾再見過沈頤安。
他好像聽了話,消失在云挽歌的世界。
烏鎮(zhèn)多日的雨沖散了沈頤安和云挽歌兩世的糾纏。
塵埃落定時,她也再次十里紅妝嫁給了顧裴司,鎮(zhèn)上的百姓都發(fā)自內(nèi)心為云挽歌感到歡喜。
婚后顧裴司日日黏著她,沒過多久顧裴司考取功名,不日將要舉家搬往京城。
他說余生要好好努力,給她掙個誥命回來。
而云挽歌偶爾會想起上一世沈頤安的偏愛。
原來有些恨,不是用命償還就能抹平,而是要像這烏鎮(zhèn)的雨,綿綿密密下十年,直到把心湖凍成冰,再也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