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間,小蠶開始第一次蛻皮。
我坐在院落的樹蔭下,手旁擺著涼茶,看著陽光,透過婆娑樹葉落下的點(diǎn)點(diǎn)光斑,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一方院落,清閑幽靜。
有時我娘在樹蔭下繡花,我爹捧著書本踱步出來,有意無意往娘身邊湊。
這些細(xì)碎的記憶,我都不?;叵肫?,幾乎都快忘了,我一直求的,不過是這么一個平靜的下午。
昔日我以為,謝知奕會幫我實(shí)現(xiàn),后來才恍然大悟,不必依靠他人,我自己也能做到。
一同乘涼時,青書好奇問道,“本以為你是養(yǎng)在閨房,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怎么會做這個?!?/p>
安靜許久,我開口,“我娘教我的?!?/p>
我娘是兗州有名的繡花女,我爹是新科狀元,來兗州出公差時,便對我娘一見鐘情。
當(dāng)時誰也不看好她們。
我爹也曾對我講過,他這一生做過最勇敢的事,便是娶了我娘這個繡女。
可惜的是我沒遺傳到我娘這雙巧手,而是像爹一樣笨拙。
那時我家和謝家交好,自小定了娃娃親。
可天有不測風(fēng)云,在一樁謀逆案中,我爹被奸人所害。
同年,我娘撐著病體,四處奔波求告,直到我爹大仇得報的那刻,她也臥床不起。
去世前,她拉著我的手,“娘對不起卿卿。”
“只,只愿我的卿卿未來能萬事隨心,莫委屈了自己?!?/p>
可一個孤女哪能不受委屈。
彼時我的身邊只有謝知奕。
他答應(yīng)我,等我們長大,一定會陪我回娘的故鄉(xiāng)看看。
可世事變遷,謝知奕仕途順?biāo)?,政?wù)繁忙,與我常匆匆見兩三面便離開,我?guī)子_口而說不出。
直到如今,我拾起昔日愿望,才發(fā)現(xiàn)。
自己心心念念等他人幫忙實(shí)現(xiàn)的愿望,自己也能做到。
在兗州兩個月,我很快探究出了養(yǎng)蠶之法,也與周圍的鄰里鄰居打成一片。
王家大娘煲的雞湯最好喝,憐憫我一個弱女子帶著“幼弟”常常送來。
張家姐姐的丈夫是個木匠,打的一手好蠶箱,我訂下大量蠶箱,引的夫妻倆十分感激,常常送來自己種植的新鮮瓜果。
這里的人樸實(shí)淳厚,你對他好一分,便能以十分回報,和幼時娘親說的一樣。
我還接濟(jì)了許多繡女,替他們請來上好的繡工師傅。
青書不解,“你這是想做什么?”
我道,“我要開兗州最大的繡樓?!?/p>
我忙的腳不沾地,選址,畫圖。
繡女們的功夫也不統(tǒng)一,還要勤加磨練。
就在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當(dāng)下生活時,謝知奕來了兗州。
我聽到外面沙沙的腳步聲,還以為是隔壁的大嬸又來求些養(yǎng)蠶的技術(shù),推開門,卻見一道墨色衣裳站在樹下。
見我身上的淡色衣裳,謝知奕鳳眸中閃過一絲心疼,“卿卿,委屈你了。”
這兩個月的恬靜生活,讓我心性平淡了些,可架不住謝知奕的屢次糾纏。
盡管我在說清楚之后,能做到視若無睹,可夜色之下,守在外面的身影,院中莫名其妙多出的東西,無一不在提醒著我他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