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苔骨低語·星鑰現(xiàn)世
宮苑深處,古井幽邃。森冷濕氣凝結(jié)成珠,從爬滿墨綠苔蘚的井壁滲出,無聲地洇開在沈知白肩頭素紗畫衣上,暈染出深沉的痕跡。她染著赭石粉的指尖,帶著宮廷畫師特有的敏銳觸感,輕輕撫過井壁滑膩的青苔。突然,指腹下傳來異樣的堅硬凸起。
“嗯?”沈知白黛眉微蹙,指尖稍加用力。
簌簌…簌簌…
苔衣應(yīng)聲剝落,露出下方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景象——三具蜷縮如嬰孩、卻又詭異地扭曲成星斗三角狀的細(xì)小骸骨!骸骨色澤慘白,透著非自然的玉質(zhì)光澤。更詭異的是,每具骸骨的額間,都深深鑲嵌著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青白玉片!
咔噠…咔噠…咔噠…
三聲輕響,幾乎同時響起!骸骨額間的玉片竟自行翻轉(zhuǎn)!玉片背面,赫然陰刻著古老的星官名諱——“天璣”!幽藍(lán)色的、粘稠如活物的黏液,正從刻痕深處汩汩滲出,在潮濕的青磚地面上蜿蜒流淌,自行勾勒出復(fù)雜而精準(zhǔn)的線條——正是《周髀算經(jīng)》中記載的圭表測影圖!
“嘶…星官玉鑰!引煞之圖!”謝瑯倒吸一口涼氣,額心緊閉的第三只眼眼皮劇烈跳動,眼白處蔓延的星官紋路如同活蟲般蠕動起來。
“霧里有東西在動!”裴硯之厲喝出聲,他手腕上的玄鐵護(hù)腕驟然發(fā)出低沉急促的嗡鳴,仿佛感應(yīng)到致命的威脅!袖口下,那枚暗藏的袖箭刺青灼熱如烙鐵,皮膚下透出赤紅光芒!更駭人的是,箭尖位置竟自行滲出一滴濃稠的黑血!那血珠懸浮半空,不墜不散,反而自發(fā)扭曲、凝結(jié),眨眼間化作一個精巧絕倫、只有拇指大小的璇璣玉衡模型(古代觀測天象的儀器)。玉衡模型的核心,一點寒芒如活物般急促跳動,不偏不倚,直指骸骨那空洞幽深的眼窩深處——那里,赫然半嵌著一枚沾滿暗紅血漬的青銅卦簽!
陰風(fēng)驟起,井底紅霧翻涌,帶著鐵銹與腐朽的甜腥。死寂中,那三具骸骨空洞的眼窩,仿佛正無聲地凝視著闖入者。
2 畫皮劫·游絲縛命
“咻——!咻咻咻——!”
七道破空厲嘯,毫無征兆地撕裂濃稠如血的紅霧!七枚青銅卦簽如毒蛇出洞,帶著刺骨陰風(fēng)激射而來!其中一枚,簽文上刻著“辛酉年七月初七”字樣的,更是擦著沈知白鬢角飛過,帶起幾縷青絲!
那被削落的青絲并未飄散墜地,反而在彌漫的紅霧中詭異地自行絞纏、打結(jié)!瞬息之間,竟在沈知白頭頂三尺處,憑空編織成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繩套!繩結(jié)的樣式、扭曲的角度,與七年前景安公主懸在沈家祠堂梁上的那根奪命白綾,分毫不差!
“殿下!”裴硯之喉間涌上濃烈的鐵銹味,那是驚怒攻心之兆。他看得分明——沈知白垂落的廣袖幾不可察地一顫!那繩套的編法,早已成為刻在她靈魂深處的噩夢烙印!
七年前那個血色的黃昏,年僅十歲的沈知白,正是蜷縮在冰冷的青花瓷畫缸里,透過缸身“歲寒三友”的鏤空紋樣,眼睜睜看著母親那雙繡著纏枝蓮紋的軟緞宮鞋,在眼前絕望地停止了擺動…那繩結(jié)的陰影,纏繞了她整整七年!
“占星簽…移位了。”沈知白的聲音響起,平靜無波,如同冰封的湖面。她手中的冰晶筆尖,不知何時已蘸取了閃爍星芒的朱砂,凌空迅疾一劃!朱砂如刃,掃過懸浮的卦簽。
嗤——!
被朱砂掃中的卦簽,簽文上宰相崔胤的生辰八字竟如傷口般滲出粘稠的黑血!血珠落地,并未四散,反而詭異蠕動,凝成七個巴掌大小、慘白瘆人的冥魂紙人!每個紙人眉心都貼著一枚生銹的銅錢,手腕上系著染血的、寫著生辰八字的紅繩,如同被無形絲線吊著,在陰風(fēng)中微微搖晃。
“呃啊——!”一直沉默的阿蠻突然發(fā)出幼獸般的痛苦哀鳴,蜷縮在地。她后背衣衫下,那些交錯凸起的星瘢如同活物般劇烈蠕動!七枚紫黑色的肉芽瞬間破皮而出!芽尖“?!钡匾宦暳验_,露出七張黃豆大小、眉眼口鼻卻清晰無比的人臉!七張人臉齊聲誦念,聲音重疊扭曲,如同來自地獄的回響:
> “熒惑守心,紫薇蒙塵,星軌倒懸,血染朱雀……”
誦經(jīng)聲中,井壁所有骸骨額間鑲嵌的玉片,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齊齊轉(zhuǎn)向沈知白!玉片上陰刻的星官名諱刻痕,竟如藤蔓般瘋狂生長、蔓延!幽藍(lán)黏液順著刻痕流淌,在潮濕的磚面上急速連接、勾勒,轉(zhuǎn)瞬間形成一幅完整的、令人心悸的圖讖——《推背圖》第四十五象!圖讖正中,金圣嘆以朱砂批注的“血染朱雀”四個大字,如同被點燃般灼灼燃燒起來,將整個幽暗井底映照得一片猩紅!死亡與陰謀的氣息,濃稠得令人窒息。
3 銀朱餌·畫骨癡纏
“雕蟲幻術(shù)!”裴硯之眼中寒光暴射,忍無可忍!他手腕一震,袖箭離弦!玄鐵箭矢化作一道烏光,撕裂紅霧,精準(zhǔn)穿透七張誦經(jīng)人臉,深深釘入井壁!箭尾綴著的一枚小巧玄鐵鈴鐺,無風(fēng)自鳴!
叮鈴——!
清越悠揚的鈴聲,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蕩開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淡金色聲波漣漪!聲波所過之處,井底渾濁的積水被瞬間震碎成億萬顆細(xì)小的水珠!更令人驚異的是,這些水珠違反常理地倒懸而起,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托舉,在半空中飛速組合、拼合,竟形成了一幅流動的、清晰的星幕圖景!
星幕之中,清晰地映出御藥房掌事墨青陽的身影!他正將一支鑲嵌著幽綠色孔雀膽、形制詭異的烏木毒簪,遞給一個躬身侍立的慈寧宮當(dāng)值太監(jiān)。那太監(jiān)低垂的袖口處,赫然露出半幅以金線繡著猙獰雙螭紋的護(hù)腕——那是宰相崔府死士獨有的標(biāo)記!
“蝕腦幻毒!閉識海!”謝瑯厲聲嘶吼,額心第三只眼猛然睜開,迸射出一道幽藍(lán)光束,如同利劍般刺向流動的星幕!他眼白處的星官紋路已爬滿顴骨,細(xì)碎的金粉正從紋路間隙簌簌滲出,在腳下匯聚成一幅不斷旋轉(zhuǎn)的微型河圖洛書光影,竭力對抗著幻毒侵蝕。
“妙哉…好精純的星髓…三百年了…游絲妙的骨相韻律竟未斷絕…”一個嘶啞干澀、如同銹刀刮骨般的贊嘆聲,幽幽地從井口飄落。
眾人悚然抬頭!只見一個枯瘦如柴的老者,竟以頭下腳上的詭異姿勢倒懸而下!他寬大的衣擺染滿了赭石色,垂落下來如同浸透了陳血的幡旗。嶙峋如雞爪的手指深深摳進(jìn)井壁青磚縫隙,渾濁發(fā)黃的眼珠,如同毒蛇般死死鎖定沈知白執(zhí)筆的右手腕骨!
“畫妖墨九!”裴硯之瞳孔驟縮,袖箭紋身光芒暴漲,箭尖虛影直指老者眉心,殺意凜然。
墨九喉嚨里滾出砂紙摩擦般的低沉笑聲,緩緩攤開枯槁的手掌。掌心,七枚乳白色、小巧玲瓏的乳牙自動排列成北斗七星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顆乳牙的牙冠上,都用極細(xì)的刀工陰刻著不同的星官名諱!
“崔家…用童嬰乳牙雕琢星鑰,老朽不過…借來一用…”他話音未落,枯瘦的拇指猛地用力,狠狠碾碎了位于“天樞”位的乳牙!
咔嚓!
細(xì)碎的骨粉混著他口中粘稠的唾液,“啪”的一聲,被他如抹泥般,狠狠抹在身旁那具鑲嵌著“天璣”玉片的骸骨所在的青磚上!
嗡——?。?!
被涂抹的青磚瞬間發(fā)生了駭人的變化!堅硬的磚體竟變得如同透明的水晶!磚體內(nèi)部,粘稠如融化的暗金色液體(星髓)中,浸泡著數(shù)十具蜷縮成團(tuán)的胎兒尸身!每具尸身的心口處,都深深插著一枚青銅卦簽!簽文清晰無比地刻著“崔元亮(庶長子)”、“崔文和(庶三子)”等名字——赫然是宰相崔胤府上三百年來所有早夭庶子的生辰八字!
“活祭續(xù)脈,以血養(yǎng)星…崔胤老賊,竟以親骨血飼此邪物!”沈知白的聲音冰冷如萬載玄冰,手中的冰晶筆尖瞬間凝結(jié)出一層森然寒霜。她筆鋒流轉(zhuǎn),以“游絲描”的極致筆法掃過那透明的磚體,試圖探尋更多線索。
就在筆鋒觸及磚體的剎那,尸群中一具女嬰骸骨的頭顱,竟猛地轉(zhuǎn)動了一百八十度!空洞的眼窩“望”向沈知白!更讓人脊背發(fā)寒的是,那女嬰骸骨額間,一點殷紅如血的朱砂痣,其形狀、大小,竟與沈知白在宮廷畫作上慣用的“璇璣”押印印痕完全重合!
墨九眼中癡迷的狂熱瞬間達(dá)到頂點,枯爪如鷹隼般閃電般抓向沈知白的右腕:“讓老朽拓下這執(zhí)星之手!畫骨之秘,盡在此腕!”他指尖蘸著的、那濃稠如血的銀朱顏料隨著動作甩出,腥紅的液體在空中拉出詭異的絲線,直蝕沈知白腕脈——那銀朱里分明摻了能蝕穿金鐵的星髓劇毒!
4 血引局·亡母顯圣
“鏗!嗤——!”
電光石火間,裴硯之的玄鐵護(hù)腕猛地上格!千鈞一發(fā)之際擋住了那致命的一爪!
然而,那摻了星髓的銀朱毒液,撞上堅硬的玄鐵,竟發(fā)出熱刀切蠟般的可怕聲響!腐蝕的青煙裹挾著刺鼻的鐵腥味騰起!玄鐵護(hù)腕上,赫然被蝕出七個呈北斗七星星軌狀的孔洞!孔洞邊緣,玄鐵如同被高溫熔融,滋滋作響!
“退后!”裴硯之悶哼一聲,強忍劇痛旋身,用身體將沈知白死死護(hù)在身后!飛濺的毒銀朱珠有幾滴灼穿了他小臂的衣袖,狠狠濺在皮膚上!
滋滋——!
皮膚沾到顏料處,立刻發(fā)出烙鐵炙烤般的聲響!皮開肉綻處,竟浮現(xiàn)出與井壁尸群心口完全相同的青銅卦簽烙??!簽文上那個“崔”字,如同活物般在皮下游動,每一次蠕動都帶來鉆心蝕骨的劇痛!
“呃啊——!??!”阿蠻后背七張人臉驟然扭曲到極致,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凄厲尖嘯!七條覆蓋著細(xì)密鱗片的肉須破體而出,如同淬毒的標(biāo)槍,頂端的人臉張開布滿細(xì)密尖齒的口器,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狠狠撕咬向墨九的脖頸!
噗嗤!噗嗤!噗嗤!
肉須瞬間貫穿了老者干癟的胸膛!然而,墨九布滿皺紋的臉上卻咧開一個詭異而滿足的笑容!他的身體如同沙堡般“嘩啦”一聲散作一灘腥臭刺鼻的銀朱顏料,迅速滲入地磚縫隙消失無蹤!只有他那癲狂的笑聲如同悶雷般從地底隆隆傳來:“成了!星髓歸引——!”
隨著他話音落下,井底那粘稠的暗金色星髓驟然劇烈沸騰!沈知白執(zhí)筆的右腕傳來鉆心刺骨的灼痛,仿佛有燒紅的鐵釬捅進(jìn)了腕骨深處!她手中的冰晶筆完全不受控制,自動蘸取腕脈傷口處滲出的、帶著淡淡紫芒的鮮血,在虛空中急速勾勒!
血珠凝而不落,轉(zhuǎn)瞬之間,竟繪成一柄由七顆血星組成的北斗杓柄!鋒銳的杓柄鋒芒,帶著無匹的煞氣,不偏不倚,直指西方星空“觜火猴”兇煞之位!一股無形的力量,仿佛正強行抽取她的血脈之力,引動星癭核心!
“他在用殿下的紫微帝血引動星癭核心!”謝瑯目眥欲裂,嘶聲怒吼,額心第三只眼猛地飆出一道混合著金粉的血箭!“阻止他!”
血箭離眼,射入沸騰的星髓之中!
“嗤啦——!”
血箭與星髓接觸的瞬間,竟凝成一具渾天儀的虛影!渾天儀中央的黃銅窺管自動瘋狂旋轉(zhuǎn),管口幽深,如同毒蛇冰冷的豎瞳,死死鎖定沈知白的心口!一股致命的吸力傳來,仿佛要將她的心魂都抽離出去!
轟隆隆——?。?!
整口古井發(fā)出瀕死般的恐怖呻吟!巨大的青磚井壁在星髓狂暴的力量沖擊下,開始向內(nèi)瘋狂塌縮擠壓!萬鈞之力的巨石裹挾著毀滅之勢,當(dāng)頭砸落!
“殿下!”裴硯之目眥盡裂,不顧一切地扯下自己染血的素紗畫衣外袍,猛地裹住沈知白,用自己的脊背硬扛那如雨墜落的恐怖磚石!玄鐵甲葉在恐怖的擠壓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瞬間迸裂!鋒利的甲葉碎片如同飛刀般四射!
一片棱角鋒利的甲葉,帶著巨大的沖擊力,狠狠扎進(jìn)阿蠻卷曲舞動的肉須根部!
“嗚——!”阿蠻發(fā)出一聲痛楚的嗚咽。然而,那七張因痛苦而扭曲的人臉,卻驟然停止了凄厲的尖嘯!轉(zhuǎn)而齊聲誦念起莊嚴(yán)、肅穆、充滿安寧之力的《太上洞玄靈寶往生救苦妙經(jīng)》!
嗡——!
莊嚴(yán)的誦經(jīng)聲波如有實質(zhì),化作淡淡的金色光暈蕩漾開來!不可思議的一幕發(fā)生了:下墜的磚石、崩濺的星髓液滴、彌漫的猩紅霧氣…所有處于墜落、飛濺狀態(tài)的事物,竟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統(tǒng)統(tǒng)凝固在墜落前的一瞬!時間與空間,在這誦經(jīng)聲中出現(xiàn)了剎那的凝滯!
“星?!鼓懿倏貢r空碎片…”謝瑯喘息著,不顧一切地爬向井壁,將流著血淚的第三只眼死死貼住一具嬰兒骸骨額間那翻轉(zhuǎn)過來的“天璣”玉片。玉片上的星官紋路如同活蟲般,順著他眼角的血流瘋狂鉆入瞳孔深處,在視網(wǎng)膜上瘋狂地重組、拼合——最終形成一幅由星光甬道與巨大青銅齒輪構(gòu)成的、復(fù)雜精密的密室星圖!
“出口…在震位…呃啊——!??!”
就在星圖清晰的剎那,那枚“天璣”玉片轟然炸裂!
飛濺的碎片中,墨九半透明的、扭曲的虛影,竟如同厲鬼般從謝瑯被撕裂的瞳孔中強行鉆出!枯瘦的鬼爪帶著蝕骨陰風(fēng),無視凝固的空間,直抓向沈知白鮮血淋漓的右腕,發(fā)出貪婪的嘶吼:“星髓歸位!畫骨成真——!”
5 《殘卷遺秘·血詔顯影》
嗡——?。?!
就在墨九鬼爪即將觸及沈知白染血腕骨的千鈞一發(fā)之際,異變再生!
沈知白染血的腕骨驟然迸射出刺目欲目的煌煌紫光!光芒中,一只半透明的、戴著華貴赤金點翠護(hù)甲的手,穩(wěn)穩(wěn)地、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握住了墨九的鬼爪!
景安公主的虛影,在紫光中驟然浮現(xiàn)!鳳目含煞,威儀天成!她另一只手的金甲套在虛空中劃出凌厲無匹的軌跡,金芒過處,一行殷紅如血、仿佛由生命之火燃燒而成的字跡凌空顯現(xiàn):
> **朕若大行,帝位歸景安血脈沈知白**
> **欽此 弘德十七年臘月初九**
先帝彌留之際,以心血寫就的傳位血詔!
“不——?。 蹦诺奶撚霸谘t金焰的灼燒下劇烈扭曲變形,發(fā)出凄絕至極、充滿不甘與恐懼的慘嚎。他那雙癡迷畫骨、追尋一生的眼,在虛影徹底消散湮滅的前一瞬,竟死死盯著沈知白,透出一種近乎癲狂的、朝圣般的狂熱與明悟:“原來如此…您才是…老朽此生追尋的…終極杰作…帝星…畫骨…”
5.1 朱砂鑒·魂飼秘辛
月光如冰冷的銀汞,無聲地灌入井底廢墟,照亮滿地碎骨上粘連的、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的星髓黏液。沈知白素紗畫衣的下擺掃過一截斷裂的嬰兒指骨。
咔!
那截指骨竟詭異地自行立起!在清冷的月影里,與其他幾截散落的細(xì)小骨節(jié)飛速拼合,最終拼出半闕筆力虬勁、卻透著無盡悲涼的《璇璣玉衡賦》殘篇——這正是當(dāng)年先帝親授景安公主的啟蒙讀物!
“殿下當(dāng)心!”裴硯之染血的玄鐵護(hù)腕猛地格開一塊滾落的碎磚。他小臂被星髓銀朱腐蝕的傷口深可見骨,皮肉翻卷,那枚如同活物的青銅卦簽烙印在筋肉間蠕動,每一次蠕動都滲出帶著點點星芒的詭異黑血,劇痛讓他額角青筋暴起。
沈知白強忍腕間劇痛和血脈被強行引動的眩暈,手中的冰晶筆尖懸停在墨九遺落的那本古舊《步天歌》摹本上。沾染著星髓銀朱的筆鋒將觸未觸之際——
嗤!
腳邊半片嬰兒頭骨額間殘存的玉片,突然射出一道幽冷的藍(lán)光,如同擁有靈性般,精準(zhǔn)地刺入摹本“紫微垣”星圖旁的一處空白留白!
朱砂鑒魂
幽藍(lán)光束沒入紙頁的剎那,摹本無風(fēng)自動!泛黃的宣紙如同浸水的生宣,瞬間滲出無數(shù)細(xì)密的血珠!這些血珠仿佛擁有生命,沿著星官之間的連線急速游走,最終在象征帝王的紫微星旁,匯聚凝結(jié)成一顆帶著兇煞之氣的暗紅色輔星!
沈知白瞳孔驟縮!那輔星內(nèi)部,竟蜷縮著一個微小干縮、面目依稀可辨的魂魄虛影——正是墨九!
“以魂飼書…”謝瑯第三只眼再次流下粘稠的血淚,聲音帶著悲憫與震驚,“他用最后一點靈識,將自己鎖在了書頁里,只為守住他所窺見的崔府驚天秘辛!”
虛影中的墨九突然睜開了眼!枯槁的手指蘸著自己魂魄溢出的、如同螢火蟲般的光塵,在輔星旁的空白處急急書寫:
九曜噬魂陣,陣眼在…
字跡未成,異變突生!
噗!噗!噗!噗!噗!噗!噗!
七根閃爍著幽光的青銅卦簽,毫無征兆地從墨九魂魄虛影的胸口猛然刺出!簽文上那個“崔”字如同活物般暴漲,瞬間化作猙獰的符文鎖鏈,將墨九的魂魄虛影撕扯、絞碎成點點飄散的光塵!
“是崔胤的遠(yuǎn)程咒殺!他在滅口!”裴硯之怒吼,袖箭紋身再次灼亮!一支袖箭虛影穿透紙頁,狠狠釘向那七根青銅卦簽!
鏗!鏗鏗鏗!
箭影釘在卦簽上,卻只激起一串刺目的星火!青銅簽紋絲不動,反而將袖箭虛影絞碎、吞噬!崔胤的咒術(shù)之力,霸道如斯!
沈知白眼神一厲,毫不猶豫地扯下發(fā)間一枚看似普通的銀簪。指尖在簪頭那只點翠蝴蝶的翅膀上輕輕一按,蝶翼輕顫,露出中空管腔內(nèi)藏的靛藍(lán)色、閃爍著微光的細(xì)膩藥粉——正是景安公主生前用南海鮫人淚與多種珍稀藥材調(diào)制的獨門秘藥“回風(fēng)顯影散”!
她將藥粉精準(zhǔn)地抖在墨九魂魄消散的光塵上,同時冰晶筆尖閃電般蘸取裴硯之傷口處涌出的、帶著星芒的黑血,混著尚未落地的藥粉,狠狠點向紙頁上那七根青銅卦簽!
“嗤啦——?。。 ?/p>
血與藥觸及簽文的剎那,整本《步天歌》摹本如同被潑了滾油,劇烈燃燒起來!火焰卻是詭異的、沒有絲毫溫度的冰藍(lán)色!燒焦的紙頁并未化為灰燼飄落,其灰燼反而懸浮在空中,如同被無形之手操控,飛速重組、拼合,最終形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立體星圖:
九顆散發(fā)著妖異紫黑色光芒的星辰(妖星),如同九顆毒瘤,環(huán)繞著象征皇城的巨大光團(tuán)。每顆妖星之上,都釘著一具身穿不同品級官服的骷髏骨架!骷髏的心口處,延伸出一條粘稠的血線。九條血線如同惡毒的臍帶,最終全部匯向一個方向——慈寧宮地底深處,一枚正在緩緩搏動的、由血肉與星髓融合而成的巨大肉瘤!
“九曜噬魂…原來如此!”沈知白指尖撫過代表兵部侍郎的那顆妖星骷髏,聲音冰冷徹骨,“難怪他上月突然一反常態(tài),力主裁撤北疆軍餉!他被噬魂控心,已成崔胤傀儡!”
5.2 骨陣啟·游絲改命
“嗬…嗬嗬…”阿蠻突然發(fā)出窒息般的痛苦嘶鳴。她后背星瘢上的人臉集體轉(zhuǎn)向西方,七條肉須如同離弦之箭,帶著破空之聲射向廢墟角落——那里堆疊的嬰兒骸骨正自行拼合、重組,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轉(zhuǎn)眼間組成一個完整的“搖光”星官骨陣!
骨陣中央,幽光閃爍,浮起半片色澤古樸的龜甲。甲上刻著的,正是景安公主的生辰八字!
沈知白手中的冰晶筆再次不受控制地自動蘸取地上粘稠的星髓黏液,在龜甲背面疾書“游絲描”。纖細(xì)如發(fā)的銀朱線條在龜甲上蜿蜒,顯出一行血字:
申時三刻 攜此甲開太廟影壁 換爾母全尸
“是公主的遺骸線索!”裴硯之精神一振,玄鐵甲也因激動而震鳴。他認(rèn)得那字跡!七年前景安公主自縊前,正是用血在襁褓中的沈知白身上,寫下過同樣的“申時三刻”!
然而,謝瑯的第三只眼幽光流轉(zhuǎn),卻映照出龜甲內(nèi)部夾層的景象:無數(shù)細(xì)如蛛絲、閃爍著星芒的星髓絲線,如同毒蛇般纏繞著景安公主的一節(jié)指骨!指骨上,赫然套著先帝御賜的、象征著皇家血脈的螭紋玉環(huán)!
“指骨是陣引!”謝瑯聲音發(fā)顫,充滿了驚怒,“殿下!若按此訊開啟影壁,公主體內(nèi)殘存的星髓會被這些絲線瞬間抽盡,徹底湮滅!這龜甲本身就是一個惡毒的陷阱!”
沈知白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緊緊攥住那半片龜甲,鋒利的甲片邊緣瞬間割破她的掌心。溫?zé)岬难榈温湓诤」瞧闯傻膿u光星陣上。
嗡——!
星陣光芒大放,驟然升起景安公主半透明的虛影!虛影脖頸纏繞著沾血的白綾,唇齒開合,卻發(fā)不出絲毫聲音。
就在這時,裴硯之袖口的袖箭紋身突然離體飛出!箭簇虛影在虛空中急速劃動,留下清晰的、燃燒的軌跡,寫出公主無聲的唇語:
勿開影壁!崔以吾骨煉招魂幡,待紫薇歸位時控爾心神!
虛影突然劇烈扭曲,脖頸的白綾瞬間化作冰冷的青銅卦簽鎖鏈,將景安公主的魂魄虛影狠狠拖入地底!在最后一瞬,她染血的指尖帶著無盡的悲憫與決絕,猛地點向沈知白的心口!
5.3 游絲劫·財源暗涌
沈知白鎖骨處那枚形似紫微帝星的胎記驟然灼燙!懷中那本《步天歌》摹本燃燒后形成的灰燼星圖,仿佛受到感召,自動貼向她灼熱的心口!
九顆妖星之中,代表“祿存”之位(主財帛)的那一顆,驟然亮起刺目的光芒!星圖灰燼中,清晰地映現(xiàn)出“祿存”星位所對應(yīng)的骷髏官袍——正是現(xiàn)任戶部尚書!
“原來…財路在此!”沈知白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明悟,冰冷的目光深處,燃起一簇洞悉全局的火焰。她手中的冰晶筆毫不猶豫地蘸取心口因胎記灼燙而滲出的、帶著淡淡紫金光澤的血珠(紫微帝血),在龜甲背面原有的“換爾母全尸”字跡上,迅疾無比地覆寫起新的“游絲描”!
新勾畫的筆畫纖細(xì)如發(fā),卻蘊含著破煞誅邪的凜冽意志,如同蛛網(wǎng)般精準(zhǔn)覆蓋、纏繞住舊痕。筆鋒流轉(zhuǎn)間,硬生生將“換爾母全尸”五個字,改寫成筆力千鈞的四個大字:
誅九曜陣眼!
最后一筆落成的瞬間,所有組成搖光星陣的嬰兒骸骨集體爆裂!細(xì)碎的骨粉并未消散,反而在清冷的月光下凝成一具微型的渾天儀模型!儀體上的黃銅窺管自動旋轉(zhuǎn),管口如劍,直指西方高高的宮墻!
宮墻上,那些潮濕的苔蘚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瘋狂生長、蔓延、交織!轉(zhuǎn)眼間,竟在粗糙的墻面拼出一幅動態(tài)的剪影——御藥房掌事墨青陽,正背對畫面,在一方巨大的青玉藥碾前,奮力搗碎著什么!仔細(xì)看去,那被搗碎的紫黑色物體中,赫然嵌著幾塊幽藍(lán)的星髓碎片,碎片的光芒正扭曲拼成“慈寧宮”三個陰森小字!而他搗碎的,正是用于煉制離火邪陣燃料的胎盤!這畫面,無聲地指向了九曜陣眼中與財源相關(guān)的關(guān)鍵一環(huán)——利用邪術(shù)侵吞、轉(zhuǎn)移的龐大財富,正通過某些隱秘渠道(如御藥房的采買、宮外關(guān)聯(lián)產(chǎn)業(yè))被崔黨洗白聚斂!
裴硯之染血的手,帶著沉穩(wěn)的力量按在沈知白肩頭。他玄鐵護(hù)腕裂痕處,殘留的星髓銀朱與沈知白腕間的帝血交融,絲絲縷縷滲入她手中的龜甲。
嗡!
龜甲輕震,甲片上浮現(xiàn)出更加清晰、完整的太廟影壁機關(guān)圖!圖中,象征著“朱雀銜環(huán)”的圖案中心,那枚玉環(huán)的位置,赫然點著一顆用朱砂繪制的痣——而那朱砂的色澤質(zhì)感,分明是用景安公主的骨粉調(diào)和而成!
“殿下,”裴硯之撕下自己殘破玄鐵甲下的襯里,小心而堅定地裹住沈知白流血的手掌,低沉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該去收網(wǎng)了?!?/p>
沈知白將龜甲收入懷中,感受著那冰冷的觸感和其中蘊含的沉重使命。摹本燃燒后的灰燼沾在她染血的指尖,在月華映照下,灰燼深處隱隱顯露出更多蠅頭小字:禮部尚書、京兆尹、羽林衛(wèi)統(tǒng)領(lǐng)…九曜噬魂陣的傀儡清單,終于浮出水面。而“祿存”之位(戶部尚書)的名字,在她眼中,已不僅僅代表一個敵人,更指向了一條即將被斬斷的、為崔胤輸送不義之財?shù)暮诎得}絡(luò)。
6 血雀低徊·商脈初顯
月光如冰涼的銀針,刺破宮巷濃稠的夜色,流淌在沈知白腕間那道凝結(jié)的暗紅血痂上。她素白的畫衣下擺拂過冰冷金磚,腳下濃墨般的陰影里,毫無征兆地浮凸起一片粘稠的猩紅!那紅色如同擁有生命的巖漿,迅速蔓延、勾勒,轉(zhuǎn)瞬間化作一只翼展三丈、姿態(tài)猙獰的朱雀圖騰!雀目是兩團(tuán)燃燒的血焰,銳利的尾翎根根如淬毒彎刀,森然指向西方宮闕深處——那是御藥房的方向,更是帝國財富流轉(zhuǎn)的隱秘樞紐之一。
“呃!”裴硯之悶哼一聲,左手死死扣住右腕。玄鐵護(hù)腕下的皮膚灼燙如烙鐵,袖箭紋身劇烈蠕動,一支半透明的玄鐵箭簇虛影刺破皮肉浮現(xiàn)出來。簇尖一點幽藍(lán)寒芒,在虛空中凝成四個古篆小字:**畫煞破熒惑**。他緊盯著那血雀圖騰,眼中戾氣翻涌:“崔胤這老賊,不僅竊國,還想將滿朝文武、乃至這宮闈地脈都煉成他續(xù)命的薪柴!這血雀,分明是吞噬國運的妖物!”
“是墨青陽的離火噬魂陣!”謝瑯的聲音帶著撕裂的痛楚。他額心第三只眼幽藍(lán)光芒暴漲,死死鎖定朱雀銳利的尾翎。在那只神異的瞳孔倒影里,眾人看到了更為駭人的景象——那朱雀每一根華麗的尾翎,都由數(shù)十個蜷縮、燃燒的嬰兒魂魄扭曲纏繞而成,發(fā)出無聲的凄厲哀嚎。雀喙處,一枚拳頭大小、不斷搏動的猩紅肉瘤懸浮著,表面布滿跳動的紫黑色血管,如同活物心臟。肉瘤深處,隱約可見“熒惑守心”的星象圖在緩緩旋轉(zhuǎn),正是整個大陣的邪惡核心!“他在以童嬰怨魂為引,抽吸地脈星髓,更在吞噬京城商賈氣運!看那雀翎末端,纏繞的是不是金絲線?那是匯通天下的‘萬通’銀票莊的百年氣運烙??!”
阿蠻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嘶吼,后背星瘢上的七張人臉同時轉(zhuǎn)向朱雀圖騰,露出極端痛苦的表情。一條肉須如靈蛇般卷出,精準(zhǔn)地纏住廢墟中墨九遺留的那只銀朱陶罐,卷回面前。罐底,細(xì)密的冰裂紋深處,赫然嵌著半片帶血的、新月狀的童嬰指甲。指甲薄如蟬翼,上面用細(xì)如發(fā)絲的刻痕,陰刻著幾個蠅頭小字:**癸卯七月初七·子時**。
沈知白眼神沉靜如古井,但眼底深處卻翻涌著冰冷的算計。她伸出染著赭石與星髓銀朱的指尖,輕輕沾取了一點陶罐中那濃稠如血、又閃爍著詭異星芒的銀朱顏料。沒有半分猶豫,她隨手將指尖的銀珠抹在身旁宮墻一片潮濕斑駁的苔蘚上。
奇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些原本灰綠暗淡的苔蘚纖維,如同干渴的根須驟然吸飽了養(yǎng)分,瞬間膨脹、虬結(jié)、瘋狂生長!它們在粗糙的宮墻表面急速蔓延、交織,顏色由灰綠轉(zhuǎn)為刺目的猩紅,最終伸展、凝固成一行淋漓欲滴的血字:
太廟影壁 酉時三刻 星移斗換誅妖
每一個字都仿佛用新鮮血液寫成,在月光下泛著不祥的光澤。
沈知白眸光微斂,似寒星閃爍。她手中那支冰晶雕琢的畫筆再次飽蘸銀朱,筆鋒流轉(zhuǎn),在滴水檐下的一方青灰色瓦當(dāng)上,以“游絲描”的絕技勾畫起來。筆走龍蛇,行云流水,寥寥數(shù)筆,一條栩栩如生的赤鱗小蛇便躍然瓦上。蛇身纖細(xì)靈動,蛇眸一點銀朱,更顯妖異。
就在最后一筆落成的剎那,那瓦當(dāng)上未干的顏料突然**活了**過來!
赤鱗小蛇昂首吐信,細(xì)長的身軀在青灰色的瓦壟間猛地一扭,如同離弦之血箭,以驚人的速度沿著連綿的屋脊直撲西方!月光下,蛇鱗反射出點點妖異的赤芒,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赤蛇幽冷的豎瞳在疾馳中驟然放大,瞳孔深處,清晰地映照出遙遠(yuǎn)御藥房內(nèi)的景象:
靛藍(lán)色的官袍在搖曳的燭火下顯得陰森。御藥房掌事墨青陽,正立于巨大的青玉藥碾前。他雙手緊握一柄沉重的玄玉杵,面容扭曲,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虔誠與狠戾,狠狠地?fù)v向玉臼中一團(tuán)紫黑粘稠、布滿了血絲的物體——那赫然是一團(tuán)剛剛剝離、尚帶著溫?zé)釟庀⒌淖虾榆嚕ㄌケP)!玉臼旁邊,散落著幾塊閃爍著幽藍(lán)光澤的星髓碎片。每一次玉杵落下,沉悶的撞擊聲都伴隨著令人作嘔的汁液飛濺。更令人心悸的是,玉臼旁攤開著一本古舊的《乙巳占》,翻開的書頁上,“熒惑守心”四個朱砂批注的大字,正如同活物般緩緩滲出粘稠的黑血,蜿蜒爬行,仿佛要將整頁書吞噬…
7. 血雀低徊·銀朱點金
赤蛇影像帶來的陰寒尚未散去,宮墻上的血雀圖騰卻發(fā)出更低沉、更迫近的嗡鳴。雀喙處的猩紅肉瘤搏動加劇,暗紅色的漣漪掃過宮巷,兩側(cè)銅雀燈內(nèi)的燭火徹底化為幽綠,嬰啼與詛咒聲浪幾乎化為實質(zhì),沖擊著眾人的心神。
“陣眼共鳴!他在加速煉化!不僅煉魂,更在抽吸商脈氣運!”謝瑯捂住劇痛的第三只眼,指縫間滲出混合著金粉的血絲。他急促道:“殿下,那血雀尾翎纏繞的金絲線,正是京城四大錢莊之一的‘萬通’百年根基所化!崔胤通過墨青陽的邪陣,正在無聲無息地鯨吞這些支撐帝國運轉(zhuǎn)的財富命脈!”
裴硯之強忍著手臂卦簽烙印帶來的噬骨之痛,玄鐵袖箭紋身的光芒明滅不定,他看向沈知白,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擔(dān)憂:“殿下,離火陣已成氣候,太廟影壁恐是陷阱!當(dāng)務(wù)之急是破壞陣眼,阻止他繼續(xù)吞噬!”
沈知白目光沉靜地掃過宮墻血字“酉時三刻”,又落回手中那半片刻著生辰的童嬰指甲。她冰晶筆尖再次蘸取陶罐中那閃爍著星芒的銀朱,卻并未立刻動作,而是看向謝瑯:“謝先生,你方才說,這血雀能吞噬商脈氣運?可能感應(yīng)其流向?”
謝瑯一怔,隨即凝神催動第三只眼,幽藍(lán)光芒掃過血雀虛影,片刻后,他聲音帶著一絲驚異:“能!那被吞噬的氣運,如同百川歸海,最終都匯向血雀喙下那肉瘤深處的‘熒惑守心’星圖!星圖如同一個貪婪的漩渦,正在…等等!”他臉色微變,“一部分精純的財帛之氣,竟被星圖分離出來,沿著一條極其隱秘的星力絲線,流向…流向?qū)m外‘珍寶閣’的方向!”
“‘珍寶閣’?”裴硯之皺眉,“那不是崔胤小舅子開的,號稱網(wǎng)羅天下奇珍的鋪子?”
“正是!”沈知白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墨青陽以邪陣吞噬商脈氣運,崔胤則通過‘珍寶閣’這等白手套,將這不義之財洗白、變現(xiàn),化為己用,支撐他龐大的黨羽網(wǎng)絡(luò)和奪位野心!好一招‘借國運以肥私囊’!”她看向手中那半片指甲,“癸卯七月初七·子時…這不僅是墨青陽陣法的命門之一,更是他催動邪陣,強行剝離、轉(zhuǎn)移財氣的關(guān)鍵時辰點!”
她不再猶豫,冰晶筆尖飽蘸銀朱,以“游絲描”的精妙筆法,在那指甲背面急速勾畫起來。纖細(xì)如發(fā)的朱砂線條并非符咒,而是極其精巧繁復(fù)的微型星軌鎖鏈,瞬間沒入骨片。指甲表面立刻浮現(xiàn)出細(xì)密的龜裂紋路,絲絲縷縷的寒氣從中滲出。
“墨青陽以子時陰胎為引,強催熒惑兇星之力,剝離商脈財氣?!鄙蛑茁曇羟謇淙缢橛?,“他欲借酉時日落、陰陽交替的離火最盛之機,徹底點燃血雀,噬魂奪魄。這指甲,便是他陣法的命門,也是他轉(zhuǎn)移財氣的‘鑰匙孔’?!?她將冰涼的、刻滿星軌的骨片按在裴硯之小臂那蠕動的青銅卦簽烙印上,“以此為引,你的箭,或可釘住那陣眼肉瘤一瞬,干擾其運轉(zhuǎn)。更重要的是…”
她目光轉(zhuǎn)向謝瑯:“謝先生,我需要你以‘河圖洛書’推演之力,鎖定此刻經(jīng)由‘熒惑星圖’流向‘珍寶閣’的那股財氣流向!”
謝瑯立刻會意,不顧第三只眼劇痛,雙手結(jié)印,腳下金粉構(gòu)成的微型河圖洛書急速旋轉(zhuǎn)起來,幽藍(lán)光束射向血雀喙下肉瘤。片刻,他額角青筋暴起,低喝道:“鎖定了!那股財氣,正通過星力甬道,注入‘珍寶閣’地下密室中一尊‘貔貅吞金獸’的玉雕之內(nèi)!”
“好!”沈知白眼中精光爆射,她左手一翻,竟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玲瓏、通體由羊脂白玉雕成的玉印。印紐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貔貅,印底刻著一個古篆的“璇”字——正是她作為宮廷畫師獨有的“璇璣”押印!
“裴硯之,待會兒你箭出之時,便是星圖運轉(zhuǎn)被擾的剎那!”沈知白語速極快,“謝先生,我需要你全力維持對財氣流向的鎖定!阿蠻,護(hù)住我們!”
話音未落,她已將那枚“璇璣”玉印按在自己染血的腕脈傷口上!帝星紫微之血瞬間浸染玉貔貅。同時,她右手冰晶筆尖飽蘸星髓銀朱,凌空疾書!這一次,她畫的并非符咒星軌,而是一幅極其精微的“貔貅吞金獸”工筆畫!每一筆都蘊含著“游絲描”的極致神韻,更融入了她對那珍寶閣密室玉貔貅形制、氣韻的了然于心(以其宮廷畫師身份,曾為珍寶閣鑒定或描繪過類似寶物,故能精準(zhǔn)復(fù)刻其“骨相”)。
神奇的一幕發(fā)生了!隨著她筆下的“銀朱貔貅”成型,她左手那枚浸染了紫微帝血的“璇璣”玉印,竟發(fā)出溫潤而強大的吸力!謝瑯第三只眼鎖定的、那條流向珍寶閣貔貅玉雕的財氣流,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硬生生扭轉(zhuǎn)了方向,跨越空間,化作一縷肉眼難見的淡金色光流,洶涌地灌入沈知白手中的玉印貔貅口中!
“呃??!”遠(yuǎn)方的墨青陽似有所感,御藥房內(nèi)搗藥的玉杵猛地一頓,他臉上浮現(xiàn)一絲錯愕和驚怒。
“成了!”謝瑯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財氣流被截留了!正在注入殿下的玉?。 ?/p>
裴硯之看得心神激蕩,他知道殿下聰慧絕倫,卻沒想到她的“畫煞”之力竟能運用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以畫為引,以帝血為憑,截奪敵方邪陣吞噬的商脈財氣!這簡直是點石成金、釜底抽薪的神技!“殿下,這…”
“這只是開始?!鄙蛑啄樕⑽⑸n白,顯然強行截取如此龐大的財氣流對她消耗極大,但她眼神卻亮得驚人,手中的玉印貔貅仿佛活了過來,散發(fā)著溫潤而厚重的寶光。“崔胤吸食民脂民膏,竊取國運商脈以自肥。今日,我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些被邪法吞噬的財富,將成為我們斬妖除魔、匡扶社稷的第一桶金!謝先生,持續(xù)鎖定!裴將軍,準(zhǔn)備你的箭!阿蠻,護(hù)法!”
“是!”三人齊聲應(yīng)道,斗志昂揚。裴硯之深吸一口氣,感受著臂上骨片帶來的冰涼壓制感,玄鐵箭簇虛影再次凝實,鎖定了血雀喙下那搏動的猩紅肉瘤。阿蠻低吼一聲,七條肉須如巨蟒般盤繞在三人周圍,七張人臉警惕地環(huán)視四方。謝瑯咬緊牙關(guān),第三只眼藍(lán)光熾盛,死死維系著對財氣流的鎖定和引導(dǎo)。
沈知白則全神貫注,冰晶筆尖在虛空中不斷微調(diào),維持著那幅“銀朱貔貅”的穩(wěn)定,確保財氣如百川歸海,源源不斷地匯入她的“璇璣”玉印。玉印越來越燙,貔貅口中仿佛銜著一輪小小的金陽。短短片刻,截留的財富已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這為她未來招兵買馬、聯(lián)絡(luò)舊部、乃至最終奪回皇位,奠定了難以想象的雄厚經(jīng)濟(jì)基礎(chǔ)。
8. 影壁詭影·蓄勢待發(fā)
當(dāng)最后一絲被鎖定的財氣流徹底匯入“璇璣”玉印,沈知白果斷收筆。虛空中那幅“銀朱貔貅”瞬間消散。她迅速將溫潤如玉、卻又蘊含著磅礴財氣的玉印收入懷中一個特制的星髓絲囊中,隔絕其氣息。
“走!去太廟!”她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無比堅定。截留財氣只是第一步,破壞離火陣、粉碎崔胤墨青陽的陰謀、找到母親遺骸,才是今夜真正的目標(biāo)!
太廟巍峨的輪廓在愈發(fā)深沉的夜色中如同蟄伏的巨獸。漢白玉鋪就的廣場中央,那面巨大的九龍影壁在清冷月光下泛著慘白的光澤,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陰森。影壁基座周圍,九盞半人高的青銅朱雀燈無聲矗立,燈盞內(nèi)盛滿了粘稠的、不斷冒著細(xì)小氣泡的暗紅色液體——離火燃料,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
子時將近,萬籟俱寂。唯有風(fēng)吹過檐角銅鈴,發(fā)出單調(diào)而空洞的輕響,如同為即將到來的血腥獻(xiàn)祭敲響喪鐘。
沈知白一行人隱在太廟配殿最深的陰影里,屏息凝神。她再次攤開那本被墨九魂魄之力浸染過的《步天歌》摹本,冰晶筆尖蘸著特制的顯影藥水(混合了回風(fēng)顯影散和星髓銀朱),輕輕拂過扉頁上那顆帶煞的輔星。輔星幽光一閃,書頁無風(fēng)自動,翻至“熒惑”篇。泛黃的書頁上,原本記錄星宿軌跡的墨線扭曲變形,延伸出血色的細(xì)絲,如同活物般蠕動,最終匯聚成一點,直指影壁基座下方某個特定的位置——那里,正是墨青陽預(yù)設(shè)的離火陣最終爆發(fā)點,也是他準(zhǔn)備在“星移斗換”時引爆所有被吞噬魂魄的“焚魂爐”!
“他不僅要煉化星癭,還要在酉時三刻,以百官觀禮之魂為薪柴,助那血雀徹底化形,成為他掌控的邪物‘血雀明王’!”謝瑯的第三只眼死死盯著那個死亡之點,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他清晰地看到無數(shù)扭曲的魂魄虛影在影壁基石下哀嚎沖撞,如同被困在油鍋中的冤魂,卻被無形的星髓鎖鏈緊緊禁錮,只待時辰一到,便投入那焚魂烈焰。
阿蠻后背的肉須不安地扭動,七張人臉同時轉(zhuǎn)向影壁方向,齊聲發(fā)出模糊而急切的警告:“…來了…陰氣聚…離火燃…餓…好多魂…在哭…”
仿佛印證她的低語,西方天際,最后一抹殘陽的余暉徹底沉入地平線。天地間最后的光明被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吞噬,一股源自地底深處的陰寒之氣如同潮水般彌漫開來,籠罩了整個太廟廣場。
**9. 酉時焚天·畫煞初鳴**
“鐺——?。?!”
太廟報時的巨鐘轟然敲響!沉重、悠長、帶著金屬震顫的鐘聲在死寂的宮苑中猛烈回蕩,震得人心頭發(fā)顫,連腳下的金磚都在共鳴。
鐘聲的余韻尚在空氣中撕扯——
異變陡生!
那九盞沉寂的、如同九尊兇獸蹲伏的青銅朱雀燈,燈盞內(nèi)暗紅色的粘稠液體驟然沸騰!如同被無形的、來自九幽的火焰點燃,“轟”的一聲,九道粘稠得如同血漿、散發(fā)著刺骨陰寒氣息的暗紅色火柱沖天而起!火柱扭曲著、咆哮著,帶著無數(shù)嬰魂的尖嘯,在空中瘋狂交匯,瞬間注入宮巷方向那幅早已蠢蠢欲動的巨大血雀圖騰之中!
“唳——?。。 ?/p>
一聲穿金裂石、飽含無盡怨毒與兇戾的尖嘯撕裂了寂靜的夜空!那幅由沈知白腳下陰影浮現(xiàn)的血雀圖騰,在吸收了九道離火血柱后,終于掙脫了地面的束縛,由虛化實!一只翼展遮天蔽日、完全由暗紅離火構(gòu)成的火焰巨雀悍然出現(xiàn)在太廟上空!它龐大的身軀燃燒著,每一片翻騰的羽毛都由數(shù)十個痛苦哀嚎的嬰兒魂魄扭曲而成,雀喙處那顆猩紅肉瘤更是光芒暴漲,搏動如瘋狂擂鼓,“熒惑守心”的星圖清晰可見,散發(fā)出令人窒息的兇煞威壓,牢牢鎖定了下方影壁前那片空蕩蕩的廣場——死亡焚魂場!
血焰朱雀懸停,燃燒的雀眸如同來自地獄的審判之眼。
“就是此刻!”沈知白厲喝,聲如冰刃!
裴硯之早已蓄勢待發(fā)!他右臂肌肉賁張如虬龍,青筋畢露。小臂上那被冰寒骨片壓制、又被沈知白以紫微帝血畫下反噬秘符的青銅卦簽烙印,驟然爆發(fā)出刺目的幽藍(lán)光芒!他左手如鐵鉗般死死扣住右腕,將全身力量、璇璣衛(wèi)世代守護(hù)的魂火、以及心中積郁七年的怒火與守護(hù)之志,盡數(shù)灌注于那支由紋身顯化、凝若實質(zhì)的玄鐵箭簇虛影!
“破!??!”
一聲低沉如虎嘯的咆哮炸響!那支纏繞著冰藍(lán)色寒氣與熾烈金色魂火的玄鐵箭矢,離體而出!箭身撕裂空氣,發(fā)出刺穿耳膜的尖嘯,拖曳著長長的光尾,如同劃破夜幕的流星,目標(biāo)直指血焰朱雀喙間那顆瘋狂搏動的猩紅肉瘤——離火陣眼的核心!
箭矢的速度快到了極致,幾乎是離弦即至!死亡的寒芒已觸及那搏動的肉瘤表面!
然而,就在箭尖即將洞穿毀滅核心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影壁基座下,那個被《步天歌》標(biāo)注的“焚魂爐”位置,堅硬的金磚地面突然如水面般詭異波動了一下!
一只覆蓋著靛藍(lán)色錦緞衣袖、枯瘦如鷹爪的手,猛地從地底探出!那只手中,緊緊握著一面巴掌大小、邊緣刻滿扭曲蝌蚪符文、鏡面幽深如古潭的青銅八卦鏡!
鏡面幽光一閃,如同深淵睜開了眼睛,精準(zhǔn)無比地?fù)踉诹诵F箭矢與猩紅肉瘤之間!鏡面正中央,赫然映出裴硯之那支破空而來的奪命箭矢!
鏗——?。。?!
震耳欲聾、仿佛能震碎靈魂的金鐵交鳴聲轟然炸響,響徹整個宮闕!玄鐵箭矢蘊含的恐怖力量與毀滅性能量狠狠撞在八卦鏡上!
刺目的能量亂流如同失控的狂龍般爆開!
“咔嚓!咔嚓嚓——!”
青銅八卦鏡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鏡面瞬間布滿蛛網(wǎng)般密集的裂痕,幽光急劇黯淡!然而,那面詭異的鏡子,竟硬生生承受住了這必殺一擊!裴硯之凝聚了全身力量與魂火的玄鐵箭矢,被一股陰柔卻沛然莫御的邪力狠狠震偏了軌跡,擦著猩紅肉瘤灼熱的邊緣呼嘯而過,只在肉瘤表面留下一道焦黑的、滋滋作響的灼痕!
“噗——!”裴硯之如遭萬鈞重錘轟擊胸口,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身體踉蹌著向后跌退數(shù)步,右臂軟軟垂下,袖箭紋身的光芒瞬間黯淡到幾近熄滅,反噬的痛苦讓他臉色煞白如紙。
“墨青陽!”沈知白瞳孔驟縮成針尖,冰冷的目光死死鎖定那只從地底伸出的靛藍(lán)衣袖。
地面如同沸騰的泥沼般向上劇烈翻涌,靛藍(lán)色的身影緩緩從地底升起,如同從九幽爬出的惡鬼。御藥房掌事墨青陽,終于真身降臨!他臉色蒼白如金紙,嘴角掛著一縷暗紅的血跡,顯然催動那面邪異的八卦鏡抵擋裴硯之的絕殺一箭,也讓他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手中的青銅八卦鏡已然半毀,裂痕中不斷滲出絲絲縷縷混合著星髓與黑血的粘稠液體,散發(fā)著濃郁的腥臭。他陰鷙怨毒的目光掃過沈知白、裴硯之、謝瑯和阿蠻,最后定格在頭頂那只因受創(chuàng)而發(fā)出暴怒尖嘯的血焰朱雀上。
“沈知白…好!好得很!”墨青陽的聲音如同毒蛇在冰面上滑行,冰冷滑膩,充滿了刻骨的恨意,“竟能窺破離火陣樞機,還差點毀我陣眼!更用那邪門的畫技截走了我辛苦聚斂的財氣!你比你那死鬼娘親,還要礙眼!”
他猛地將手中殘破不堪的八卦鏡狠狠按向自己凹陷的心口!鏡子的碎片甚至刺入了皮肉,他卻恍若未覺,口中急速念誦起更加晦澀、更加古老、充滿褻瀆意味的咒文:
“熒惑守心,離火歸位!血食奉祭,明王臨世!”
頭頂那只龐大的血焰朱雀仿佛受到了最強烈的刺激,發(fā)出一聲震天動地的暴戾尖嘯!它燃燒的身軀開始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緩緩下壓!巨大的雀喙張開,露出由離火構(gòu)成的、仿佛能熔煉靈魂的獠牙,目標(biāo)正是整個太廟廣場!要將廣場上的一切,連同地下的“焚魂爐”一起,徹底吞噬!雀喙處那顆猩紅肉瘤搏動到了極致,“熒惑守心”的星圖光芒刺眼,仿佛隨時要破瘤而出,將毀滅的星力傾瀉人間!
恐怖的毀滅氣息,如同實質(zhì)的、冰冷粘稠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空間!空氣仿佛凝固,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仿佛末日降臨的絕境,沈知白眼中卻閃過一絲決然如鐵的光芒。她手中的冰晶筆,筆尖早已飽蘸了濃稠如血、又閃爍著致命星芒的銀朱。她的目光,不再看那遮天蔽日的血雀,也不再看怨毒瘋狂的墨青陽,而是投向了那面巨大的、在離火光焰下顯得更加森然神秘的九龍影壁。
真正的反擊,**畫煞破熒惑**,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
10. 《畫煞破熒·九龍吞雀》
“祭——魂——啟——陣——!”
墨青陽癲狂的嘶吼如同夜梟泣血,撕裂了壓抑的寂靜。他心口嵌入的殘破八卦鏡驟然噴涌出粘稠如膏的黑血,血線如同活化的毒蛇,瘋狂纏繞上血焰朱雀龐大的身軀。雀喙處那顆搏動到極限的猩紅肉瘤猛地一脹!
“熒惑守心”的星圖轟然炸裂!
億萬道暗紅如污血的流光,如同致命的暴雨,從炸裂的星圖中激射而出!每一道流光頂端都浮現(xiàn)著一張痛苦扭曲、充滿絕望的官員面容——正是被九曜噬魂陣控制、此刻被強行抽魂作為燃料的朝臣魂魄!它們尖叫著,哀嚎著,如同被無形巨手拋射出的燃燒彈,鋪天蓋地射向太廟廣場!目標(biāo)鎖定了廣場上所有蘊含生機的活物,甚至連深藏地底冬眠的蛇鼠蟲豸都未能幸免,被這惡毒的魂火標(biāo)記!
“焚魂啟陣!他要將整個廣場化為灰燼,以萬魂為祭品!”謝瑯第三只眼飆出兩道血淚,聲音嘶啞欲裂。他清晰地看到那些魂火鎖鏈的軌跡,充滿了毀滅一切的惡意。
裴硯之目眥欲裂,染血的左手猛地拍向地面,激起一片碎石:“阿蠻!救人!” 他深知此刻攻擊墨青陽本體已難奏效,只能盡力阻止魂火焚滅廣場上的“誘餌”,為沈知白爭取時間!
阿蠻后背七條覆蓋鱗片的肉須如同巨蟒般破空暴長!頂端七張人臉齊聲誦念《太上洞玄靈寶往生救苦妙經(jīng)》,莊嚴(yán)的誦經(jīng)聲波竟形成淡淡的金色光暈。肉須如靈蛇出洞,帶著度化之力,纏向距離最近的三道官員魂火,試圖將其強行拉回、護(hù)住。
然而,魂火觸及肉須的瞬間,那三張痛苦的人臉猛地發(fā)出更加凄厲的慘叫!七張誦經(jīng)的人臉也同時扭曲,發(fā)出痛苦的悶哼!
“哼!雕蟲小技!”墨青陽獰笑,五指如爪狠狠一握,“星髓蝕骨,魂毒焚心!給我爆!”
只見那三道被肉須纏住的魂火內(nèi)部,驟然亮起一點幽藍(lán)的星髓毒芒!如同埋藏的炸彈被引爆,魂火瞬間劇烈膨脹,眼看就要炸開,將阿蠻的肉須連同其上的魂魄一起湮滅!更可怕的是,爆炸產(chǎn)生的星髓毒火會瞬間污染整個廣場!
“沒用的!掙扎只是徒勞!”墨青陽狂笑,血雀巨翅猛地一扇,掀起滔天的離火風(fēng)暴,廣場邊緣的漢白玉欄桿瞬間熔化成赤紅的巖漿流淌,“酉時三刻陰陽逆,離火焚天!血雀明王……”
他充滿勝利宣言的狂嘯,戛然而止!
沈知白動了!
她立于那巨大的九龍影壁之前,素紗畫衣在灼熱狂暴的離火氣浪中劇烈翻飛,如同風(fēng)暴中不屈的白蝶。面對遮天蔽日的血雀、億萬噬魂流火、熔金化鐵的離火風(fēng)暴,她身形筆直如松,眼神銳利如刀!
她手中冰晶筆蘸滿了濃稠的星髓銀朱,筆尖卻并非點在虛空,而是穩(wěn)穩(wěn)地點在裴硯之強撐著遞來的一截斷裂的玄鐵箭桿上——箭桿上,正淋漓流淌著他心口剜出的、滾燙的、蘊含著璇璣衛(wèi)守護(hù)魂火的精血!
游絲點睛·龍醒驚天
筆鋒飽蘸著星髓、銀朱、帝血、魂血,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與破煞誅邪的意志,悍然點向影壁之上,那條最為威猛、卻雙目空洞無神的蟠龍浮雕的眼窩!
第一筆落下,游絲描纖細(xì)如發(fā),卻精準(zhǔn)地勾畫出“破軍”兇星的殺伐星軌!筆落瞬間,影壁之上那條蟠龍浮雕的爪牙猛然暴長三寸,閃爍著金屬寒光,如同真正的龍爪,狠狠摳進(jìn)了基座的青石之中!碎石崩飛!
第二筆緊隨而至,飽蘸混合之血的筆鋒,帶著沈知白凝聚的精氣神,重重地點入那蟠龍空洞的眼窩!嗡——!整面巨大的影壁仿佛被無形的巨錘擊中,發(fā)出一聲洪荒巨獸蘇醒般的低沉咆哮!漢白玉的表面瞬間龜裂開蛛網(wǎng)般的裂痕,簌簌剝落,露出了內(nèi)里——那并非普通的磚石,而是由無數(shù)流淌著幽藍(lán)星髓的青銅骨架澆鑄而成!古老的符文在骨架上明滅閃爍!
第三筆!沈知白鎖骨處的紫微帝星胎記驟然迸射出萬丈紫芒!光芒穿透素紗畫衣,在巨大的影壁前方投射出一輪煌煌如大日的紫微帝星虛影!威嚴(yán)、堂皇、統(tǒng)御諸天的帝星之威轟然降臨!
“吼——!??!”
九聲震徹寰宇的龍吟同時爆發(fā)!影壁之上,九條被星髓澆鑄、沉睡千年的青銅巨龍,在紫微帝星的照耀下,徹底掙脫了石壁的束縛!它們龐大的青銅身軀纏繞著流動的星髓,帶著亙古的威嚴(yán)與憤怒,龍口大張,露出森然利齒,悍然咬向半空中那只囂張肆虐的血焰朱雀!
“以畫引星…點醒龍魂…你…你瘋了??!”墨青陽臉上的獰笑徹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駭然與難以置信!他精心培育、吞噬了無數(shù)魂魄和財氣的離火血雀,在被青銅巨龍撕咬的瞬間,構(gòu)成其身軀的離火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被那冰冷的青銅龍骨瘋狂地吞噬、吸收!血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縮?。?/p>
螭環(huán)現(xiàn)·骨陣秘辛
就在九龍撕咬血雀,離火被瘋狂吞噬之際,異變再生!
“呃啊——!??!”
阿蠻發(fā)出一聲非人的、痛苦至極的尖嘯!她肉須纏住的三道即將爆炸的官員魂火中,屬于兵部侍郎的那道魂魄,在星髓毒火引爆的臨界點,猛地炸開!
沒有預(yù)想中的毀滅沖擊!飛濺的并非毒火,而是無數(shù)晶瑩的、帶著哀傷與解脫之意的魂屑光點!
叮當(dāng)——!
在魂屑光雨的中心,一件物品清脆落地,滾落在熔融的金磚地面上。
那赫然是半枚斷裂的、卻依舊溫潤光潔的螭紋玉環(huán)!螭龍盤繞的形態(tài),與景安公主生前所佩之物分毫不差!
“母親的環(huán)珮!”沈知白瞳孔驟然緊縮如針!這正是景安公主殉節(jié)時遺失的半枚螭龍玉環(huán)!它竟被封印在這兵部侍郎的魂魄深處,作為邪陣的“鑰匙”或“信標(biāo)”!
玉環(huán)落地的脆響,如同觸發(fā)了某個古老的機關(guān)!
轟隆隆——?。。?/p>
影壁基座在九龍掙脫、血雀被噬、玉環(huán)現(xiàn)世的多重沖擊下,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向內(nèi)塌陷!巨大的石塊墜落,露出了下方令人頭皮炸裂的景象:
那并非泥土,而是一個沸騰翻滾、散發(fā)著恐怖高溫與污濁星芒的巨大熔池!粘稠如漿的暗金色星髓在池中翻滾,發(fā)出咕嘟咕嘟的死亡氣泡。熔池邊緣,十二具瘦小干枯、喉部深深插著青銅卦簽的童尸,圍成一圈,如同殉葬的祭品。而在熔池最中央,一具晶瑩剔透的水晶棺懸浮著!
棺中,靜靜躺臥著一具身著素白宮裝的女子遺骸——景安公主!她面容竟栩栩如生,仿佛只是沉睡,然而,她的心口處,卻深深插著九根造型猙獰的青銅卦簽!九根卦簽的簽文首尾相連,赫然組成了一個陰森詭異的“九曜噬魂”主陣符!棺內(nèi)流淌著粘稠的星髓,正通過那九根卦簽,強行抽取著公主遺骸中殘存的星髓與魂力,注入上方那只正在被九龍吞噬的血雀體內(nèi)!
“公主遺骸…竟被煉成了陣膽?!”謝瑯的第三只眼流下兩行粘稠的血淚,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悲痛而撕裂。他清晰地看到,棺中公主的睫毛在微微顫動,她僅存的一縷被封印的殘魂,正被那九根卦簽如同抽絲剝繭般強行抽離,注入血雀,成為其負(fù)隅頑抗的力量!
“哈哈哈哈!星癭終成!紫薇蒙塵,血雀當(dāng)立!”墨青陽從最初的駭然中回過神來,看到水晶棺現(xiàn)世,尤其是感受到血雀在吞噬公主殘魂后力量有所回升,頓時發(fā)出狂喜的嘶吼,不顧一切地?fù)湎蚍序v的星髓熔池,目標(biāo)直指那具水晶棺!“最后的鑰匙!歸位吧!”
11. 畫骨成煞·帝血鎮(zhèn)魂
沈知白染血的指尖,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重重按在布滿裂痕的影壁之上!
九龍吞噬離火的轟鳴、血雀垂死的哀鳴、墨青陽癲狂的嘶吼、熔池沸騰的咕嘟聲…所有的喧囂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
她手中的冰晶筆,筆尖蘸取的已不再是顏料。是那半枚失而復(fù)得的螭紋玉環(huán)上殘留的母親氣息,是她自己腕脈中奔涌的紫微帝血,是裴硯之魂血中的守護(hù)意志,是謝瑯眼中流下的悲憤血淚,更是阿蠻承受魂毒反噬的痛苦嘶鳴!所有的一切,凝聚于筆尖一點!
游絲妙骨·煞氣驚天!
筆鋒落下,不再是描繪,而是傾瀉!在影壁最深的裂痕處,沈知白以畢生修為、以血脈相連的至親牽絆、以國仇家恨的滔天怒焰,勾出了最后一筆驚天地泣鬼神的游絲描!
筆落如驚雷炸響!
裂痕深處,并非碎石塵埃,而是驟然迸出一道半透明的、身著素白宮裝的虛影!景安公主!她面容凄美而決絕,那雙曾溫柔凝視愛女的鳳眸,此刻燃燒著焚盡一切的煞氣!她半透明的素手,穿越了生死的界限,穿越了七年的時光阻隔,穩(wěn)穩(wěn)地、堅定地握住了沈知白執(zhí)筆的右手!
母女連心,血脈共鳴!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沛然莫御的力量,穿透時空壁壘,轟然注入沈知白的筆鋒!那支冰晶筆瞬間變得滾燙,仿佛握著一道雷霆!
筆尖攜帶著母女兩代人的滔天恨意、被煉為陣膽的無窮怨氣、以及紫微帝星破煞誅邪的無上意志,無視空間距離,無視沸騰的星髓熔池,如同裁決之矛,狠狠點向熔池中央那具水晶棺——景安公主自己的遺骸心口!
“以吾之骨!鑄爾之煞!破——?。?!”
一個冰冷、決絕、仿佛來自九幽黃泉的女聲,同時在沈知白和墨青陽的腦海中炸響!那是景安公主殘魂最后的吶喊!
“不?。。。。?!”墨青陽的慘叫與血雀的哀鳴混雜在一起,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絕望!
嗤啦——?。?!
筆鋒意念所至,水晶棺中,景安公主遺骸心口處,那九根組成“九曜噬魂”主陣符的青銅卦簽,應(yīng)聲而碎!如同被無形的巨力從內(nèi)部撐爆!
砰!砰!砰!砰…!
九聲爆響連成一片!青銅碎片混合著污濁的星髓,如同致命的暗器倒飛而出!速度之快,撕裂空氣發(fā)出厲嘯,精準(zhǔn)無比地、狠狠地扎進(jìn)了正撲向熔池的墨青陽周身九處致命大穴!
“噗——!”墨青陽身體劇震,狂喜的表情僵在臉上,瞬間被無邊的痛苦和駭然取代。他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般從半空中跌落。
與此同時,半空中那只龐大的血焰朱雀,龐大的身軀驟然僵直!構(gòu)成其身軀的離火瘋狂搖曳、明滅不定。它體內(nèi),那億萬被吞噬、被禁錮、被當(dāng)做燃料的魂魄,在“九曜噬魂”主陣符破碎、景安公主殘魂解脫的剎那,失去了最后的枷鎖!積壓了無數(shù)時日的怨氣、恨意、對施術(shù)者的詛咒,如同被壓抑到極致的火山,轟然爆發(fā)!
億萬魂魄的怨念,化作一股肉眼可見的、漆黑如墨的怨魂風(fēng)暴,從血雀體內(nèi)倒卷而出!它們不再沖向廣場,而是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反噬其主——撲向跌落在地、被卦簽碎片釘死的墨青陽!
“啊——!饒…崔相救我…!”墨青陽只來得及發(fā)出半聲不似人聲的慘嚎,身體就被漆黑的怨魂風(fēng)暴徹底吞沒!風(fēng)暴中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聲、骨骼碎裂聲和絕望的哀鳴。他那覆蓋著靛藍(lán)錦緞的身軀,如同被億萬只無形的毒蟲啃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萎縮、碎裂!七竅中噴出的不再是血,而是粘稠的、燃燒著星火的幽藍(lán)液體(被污染煉化的星髓)!
“以母為骨…鑄子之煞…沈知白…你好…好狠的算計…”風(fēng)暴中心,傳來墨青陽最后一絲如同砂紙摩擦的、充滿怨毒與難以置信的殘音,“崔相…不會…放過…”
話音未落,轟——?。?!
血雀明王龐大的身軀當(dāng)空爆裂!如同被點燃的巨型火藥桶!暗紅的離火混合著失控的星髓、億萬怨魂的碎片,如同末日火雨般傾盆而下,覆蓋了整個太廟廣場!
然而,這毀滅性的火雨,在觸及影壁前,被那九條吞噬了大量離火、身軀已變得半透明如琉璃的青銅巨龍,張開龍口盡數(shù)吞沒!九龍仰天,發(fā)出悠長而蒼涼的龍吟,龍軀在吞噬了所有毀滅能量后,寸寸化為晶瑩剔透的琉璃,最終凝固、矗立在星髓熔池的廢墟之上,化作九根銘刻著《太上洞玄靈寶度人經(jīng)》經(jīng)文的星髓巨柱!經(jīng)文流轉(zhuǎn)著淡淡的金光,凈化著殘留的怨氣與邪氛。
煙塵與能量亂流緩緩散去。
沈知白踉蹌著,跪倒在水晶棺原本懸浮的位置。熔池已經(jīng)凝固冷卻,形成一片狼藉的琉璃狀廢墟。棺中,景安公主的遺骸在九根主陣卦簽碎裂后,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正化作點點純凈的星塵,飄散于天地之間,回歸蒼穹。唯余那枚完整的螭紋玉環(huán),靜靜地落在沈知白染血的掌心。
玉環(huán)溫?zé)?,仿佛還殘留著母親最后擁抱的體溫。
裴硯之拄著那截斷裂的玄鐵箭桿,支撐著身體,一步步走到沈知白身邊。他將殘破的玄鐵甲襯里撕下,小心而笨拙地裹住她鮮血淋漓、因過度催動“畫煞”而微微顫抖的手。他的斷箭插在凝固熔池的邊緣,箭尾系著的那枚小巧的玄鐵鈴鐺,在夜風(fēng)的吹拂和殘余能量的激蕩下,發(fā)出清脆而空靈的叮鈴聲。
叮鈴…叮鈴…
聲聲輕響,穿透了戰(zhàn)場的血腥與死寂,如同為逝去的英魂,奏響了遲來整整七年的安魂曲。
沈知白緊緊握住那枚溫?zé)岬挠癍h(huán),感受著懷中那枚吸納了龐大財氣的“璇璣”玉印沉甸甸的分量。她緩緩抬起頭,望向崔胤相府的方向,月光照亮她蒼白卻堅毅如冰的側(cè)臉,眼中燃燒著的不再是悲傷,而是足以焚盡一切魑魅魍魎的帝星烈焰。斬妖除魔的利刃已鑄,打敗乾坤的資本已足,屬于沈知白的戰(zhàn)爭,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