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那片黑暗像是有生命的，緩慢地呼吸、蠕動，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整個吞噬。
手里的金屬片冰冷，堅硬，是此刻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東西。上面的刻痕，那扭曲古怪的符號，一遍遍刮擦著他的指腹，帶來一種粗糙的、令人不安的觸感。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感從心底升起，越來越強烈。不是單純的恐懼，更像是一種……排斥。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想要丟掉這玩意兒，離它越遠越好。這感覺太陌生，也太強烈，簡直莫名其妙。
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金屬片上移開，媽的，一個破鐵片還能影響情緒了？
抬眼，再次審視這片黑暗。眼睛似乎比剛才適應了一些，能勉強分辨出一點模糊的輪廓。很高，非?？諘纭０蠢碚f，這種地方回聲應該會很明顯。
他試著輕輕跺了跺腳。
【嗒】
聲音傳出去，散開，然后像是被什么東西吸走了一樣，迅速消失在黑暗里，沒有半點預想中的回響。
真他媽邪門。這空間……吸音？墻壁用的什么鬼材料？還是說……這鬼地方堆滿了軟綿綿的東西？比如……尸體？他打了個寒顫，趕緊掐滅這個念頭。
他側耳傾聽。
【滋……滋……】
遠處那半死不活的燈管還在敬業(yè)地發(fā)出噪音。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不，不是死寂。有一種極低沉的，近乎無法察覺的……嗡鳴？頻率很低，像是貼著地面?zhèn)鱽淼摹?/p>
是他的錯覺？累到耳鳴了？
他攥緊了拳頭，金屬片硌得掌心生疼。這疼痛感反倒讓他清醒了些。
必須往前走。留在這里，跟在砧板上等剁沒區(qū)別。
他吸了口氣，那股混合著潮濕泥土與某種活物氣息的味道更加清晰了?；钗铩降资鞘裁赐嬉鈨海亢淖涌隙]這么大動靜。
他終于松開一直死死貼著的墻壁，往前邁出一步。腳下的地面依舊平滑得過分。冰涼的觸感透過不算厚的鞋底傳來，像是走在某種打磨過的石材上。
他伸出手，在身前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帐幨幍模裁匆矝]碰到。
再往前一步。
【呼……】
一陣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的氣流拂過他的臉頰。很輕，帶著潮氣，還有那股子怪味。是從更深處來的。
那里……有通風口？還是說……那“活物”在呼吸？
心臟猛地一縮。他停下腳步，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眼睛死死盯著前方那片更濃郁的黑暗。那氣流就是從那里來的。
他把撿到的金屬片塞進口袋，拍了拍，確保它不會掉出來。這玩意兒雖然看著不舒服，但好歹是個硬家伙，萬一能當個板磚用呢？
然后，他雙手垂在身體兩側，微微弓起腰，像一只準備撲擊，或者更像是準備逃跑的野獸。
他再次邁步，動作放得極輕，落地無聲。
一步。
兩步。
那股低沉的嗡鳴感似乎清晰了一些。不是從耳朵聽到的，更像是……從腳下，從骨頭里傳來的？地面在震動？
極其輕微，頻率很低，但持續(xù)不斷。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俯下身，伸出手去觸摸地面。冰冷，平滑。指尖傳來極其細微的震顫感。
真的在震！不是地震那種劇烈的晃動，而是持續(xù)的、有規(guī)律的低頻震動。像是……某種大型機械在地下深處運轉？或者……他媽的，某種巨大的生物在打呼嚕？
這個念頭讓他頭皮發(fā)麻，差點直接跳起來。他猛地站直身體，后背瞬間驚出一層冷汗。不能再想下去，再想自己先把自己嚇死了。
必須找到光源?；蛘哒业匠隹凇Ｄ膫€都行！
他不再猶豫，加快了腳步，朝著那氣流和嗡鳴傳來的方向走去。黑暗中，方向感變得極其模糊。他只能憑著直覺，還有那越來越清晰的震動感往前。
走了大概十幾步。腳下的震動感越來越強，幾乎能感覺到鞋底在發(fā)麻。那股氣流也變成了持續(xù)不斷的微風，吹得他臉上涼颼颼的。
前面的黑暗似乎沒有盡頭。他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一個房間。感覺更像是一條無限延伸的通道？或者一個……他媽的巨大洞穴？
【咔嚓】
一聲輕響，在死寂和低沉嗡鳴的背景音中，顯得格外刺耳。
不是他發(fā)出的。是從前面?zhèn)鱽淼模?/p>
林默瞬間定在原地，呼吸都停了。腎上腺素飆升，全身汗毛直豎。
聲音很近！就在前面不遠！
是什么東西碎了？骨頭？石頭？還是……什么東西被踩到了？
他屏住呼吸，耳朵豎起，像雷達一樣捕捉著任何一絲動靜。
寂靜。可怕的寂靜。剛才那聲脆響之后，又恢復了之前的狀態(tài)。只有腳下持續(xù)的低頻震動，還有那若有若無的氣流聲。
等了幾秒，毫無動靜。
是巧合？掉了個小石子？還是……前面有東西，故意弄出聲響，在警告他？或者，在引誘他過去或者，在引誘他過去？
林默的手心又開始冒汗，冰涼的汗水。口袋里的金屬片沉甸甸的，像塊石頭。他摸了摸口袋，確認那東西還在。不知道為什么，這玩意兒雖然詭異，卻也給了他一點微不足道的心理支撐。他咬了咬牙。媽的，事到如今，怕也沒用。
他從口袋里掏出那個金屬片，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觸感讓他稍微冷靜了一點。
然后，他繼續(xù)往前走。這一次，他的腳步更輕，更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落地無聲。眼睛也瞪到了最大，試圖穿透這該死的黑暗，看清哪怕一點輪廓。
又往前走了七八步。
【咔嚓……咔嚓……】
又是那種聲音！而且是連續(xù)的！這次更清晰，更近。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緩慢地移動，踩碎了地上的什么東西。
林默猛地停下。這次他聽清楚了。聲音是從左前方傳來的！距離他……可能只有五六米！
那里有東西！活的！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沖到了頭頂，心臟狂跳得快要蹦出來。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身體緊繃，做好了隨時轉身逃跑的準備。
但……往哪兒逃？后面是那扇門，是血泊，是那團毛團?；厝?？不可能！
他死死盯著左前方的黑暗。那【咔嚓】聲還在繼續(xù)，不緊不慢，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規(guī)律。像是在……咀嚼？
林默胃里一陣翻騰，一股惡心涌了上來。他強迫自己冷靜。必須看清楚那是什么東西！
他慢慢蹲下身體，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時，也讓自己的視線更接近地面。或許能借助地面反射的那丁點微光，看到點什么。
他瞇起眼睛，一寸寸地掃視著左前方的地面。
黑暗。依舊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但那【咔嚓】聲，卻越來越清晰。甚至……他好像聞到了一股……新的味道？混雜在泥土和活物氣息里的……
血腥味？很淡，但確實有。那東西……在進食？就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他想跑。立刻！馬上！但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他知道，現(xiàn)在轉身逃跑，發(fā)出的聲音很可能會驚動那東西。到時候……他不敢想。
【咔嚓……】
聲音停了。
林默的心也跟著停了一拍。結束了？還是……發(fā)現(xiàn)他了？
他一動不動地蹲在原地，連呼吸都幾乎停止。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周圍只有那持續(xù)的低頻震動，還有微弱的氣流聲。那東西……走了？還是在……觀察他？
林默感覺自己的神經快要繃斷了。他慢慢地，極其緩慢地，轉動著眼球，試圖擴大視野范圍。
就在這時。
他的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一點……微弱的……反光？
在右前方，貼近地面的位置。那是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把視線挪過去。黑暗中，那點反光很微弱，像一顆黯淡的星星。金屬？還是……眼睛？他不敢確定。
他保持著蹲伏的姿勢，一動不動。又過了十幾秒。
那點反光……好像動了一下？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著那點反光。它又動了一下。不是快速移動，而是……非常緩慢的，輕微的……晃動。像是什么東西……在呼吸？或者……在轉頭？林默感覺自己的后背已經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