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林晚！發(fā)什么愣呢？”許朝陽側(cè)著身子看著林晚，眉頭微挑，手里還捏著那根老冰棍棍子。
“??？”林晚有點慌，“沒……沒發(fā)愣?！?/p>
“沒發(fā)愣？”許朝陽嗤笑一聲，冰棍棍子精準地指向林晚卷子上那道一片空白的大題。
“那你跟這兒相面呢？不過這題老王講的時候我就覺得他沒講明白。卡住了？”
林晚臉一熱，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卷子邊緣，點了點頭“嗯……受力分析……”
“嘖，我就知道?！痹S朝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筆拿來?！绷滞碲s緊把自己的自動鉛筆遞過去。
許朝陽接過來，一點不客氣，直接在林晚卷子的空白處唰唰畫起來。
她畫得飛快，線條卻很清晰。
“你看這兒，這滑塊，它不光在斜面上溜，還頂著個擋板呢?！?/p>
“老王就提了一嘴摩擦力，跟放屁似的輕飄飄的，這摩擦力方向搞錯了，后面全完蛋?！?/p>
林晚努力跟上她的思路，看著圖上那個被許朝陽標得十分顯眼的向上的箭頭，懵懵懂懂地點頭：“嗯。”
“還有這兒?！痹S朝陽筆尖又移到重力上。
“重力，別傻乎乎只畫一個，得拆開啊?！?/p>
“一個沿著斜面往下拽它，一個垂直斜面往下壓它，老王講的時候一筆帶過，純屬坑人呢?！?/p>
她刷刷兩下，畫出兩個分力箭頭，動作干脆利落。
“喏，”許朝陽把鉛筆塞回林晚手里，下巴朝卷子上一揚：
“先把這幾個祖宗，大小方向，給我伺候明白了?！?/p>
“一個都不能少，標清楚了再往下想，別瞎蹦跶?！彼駛€監(jiān)工似的發(fā)號施令。
林晚看著那幾個被許朝陽圈出來的關(guān)鍵點，心里稍微有了點底。
她深吸一口氣，低下頭，開始小心翼翼地按照指示在圖上標注。
許朝陽也沒閑著，歪著腦袋湊近了看，跟個質(zhì)檢員似的。
林晚剛在摩擦力旁邊標了個小小的“f”，許朝陽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來：
“大點寫著，標清楚。還有那個重力分力，沿斜面向下那個，是主力軍，標醒目點。”
林晚被她盯得有點手忙腳亂，鼻尖都冒了汗，但還是在許朝陽的實時指導(dǎo)下，磕磕絆絆地把受力圖完整地標了出來。
“行，這不就清楚了嘛?！痹S朝陽看著林晚標完的圖，滿意地點點頭。
她順手撈過自己那本快被翻爛的物理競賽習(xí)題集，嘩啦啦翻到某一頁，指著上面一道類似的例題：
“瞧瞧這個，跟你那個像不像？就多了個彈簧，但原理差不多，你按著這個模子做做看？”
她把習(xí)題集往林晚這邊推了推。
林晚看著那密密麻麻的例題，心里有點打鼓：“我大概不行……”
“嘖，誰讓你一步登天了？”
許朝陽重新拿起自己的筆，對著競賽題皺起了眉，“先試試，卡住了再喊我，別跟個悶葫蘆似的憋著?！?/p>
林晚被她噎了一下，只好硬著頭皮拿起筆，對著例題和許朝陽畫的圖，開始一點點地套題。
“喂，林晚。”
安靜沒持續(xù)多久，又被許朝陽打破了。她煩躁地把筆往習(xí)題集上一拍，抓了抓后腦勺：
“這破題哪個神經(jīng)病出的，繞死人了，不弄了?！彼箲嵥频陌蚜?xí)題集合上，往旁邊一丟。
林晚被她嚇了一跳，筆尖在卷子上戳了個小洞。
許朝陽長長吐出一口氣，她扭頭看向林晚，目光掃過她卷子上緩慢推進的解題步驟，又落在她手邊那本攤開的英語單詞書上。
“哎，”許朝陽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胳膊肘碰了碰林晚，“你英語是不是挺好的？上次聽寫看你好像沒錯幾個？”
林晚被她碰得胳膊一縮，“還行吧?！?/p>
“那正好?！痹S朝陽眼睛一亮，瞬間把物理拋到了九霄云外。
“昨天留的那篇英語作文，你寫了沒？借我瞧瞧?！?/p>
林晚有點懵：“作文？”
“對啊，就那個寫什么自己的夢想，煩死了，憋半天憋不出三行字?！?/p>
許朝陽一臉苦大仇深，直接伸手就去拿林晚放在書包側(cè)袋里的英語筆記本：
“快，給我參考參考，你們好學(xué)生肯定寫得好。”
林晚還沒來得及阻止，筆記本已經(jīng)被許朝陽抽走了。
她看著許朝陽大大咧咧地翻開本子，心里有點小小的別扭。
因為她的作文寫得其實挺普通的。
“嗯……”許朝陽看著林晚的字跡，眉頭漸漸舒展開。
“想當(dāng)翻譯？挺好啊，但是為啥想當(dāng)翻譯？”她抬起頭，好奇地問。
林晚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愣了一下，才小聲說：“就覺得能把別人的故事，用另一種語言講出來挺有意思的?！?/p>
她說著，臉有點熱。
“哦——”許朝陽拖長了調(diào)子，點了點頭，像是理解了：
“你這句用得不錯啊，我就想不到這詞兒?！彼钢咀由系囊痪湓?，語氣里帶著點真誠的佩服。
林晚被她夸得有點不好意思，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就是在書上看的。”
“那也說明你記性好！”許朝陽不吝嗇夸獎。
她拿出自己的本子，翻開空白一頁，“這句借我用用哈，還有這句，這句也很棒！”
她一邊說，一邊毫不客氣地在林晚作文本上劃拉著，把自己看中的句子抄下來。
林晚看著她那副拿來主義的架勢，有點哭笑不得，但心里那點別扭卻奇異地消散了。
好像自己的東西能被許朝陽看上，是件挺不錯的事。
“謝了啊?！痹S朝陽抄得飛快，心滿意足地合上林晚的筆記本，塞回她書包側(cè)袋，動作自然得像拿自己的東西：
“回頭請你吃冰棍兒！”
她剛說完，下課預(yù)備鈴就響了起來。
“啊，這么快。”許朝陽哀嚎一聲，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自己攤了一石凳的書本卷子，“走走走，下節(jié)語文，肯定又要抽背。”
林晚也趕緊收拾自己的東西。
兩人剛把書包甩到肩上，準備往教學(xué)樓沖，迎面就碰上了溜達回來的喬景兮和另外兩個女生。
“喲，朝陽！林晚！”喬景兮笑著打招呼，目光在并排站著的兩人身上掃了一圈，帶著點探究的笑意。
“聊啥呢這么投入？叫你們都沒聽見?！?/p>
林晚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小半步。
許朝陽倒是一臉坦然，把書包帶子往肩上提了提：“沒啥，就抄點作業(yè)唄。”
她回答得理直氣壯，還朝喬景兮揚了揚下巴，“景兮，文言文要背哪幾句來著？我筆記找不著了。”
喬景兮顯然習(xí)慣了許朝陽這風(fēng)格，“我的就在桌上，你自己拿了看。”
“好，謝了哈！”許朝陽應(yīng)了一聲，回頭就拍了一下還在磨蹭的林晚，“走了走了，趕緊的吧?！?/p>
喬景兮看著兩人一前一后小跑著離開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對旁邊女生說：“看見沒？許朝陽現(xiàn)在走哪兒都帶著個小尾巴了?！?/p>
“林晚？”另一個女生語氣里帶著明顯的驚訝和不解，“她倆真玩到一塊兒去了？”
議論聲被拋在身后。林晚小跑著跟在許朝陽旁邊，能聽到她邊跑邊小聲抱怨：“煩死了，又要背古文……”
林晚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話，看著許朝陽被風(fēng)吹起的頭發(fā)，心里剛才因為喬景兮她們的目光而生出的那點不安，慢慢的消散了。
許朝陽那句抄點作業(yè)說得那么自然，那么理直氣壯，好像她們之間這樣，就是天經(jīng)地義。
她悄悄吸了口氣，努力跟上許朝陽的步伐。
兩人的影子在午后的陽光下，被拉得長長的，在奔跑中，時不時地會重疊在一起一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