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車大爺聽了,深有同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不是嘛,自己家里做飯多實(shí)惠,在外面吃,那錢可就花得沒數(shù)了。”
說完,他又關(guān)切地問了句:“你今天在鎮(zhèn)上買著啥好東西沒?”
宋芝芝心口一跳,但還是很快穩(wěn)住了,“沒啥好買的,就隨便逛了逛。”
要不是確定大爺先前沒抬頭過,都要以為對方看見她藏饅頭了。
兩人又簡單寒暄了幾句,便結(jié)束了客套,宋芝芝轉(zhuǎn)身走向牛車的后座,準(zhǔn)備回家。
牛車的車架也沒多大,下面鋪著干草,宋芝芝小心翼翼地跨了上去,在前邊的位置就坐下。
后面已經(jīng)坐了兩個大媽,宋芝芝眼熟但是不認(rèn)識,應(yīng)該不是她們村的,兩大媽聲音不小的討論著交公糧的事。
不多時又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一男一女,瞧著年紀(jì)大概都是二十歲左右。
男的長相平平,一米七左右,手上穩(wěn)穩(wěn)地提著一個編織袋。
而女的則生得容貌清秀,皮膚白皙,只是高抬著下巴,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種不好接近的氣息。
兩人的穿著顯得頗為講究,男的身著一套嶄新的工裝服,衣服的口袋里還別著一支鋼筆,女的則穿著一條淺藍(lán)色的布拉吉長裙,款式挺新穎的。
宋芝芝的眼神忍不住在那條裙子上多停留了幾秒,穿來這幾天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穿如此鮮艷的顏色。
她猜想這兩人的身份很可能是知青,村里和鎮(zhèn)上的人幾乎和她一樣穿著的土布衣裳。
唯有從大城市來的知青,才能買到這樣色澤鮮亮顏色的衣服。
楊燕看向牛車的眼神中帶著嫌棄,隨意掃視了一圈牛車上的人,立刻就捕捉到了宋芝芝的視線。
她眉頭緊蹙,臉上瞬間浮現(xiàn)出不悅的神色,徑直對著宋芝芝翻了一個白眼。
被當(dāng)場抓包的宋芝芝并未感到尷尬,只是淡定移開了目光。
王強(qiáng)一臉殷切的將車架上的干草仔細(xì)地鋪好,“燕子,你快來坐下休息,逛了那么久,肯定是累壞了吧。”
那語氣里滿是關(guān)切,眼神中也盡是討好。
楊燕依舊仰著下巴,雙臂緊緊地抱在胸前,一臉的不滿道:“王強(qiáng)我告訴你,你離我遠(yuǎn)點(diǎn), 別在這獻(xiàn)殷勤,我不稀罕?!?/p>
王強(qiáng)卻并不尷尬,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眼神中還透露出一種無奈和包容。
上一秒宋芝芝還在看戲,下一秒楊燕像是故意似的,一扭身,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她旁邊來。
沒看的了。
宋芝芝瞬間收回眼神,往空的那邊挪了挪,試圖和楊燕拉開一點(diǎn)距離來,她可不想在招惹這位脾氣大的女知青。
又這么等了十幾分鐘,可那牛車卻依舊靜靜地停在原地,絲毫沒有要行駛的跡象。
宋芝芝本就因起的早而發(fā)困,現(xiàn)在一放松,眼皮就像打架一般,緩緩地睡了過去。
迷糊間牛車遲緩地行駛了起來,車身微微晃動,微風(fēng)輕輕拂過,帶著絲絲涼意,也送來了一縷縷皂角的清香味。
那香味幽幽地傳入宋芝芝的鼻腔,清香淡雅,似有若無。
她不由自主地朝著散發(fā)香味的地方又靠近了幾分,腦袋微微歪向一邊,身體也輕輕傾斜過去,似乎想要更近距離地捕捉那一縷清香。
一直偷偷瞄著沈會計的楊燕,眼見宋芝芝這副花癡樣,心里窩了一肚子火。
她伸出手,用力拉扯著宋芝芝的手臂,一邊扯還一邊沒好氣道:“喂!喂!快醒醒?。 蹦钦Z氣里滿是嫌棄與不滿。
這村姑真是無恥,臉都湊到沈會計的肩膀上了,沈會計這樣的有志青年,是她能夠肖想的人嗎?
很快宋芝芝就被這突如其來的拉扯和叫嚷給弄醒了。
她睜開迷茫的大眼睛,眼神里還帶著未消散的困意,有些懵懂地看向楊燕,一時還沒搞清楚狀況。
楊燕也不等宋芝芝徹底清醒,直接就毫不客氣地說道:“我跟你換下位置。”
她要杜絕宋芝芝再占沈會計便宜的機(jī)會,只有像她這種在正直不過的人,坐沈會計身邊才安全。
“不換?!?/p>
被人莫名其妙推醒就很不爽了,對方還頤指氣昂跟她說話,她是欠了她的嗎?
楊燕被那斬釘截鐵的“不換”,氣的臉?biāo)查g就拉了下來,
“你這個村姑,說吧!要什么條件才愿意跟我換?!?/p>
話語里滿是輕蔑,認(rèn)定了宋芝芝就是個見錢眼開的人。
宋芝芝語氣冷淡又堅決:“什么條件都不換。”
她可是體重100,反骨99斤的崽,怎么會見錢眼開。
楊燕見狀,直接開價,“五毛錢,不,一塊錢,只要你愿意跟我換位置,我馬上給你錢?!?/p>
說著她就伸手往自己的口袋里掏去,看樣子是真打算立馬把錢拿出來了。
牛車上聽著的兩位大媽倒吸了一口涼氣,在這時候,一塊錢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能買不少東西。
而宋芝芝,依舊閉著眼睛,耳朵里卻清晰地聽到了車上其他人的吸氣聲,不過她心里早就拿定了主意,根本不為所動。
一元的誘惑還是很大的。
一位大媽率先按捺不住,“楊知青,我跟你換位置坐,我可不要你一塊錢,給五毛就行了?!?/p>
她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想著這一趟牛車的車費(fèi)也就幾分錢,要是能拿到這五毛,除去車費(fèi),她還能凈賺不少,那可真是撿了個大便宜。
另一位大媽一聽,也急忙附和道:“我也是,不用一塊,隨便給點(diǎn)就行?!?/p>
然而楊燕并不理會,只是得意地看向宋芝芝,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看,這么多人都想換呢,你還不趕緊答應(yīng)?”
可惜宋芝芝直接閉上了眼。
大媽們頓時明白了,楊燕壓根就沒打算和她們換座位,但心里懊惱怎么就沒早點(diǎn)選到宋芝芝的那個位置呢!
現(xiàn)在可好,眼睜睜地看著錢就這么從面前溜走了,真的太可惜了。
等沒了動靜,宋芝芝才睜開眼,朝右邊瞧去,她可不信楊燕只是單純的和她換位置,只一眼,便仿佛整個世界都為之靜止。
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位少年身上,在這周遭的紛擾中,他如同唯一的純白色,格外引人注目。
少年單手枕著頭,半靠在干草堆上,神情專注地翻看著手中的書,仿佛周遭發(fā)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他大約十七八歲,皮膚白皙,眉眼間透著一股清俊之氣,即便是穿著半舊的白襯衫,也難掩其驚艷之姿。
這時一旁傳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喂!你個村姑看什么看,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配不配?!?/p>
這句話打破了原本的寧靜,讓宋芝芝的思緒猛地被拉回現(xiàn)實(shí)。
聽到那刺耳的罵人聲,宋芝芝無奈地皺了皺眉,“這位女同志,我看誰,怎么看都是我的自由,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再說了,你身為下鄉(xiāng)知青,現(xiàn)在卻瞧不起農(nóng)村人,你的思想問題可不小??!偉人都在倡導(dǎo)工農(nóng)一家親,你這是要帶頭唱反調(diào)嗎?”
本不想把事情弄太僵,但對方顯然把她當(dāng)成了軟柿子,這讓她心里很不爽。
楊燕的臉色頓時變得像吃了蒼蠅一樣難看,她氣急敗壞地反駁道:
“你胡言亂語什么!我什么時候看不起農(nóng)村人了?我只是看不慣你一直纏著沈同志,真是沒羞沒臊!”
宋芝芝無奈至極,“你眼瞎吧!全車就你一個人看見我糾纏男同志了?
我可是一句話都沒跟他說過,還有你知道我跟他是什么關(guān)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