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輝灑在機場冰冷的瓷磚。沈逸陽遞過來一杯溫熱的咖啡。
陽光給他的面龐鍍上一層光輝,連細小的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明明他也對未來要發(fā)生的事感到迷茫,但還是輕聲安慰我。“沒事,
如果出國了你住不慣我們就回來?!薄霸趪饬魧W過,不會不習慣的。
”父親的離世我現在都沒緩過來,思維還很遲鈍。沈逸陽見我情緒不高漲,
猶豫著還是張開雙臂給了我一個香皂味的懷抱?!拔也惶珪参咳耍?/p>
但是聽我奶奶說聊天能讓人變得稍微開心點。
”“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有村民跟我說我是被奶奶從垃圾桶里撿回來的,
一開始我會很傷心就躲在房間里不吃飯,奶奶知道了跑去把那些嚼舌根的人都罵了一頓。
”“年紀再大點后我也想明白了,和奶奶生活的那些年很幸福,是不是撿回來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能有感受到愛的能力?!薄跋M磥?,我們能一起感受生活的美好。
”把臉埋在他的肩窩,留下一小片水漬,嗓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嗯。
”失去的不一定比擁有的好,這個道理現在知道也不晚。
我只是遺憾重來一世依舊沒能救下父親。不過世上從來都沒有后悔藥。
沈逸陽緊緊地把我環(huán)住,灼熱的體溫把我從里到外都暖起來了。抬眸看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顎,
我對自己選擇他的決定更加放心了。手掌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沈逸陽就肌肉有多堅實有型。
突然想到,若是他沒有被鄉(xiāng)下的奶奶收養(yǎng),天天干農活也練不出這么健康的身體。想著想著,
一陣失措的叫喊聲由遠而近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甚至以為自己幻聽了?!鞍⒑?,阿禾!
”和沈逸陽對視一眼,我先松開了環(huán)住他腰的手。落寞在他眼底一閃而過。
蕭澤鳴靠近我們時,司徒夫人安排的保鏢迅速形成一堵肉墻擋在我們面前。他面如死灰,
死死地盯著我們?!八皇且粋€鄉(xiāng)下人嗎?怎么變成司徒少爺了,阿禾你要跟他走嗎?
”我蹙起眉峰,絲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皠e一口一個鄉(xiāng)下人了,
你的自持清高真的讓我感到惡心!”蕭澤鳴滿眼受傷,像被拋棄的小獸。這是第一次,
我從他眼里看到示弱的情緒?!皠e生我的氣了阿禾,
我不知道許欣在我給顧伯父的補品里加了毒藥?!薄拔艺娴闹厘e了,你別離開我行嗎?
”“你不知道?那我跟你說了,你信過我嗎?!”心累了。我不想再跟他爭執(zhí),
保鏢詢問沈逸陽,“少爺,需要我們趕走他嗎?”沈逸陽垂眸,神色逐漸鑒定,
手扶上我的腰間。示意保鏢退到我們身后。我沒想到,他會為了我生氣?!笆捪壬?,
請不要這么騷擾我老婆?!薄八枰銕椭臅r候你傷害她,現在又來假惺惺干嘛?!
以后她有我來照顧,你再這樣別怪我不客氣!”這番話說的實在不算客氣。
沒想到一向脾氣溫和的沈逸陽,第一次發(fā)火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一雙劍眉不悅地擰起,
握著我側腰的手都暗暗用力,把我拉得更靠近他。身后的保鏢往前走了兩步,
高大的身軀給蕭澤鳴帶來了十足的壓迫感?!澳阍趺醋兂伤就缴贍斄?,不應該啊?!
怎么會這樣?”“你瞧不起的沈逸陽就是司徒家失蹤了二十年的少爺,你再不相信也是事實。
我已經跟警方提交了你和許欣的犯罪證明,你走吧,我不想看你在我面前像狗一樣被拖走。
”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反復揉捏,連同眼眶一起變得酸脹起來。蕭澤鳴的眼底猩紅,
我突然就想到八歲的時候我在幼兒園被其他小孩欺負,小小的他也是這樣紅著眼,
把拳頭揮向他們的。我們之間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劍拔弩張呢?
或許是從他遇到那個軟聲細語的學妹開始就被她奪了魂魄。記憶的閘門被強行關上。
警察追來機場了。許欣被戴上銀手銬,她哭哭啼啼地跟在警察后面。“澤鳴哥,
比賽參加不了了,現在我們還要坐牢,我怕?!笔挐渗Q眼中的受傷遮掩不住,
他落寞地看了我最后一眼,走向警方,伸出雙臂。聲音輕得像羽毛。“是我對不起你,
我識人不清,害了顧伯伯?!薄拔液馁M所有時間精力準備的科研比賽也無法繼續(xù)下去了,
我活該,都是我欠你的?!彼纳ひ敉蝗辉龃?,像瀕死的人發(fā)出最后的喊叫。
“但是我不允許你和他結婚,你說過只愛我,這輩子一定要嫁給我的!
”空曠的機場回蕩著他聲嘶力竭的痛苦。警察不耐地壓著他的雙臂,“廢話這么多,
回警局再說吧!”許欣離開前回頭看我的那一眼,充滿了不甘與怨憤。我知道,
事情一定不會那么快就結束的。航班按時起飛前往M國。飛機上我被沈逸陽牢牢地摟著,
夢里起起伏伏,什么也抓不住。我害怕得幾乎要哭出來,可是有人抱我更緊了。
在我耳邊輕輕呢喃,“別難過,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來接機的司徒夫婦看到與司徒家主長得如出一轍的沈逸陽時,幾乎喜極而泣。
他們很快為我們舉辦了盛大的婚禮?!瓡r光荏苒,又是一年清明節(jié)。
我和司徒逸陽計劃回國為父親和母親掃墓,他們藏在一起。這是父親離世前的遺愿。
婆婆和公公舍不得我們離開,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們按時回家。回到熟悉的土地,
我不禁熱淚盈眶,思緒萬千。去年出國沒多久蕭澤鳴和許欣的判決結果就出來了。
許欣故意殺人罪判處無期徒刑,緩刑兩年執(zhí)行。蕭澤鳴間接害人,只判了一年半,算算日子,
他已經出獄半個月了。我們準備好花果和酒后就前往郊外的墓園。
在墓園看到那個讓我刻骨銘心的身影后,洶涌的情緒幾乎要把我吞沒。
胸口悶得我喘不上氣來,司徒逸陽擔憂著輕輕拍我的背幫我舒緩。蕭澤鳴變得骨瘦如柴,
身上的黑色風衣都顯得寬寬大大的,罩不住他單薄的身形。
那件衣服是很多年前我買給他的生日禮物。
時間久遠到我都想起不起來他收到這件禮物是時的表情。大概又是厭惡吧。
年少的蕭澤鳴慣會聲厲懼色地警告我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或許是察覺到了什么他猛然回過頭來。對視的一剎那,風都靜止了。電光火石間,
他靜靜地落下淚來。大顆大顆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流到敞開的衣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