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下人見到我,都畢恭畢敬地稱呼我為表小姐。
可明明在之前,他們滿臉堆笑地喊了我一個(gè)月的夫人。
裴玄,你下了多大的功夫,才讓全府上下口徑如此迅速改口,甚至連一個(gè)喊錯(cuò)的都沒有?
是真的怕我會傷心,還是怕我破壞你和蘇芷大婚?
深夜,我收到了兄長的回信。
【我問過長老,我苗疆的噬心蠱早已滅絕,那蘇芷多半是裝的,他竟查都不查就信了?】
【當(dāng)初他兵敗被困,是你動(dòng)用整個(gè)苗寨的力量,不眠不休為他尋來破敵之法,才助他反敗為勝?!?/p>
【他怎能另娶他人!】
字跡被淚水浸得模糊。
當(dāng)初我為救他染了蠱毒,他心疼得直掉眼淚,恨不能替我承受痛苦。
也曾許諾此生不負(fù)。
可每一次只要蘇芷出現(xiàn),他的一顆心就偏到了天邊,將與我的海誓山盟忘得一干二凈。
如今,蘇芷是不是裝的,有什么要緊?
橫豎他對她的緊張和心疼是真的。
哥哥在信末寫道:【他既負(fù)你,便有他后悔的時(shí)候!圣上賜婚,豈容他兒戲?到了日子,圣上問罪,他與那毒婦都別想好過!】
【三日后,我接你回家?!?/p>
圣上賜婚,我不能連累家人。
我悄悄進(jìn)了宮。
太后聽完,氣得摔了茶盞。
“哀家最是看不得這等負(fù)心薄幸之人。”
“若他當(dāng)真與那蘇芷成婚,你便安心離去,哀家定去找他算賬!”
我跪謝。
一回到自己院子,我便撞見裴玄正推著秋千,蘇芷坐在上面,笑得花枝亂顫。
那是我最喜歡的秋千。
當(dāng)初裴玄為了給我一個(gè)驚喜,親手打磨,手上磨出了好幾個(gè)血泡。
我心疼地為他上藥,嗔怪他傻。
他卻說只要我開心,什么都值得。
我那時(shí)靠在他懷里,甜蜜地說:
“以后你若讓我傷心了,我就來坐秋千,坐一坐,我就什么都能原諒你了?!?/p>
他高興壞了。
平日里,連同僚家的孩子想玩,都會被他冷聲制止。
過往的甜蜜,此刻都化作了利刃,在我心上反復(fù)切割。
裴玄看見我,停下了推秋千的手,面色有些不自然。
他見我盯著秋千,開口道:“這秋千是我特地為芷兒做的。”
“你要是想坐,可以等芷兒玩夠了再坐?!?/p>
我只覺得可笑。
我看著他的眼睛,“秋千既是給心愛之人做的,又怎會容許其他女人坐上去?”
裴玄整個(gè)人僵住,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起了什么,艱澀地開口:“本來是不行的。”
“但是你可以。”
所以,
其他人碰都不能碰,但蘇芷可以。
一股劇痛猛地從腦中炸開,我疼得捂頭往下蹲。
裴玄見我臉色煞白,下意識上前一步想扶住我。
“啊!”
蘇芷忽然從秋千上摔了下來。
裴玄伸向我的手頓在半空,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奔向蘇芷。
“玄哥哥,這秋千……它克我……”
裴玄臉色一沉,冷聲道:
“來人,把這秋千拆了!”
我忍著腦中翻江倒海的劇痛,用盡力氣問他:
“秋千在這里這么久了,真的要拆嗎?”
裴玄眼中閃過遲疑,但看著懷里哭泣的蘇芷,他狠下心。
“以后你想要,我再給你做一個(gè)新的。”
我眼睜睜看著他,親手拿起斧子,一斧又一斧地劈向那曾承載了我們甜蜜的秋千。
木屑紛飛,記憶也開始破碎。
也好。
等關(guān)于他的記憶被一點(diǎn)點(diǎn)清空,我就再也不會痛苦了。
劇痛讓我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悠悠轉(zhuǎn)醒,發(fā)現(xiàn)自己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遠(yuǎn)處,是秋千被毀壞的殘骸。
我平靜地看著那堆廢木,心中沒有半分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