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釋川愣了一下,腦海里乍然閃現出許久前看到的一句廣告詞——
愛她就帶她去看一次極光吧!
眸內的溫度迅速冷卻了下來,像零下攝氏度的冰天雪地,“我最近沒空,等以后再說。”
又是以后……
她哪里還有以后呢。
“小叔,這個愿望我說了很多次了,就不能讓我實現一次嗎?”
從前是愿望。
如今已是遺愿。
荊釋川明顯已經開始不耐煩,“來日方長,以后多得是時間,什么時候去看不行,就非得現在?”
“那什么時候才能去?”
見她非要這樣咄咄逼人。
荊釋川最后的一點耐心被消磨光,“我最近工作很忙,還要準備和蘇南的婚禮,如果你一定要去,就等婚禮結束后,如果你小嬸有時間,讓你小嬸陪你去吧?!?/p>
讓蘇南陪她去看極光。
呵。
小叔想殺死她的方法有很多種,但他總能找到最殘忍的一種。
她想和他去看的極光。
他讓他的妻子陪她去看。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美好的愿望就如同一朵絢麗的泡沫,在她心里一點一點的幻滅。
至此,她不會再想去漠河看極光了。
大部分的失望,都是源于不該有的期待。
她就不該期待的。
又是一個無眠的夜晚。
藍桉眼睜睜地看著外面黎明的晨曦,被淺紅的朝霞彌漫。
陽光照射深冬的寒氣,將整座城市蒸騰在白霧之中。
這樣整夜整夜的不眠,也許是在透支生命。
但對于將死之人而言,早一天死和晚一天死,終究都逃不過一個死。
只是比起軀體的僵硬。
她的心先一步死了而已。
早飯簡單的喝了一碗白粥,藍桉來到了晏城大學。
她如今是晏大的大四在讀生,專業(yè)美術。
上午有一節(jié)素描課,授課的是她一向十分敬重的蘇教授。
蘇教授原本已經到了退休的年齡,只因藝術造詣頗深,才又被學校返聘了回來。
藍桉也是蘇教授頗為青睞的學生,唯一不好的是,他是蘇南的爺爺。
開課前十分鐘,蘇教授傳授了一些理論知識,隨后讓同學們以新視界為命題,創(chuàng)作一副作品。
蘇教授向來不限制學生的想象,任他們自由發(fā)揮。
只要不偏離主題。
每一位學生都專心致志的拿著素描筆在自己的畫板上勾勒。
通過他們對新視界的理解,他們透過眼睛里所勾畫出的世界,或一片欣欣向榮,或繁榮昌盛,或生機勃勃,海晏河清……
傳達的都是積極樂觀向上的精神。
蘇教授瀏覽著每一個學生的作品。
臉上笑意吟吟。
審視的步伐走到藍桉面前時,忽地,蘇教授臉上的笑容僵滯了。
他定定地看著藍桉創(chuàng)作的作品,瞳孔中有復雜的神色掠過,半晌,才對沉浸創(chuàng)作的學生說道:
“藍桉同學,我們這節(jié)課需要畫的是對未知世界的美好期許,而非病態(tài)美學?!?/p>
蘇教授的話引來了其他同學的瞻望。
當看到藍桉的作品時,個個瞪大了眼睛,臉上皆是不可思議的匪夷所思表情。
只見她給自己繪制的作品取名《纏繞的荊棘》。
一名少女站在荊棘叢中,被無數荊棘纏繞,荊棘的尖刺深深刺入她的皮膚,鮮血順著她的身體流淌,染紅了她的白色長裙。
她的臉上卻帶著一種詭異的微笑,仿佛在享受這種痛苦。
背景是一片幽暗的森林,樹木扭曲變形,像是某種怪物的觸手,整幅畫充滿了壓抑與痛苦的美感,仿佛在展現一種扭曲的自我毀滅。
“天吶,這么陰森的作品,得要心理多么陰暗的人才能畫得出來?”
同學們開始交頭接耳的討論。
“她這完全就是心理扭曲?。 ?/p>
“我看是神經病差不多?!?/p>
“像這樣的人都有反社會人格,以后我們可都要離她遠一點……”
“行了。”
蘇教授聽到了同學們的議論,神情變得嚴肅,“藍桉同學只是畫得有些偏離主題,但這副畫本身是沒有問題的,相反,這是一副非常有水平的藝術作,它折射出了許多隱喻的情感?!?/p>
“我希望你們在座的每一位藝術生都不要用淺薄的認知去評判藝術,這是對藝術的不敬。”
蘇教授說完,又意味深長瞥了藍桉一眼,走上了講臺。
一天就這樣麻木的過去了。
藍桉在同學的眼中一向清高孤僻,她沒有朋友,從來都是獨來獨往。
因此她也不住校,每天傍晚準時回家。
日落時邁出大學的校門,正在路邊等著荊家的司機過來接她時——
“藍桉?藍桉?”
身后乍然傳來喚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