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指間的流沙,悄無聲息地滑過。
半年。
足以讓京市的上流圈子徹底遺忘一個破產(chǎn)的家族。
也足以讓新的秩序和傳奇牢牢扎根。
顧晚的名字,和“星耀”計劃的成功一起,成為了新的神話。
她不再是依附于厲司琛的替身“林晚”。
她是顧晚。
顧氏集團的執(zhí)行總裁,手腕強硬、眼光毒辣的商界新貴。
她徹底活成了自己的女王。
關(guān)于厲司琛的消息,偶爾會像水面的浮沫一樣,短暫地冒一下頭,隨即又沉寂下去。
聽說他為了還債,什么臟活累活都干。
聽說他拒絕了所有試圖“幫助”他的人。
聽說他變得沉默寡言,像一塊被生活磨平了所有棱角的石頭。
顧晚聽到這些,也只是淡淡地“嗯”一聲,便再無下文。
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
一個陽光還算不錯的下午。
顧晚結(jié)束了一場重要的商務(wù)會談,婉拒了合作方共進晚餐的邀請。
她有些疲憊,想早點回去。
司機平穩(wěn)地駕駛著車子,駛向顧家莊園的方向。
經(jīng)過一條相對僻靜、但安保嚴(yán)密的林蔭道時。
變故陡生!
一輛破舊的面包車,像是失控的野獸,猛地從岔路口瘋狂地沖了出來!
目標(biāo)明確!
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
狠狠撞向顧晚乘坐的勞斯萊斯!
“顧總小心!”司機目眥欲裂,猛打方向盤試圖躲避!
但距離太近!
速度太快!
眼看就要撞上!
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道人影如同鬼魅般,從路旁的綠化帶里猛地?fù)淞顺鰜恚?/p>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狠狠地撞在了那輛瘋狂的面包車的車頭上!
“砰——?。?!”
一聲令人牙酸的、沉悶到極點的巨響!
那道人影被巨大的沖擊力撞得高高飛起!
像一片破敗的落葉。
劃過一道刺眼的弧線。
然后。
重重地砸在勞斯萊斯的前擋風(fēng)玻璃上!
“嘩啦——!”
昂貴的防彈玻璃瞬間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紋!
鮮紅的血,如同最刺目的顏料,瞬間在裂紋上暈染開來!
觸目驚心!
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面包車被這突如其來的撞擊阻了一下,方向偏斜,擦著勞斯萊斯的車尾沖了過去,撞在路邊的隔離帶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停了下來,冒出黑煙。
勞斯萊斯因為司機最后的緊急避讓和那道人影的緩沖,只是側(cè)面被剮蹭,車身劇烈搖晃后,險險停住。
車內(nèi)。
饒是經(jīng)歷過風(fēng)浪,顧晚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生死瞬間驚得臉色微白。
她捂著被安全帶勒得生疼的肩膀,急促地喘息著。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剛才…如果不是那道人影不要命地?fù)涑鰜頁趿艘幌隆?/p>
后果不堪設(shè)想!
她猛地抬頭,透過布滿裂紋和鮮血的前擋風(fēng)玻璃,看向那個趴在引擎蓋上、生死不知的身影!
當(dāng)看清那張被鮮血糊滿、卻依舊能辨認(rèn)出輪廓的臉時。
顧晚的瞳孔驟然收縮!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間凝固!
厲司?。?!
怎么會是他?!
保鏢和司機已經(jīng)迅速下車,一部分人控制住面包車?yán)镌噲D爬出來的司機(一個滿臉瘋狂、眼神渙散的陌生男人,似乎是酒駕或毒駕),另一部分人則小心翼翼地查看趴在引擎蓋上的厲司琛。
“顧總!您沒事吧?”保鏢緊張地拉開車門。
顧晚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她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
高跟鞋踩在冰冷的路面上。
她一步步走向車頭。
走向那個渾身是血、一動不動趴在那里的男人。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厲司琛的樣子慘烈到了極點。
額頭被撞開一個大口子,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他蒼白的臉和散亂的頭發(fā)。
手臂以一種不自然的姿勢扭曲著,顯然已經(jīng)骨折。
身上廉價的工裝外套被撕裂,露出里面被玻璃和金屬劃破的傷口,深可見骨。
他緊閉著眼睛,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只有身下不斷蔓延的鮮血,證明他還活著。
顧晚站在車頭前。
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被鮮血和死亡籠罩的臉。
無數(shù)畫面在她腦海中瘋狂閃過——
他抱著蘇薇薇的溫柔。
他罵她是贗品的冷酷。
他逼她下跪的羞辱。
他跪在莊園外的卑微。
還有…他曾經(jīng)給過她的,那短暫得如同幻覺的、虛假的溫存…
最后,定格在三年前醫(yī)院里,他昏迷不醒時,她偷偷守在他床邊,看著輸液管里自己的血一點點流入他身體時的忐忑和希望…
復(fù)雜到極致的情緒在她眼底翻涌。
最終,都?xì)w于一片深沉的死寂。
“顧總…他…”保鏢看著厲司琛的慘狀,欲言又止。這顯然是活不成了。
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由遠(yuǎn)及近。
顧晚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決斷。
“送醫(yī)院?!彼穆曇魶]有任何起伏,冷靜得可怕。
“用最好的藥?!?/p>
“請最好的醫(yī)生?!?/p>
“不計代價?!?/p>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厲司琛慘白的、毫無生氣的臉上。
一字一句,清晰地補充道:
“把他這條命,給我救回來?!?/p>
保鏢一愣,隨即立刻應(yīng)道:“是!”
醫(yī)護人員迅速將厲司琛抬上擔(dān)架,送上救護車。
顧晚站在原地。
看著救護車呼嘯著遠(yuǎn)去。
夜風(fēng)吹起她利落的短發(fā),帶著深秋的寒意。
她攏了攏身上的外套。
轉(zhuǎn)身。
走向那輛玻璃碎裂、沾滿鮮血的勞斯萊斯。
背影挺直。
沒有絲毫動搖。
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那鮮血淋漓的沖擊,都未曾在她心底留下半分漣漪。
只是無人看見。
她垂在身側(cè)的手。
指尖用力地掐進了掌心。
留下幾道深深的、泛白的月牙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