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事件后的第三天清晨,姜晚晴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姜小姐,夫人她...她情況不太好,一直在喊您的名字。"張媽站在門外,臉上交織著困惑與擔憂。姜晚晴一骨碌爬起來,隨意抓了件外套就跟著張媽穿過長廊。
林家宅邸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寂靜,只有她們匆忙的腳步聲在走廊回響。主臥房門半掩著,里面?zhèn)鱽砹指傅吐暤陌矒岷土帜笖鄶嗬m(xù)續(xù)的啜泣。姜晚晴輕輕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她心頭一緊——林母蜷縮在床頭,臉色蒼白如紙,雙手死死攥著被角,眼神渙散地盯著空中某處。
"她今早突然就這樣了,"林父抬頭看見姜晚晴,眉頭微皺卻還是解釋道,"一直念叨著玉佩、嬰兒房什么的..."姜晚晴緩步靠近,在床邊蹲下:"林夫人?"聽到聲音,林母猛地轉過頭,目光聚焦在姜晚晴臉上。她顫抖的手突然抓住姜晚晴的手腕:"那個聲音...雨夜里的尖叫聲...玉佩碎了..."她的指甲幾乎陷入姜晚晴的皮膚,"那個人...他右手上有..."
"夠了!"林父厲聲打斷,一把拉開林母的手,"醫(yī)生說了你需要休息,不要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轉向姜晚晴,語氣緩和卻不容置疑,"你先出去吧,她最近精神不穩(wěn)定。"
姜晚晴被半請半趕地送出了房間。關門前的最后一瞥,她看到林母的眼神——那里面有恐懼,有困惑,還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求助。
回到走廊,姜晚晴發(fā)現(xiàn)楚雨晴不知何時已站在不遠處,穿著精致的晨袍,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水。"媽媽又犯病了嗎?"楚雨晴嘆氣,從口袋里取出一個小藥盒,"還好我每天準時給她送藥。"她晃了晃藥盒,里面的藥片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醫(yī)生說必須按時服用,否則會出現(xiàn)記憶混亂、幻覺...很可怕的。"
姜晚晴盯著那個藥盒:"什么藥?""神經(jīng)調節(jié)類藥物,學名很長我也記不住。"楚雨晴微笑,"自從失去女兒后,媽媽的精神就一直不太好,這十幾年全靠藥物維持。"她意有所指地補充,"所以,不管你對媽媽說了什么、暗示了什么,都是在傷害她。"
姜晚晴沒有接話,但楚雨晴的話像一根刺扎進她心里。難道真的是她的出現(xiàn)刺激了林母,導致病情加重?楚雨晴滿意地看著姜晚晴的表情變化,優(yōu)雅地敲了敲主臥的門:"爸爸,我來給媽媽送藥了。"門開又關上,留下姜晚晴一人在走廊上,思緒萬千。
早餐桌上,林父宣布要出差兩天,囑咐楚雨晴照顧好林母。楚雨晴滿口答應,還體貼地說已經(jīng)約了李醫(yī)生明天來復診。整個過程中,姜晚晴像個透明人,沒人詢問她的意見,甚至沒人多看她一眼。林父離開后,楚雨晴立刻變了一副面孔。她打發(fā)走傭人,在餐廳里踱步到姜晚晴身后。
"我不知道你給媽媽看了什么、說了什么,"她俯身在姜晚晴耳邊低語,聲音甜得像蜜,眼神卻冷得像刀,"但如果你真的關心她,就該離她遠點。每一次情緒波動都在損害她的大腦,醫(yī)生說很可能導致不可逆的傷害。"
姜晚晴放下筷子:"你到底想說什么?""很簡單,"楚雨晴直起身,"停止你的'我是真千金'的表演,乖乖等DNA結果出來,然后體面地離開。"
她輕撫自己的秀發(fā),"當然,林家會給你一筆補償,足夠你這樣的女孩過上好日子。"姜晚晴抬頭直視楚雨晴的眼睛:"如果DNA證明我才是林家的女兒呢?"楚雨晴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恢復:"那就到時候再說咯。"她轉身走向門口,"對了,媽媽每天上午十點吃藥,今天由你送去如何?也讓你體驗一下照顧'母親'的感覺。"
楚雨晴離開后,姜晚晴的視線落在墻上的古董鐘上——九點四十五。她心念一動,起身走向廚房。"張媽,夫人的藥在哪里?楚小姐讓我十點送去。"張媽擦了擦手:"在樓上小客廳的柜子里,雨晴小姐平時都放在那里。我去哪?""不用,我自己去。"姜晚晴笑了笑,"楚小姐說想喝您煮的杏仁茶,能麻煩您現(xiàn)在做嗎?"支開張媽后,姜晚晴迅速上樓。
小客廳空無一人,她很快找到了那個精致的藥盒。打開后,里面整齊排列著七格藥片,今天是周三,對應格子里有兩顆白色藥片和一顆藍色藥片。姜晚晴小心地每樣取出一粒,用紙巾包好藏進口袋,然后從自己隨身帶的維生素瓶中倒出外形相似的藥片補進去。剛做完這一切聽到腳步聲從走廊傳來。
"藥拿好了嗎?"楚雨晴站在門口,目光在藥盒和姜晚晴之間游移。"拿好了,正要送去。"姜晚晴平靜地回答。楚雨晴伸出手:"給我吧,我突然想起來今天李醫(yī)生調整了劑量,我要檢查一下。"姜晚晴心頭一緊,但還是遞過了藥盒。楚雨晴仔細檢查每一格藥片,甚至數(shù)了數(shù)周三格子里的數(shù)量,最后似乎滿意了,合上蓋子。
"還是我親自送去吧,"她微笑道,"畢竟我比較熟悉媽媽的用藥習慣。"姜晚晴點點頭,目送楚雨晴離開。等腳步聲遠去,她立刻掏出手機給孤兒院時期的好友陳默發(fā)了條信息:"急需化驗兩種藥物成分,今天能見面嗎?"
下午,姜晚晴借口出門買個人用品,在城郊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廳見到了陳默。如今的陳默已是醫(yī)學院高材生,在一家醫(yī)院實習。"白色的是苯二氮卓類,常見的鎮(zhèn)靜劑,但劑量偏高;藍色的..."陳默推了推眼鏡,表情變得嚴肅,"這個有點特殊,是一種用于治療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藥物,但有個副作用是會抑制特定記憶的恢復。"
姜晚晴握緊了咖啡杯:"也就是說...""長期服用這種藥物,人會對自己想要忘記的事情越來越模糊。"陳默壓低聲音,"晚晴,這些藥是哪來的?"姜晚晴簡短地解釋了情況,陳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這簡直...如果有人故意讓患者服用這種藥物組合,目的很可能是為了控制她的記憶和情緒。"
陳默從包里拿出一本醫(yī)學期刊,翻到某一頁,"看這篇論文,類似的藥物組合曾在一些非法審訊中被使用過,用來瓦解被審訊者的心理防線。"姜晚晴感到一陣惡寒。如果林母這些年一直在被刻意模糊記憶,那么關于女兒被綁架的細節(jié),包括如何辨認真正的女兒,都可能被藥物抑制了。
"我需要更多證據(jù)。"姜晚晴咬了咬嘴唇,"能幫我查查這種藥的處方記錄嗎?看看是誰開的。"陳默猶豫了一下:"這違反規(guī)定...但為了林夫人健康,我想辦法查查。不過需要時間。"分別前,陳默塞給姜晚晴一個小瓶子:"維生素B群,外觀和你給我的樣品差不多。如果必須繼續(xù)服藥,至少用這個替換掉藍色藥片,鎮(zhèn)靜劑劑量也可以減半。"
回到林家時已是傍晚。宅子里靜悄悄的,姜晚晴輕手輕腳地上樓,經(jīng)過主臥時聽到里面?zhèn)鱽淼偷偷暮叱?。門沒關嚴,她悄悄推開一條縫。林母獨自坐在窗邊的搖椅上,懷里抱著一個嬰兒相冊,輕輕哼著一首陌生的搖籃曲。夕陽的余暉透過紗簾灑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輪廓。不知為何,姜晚晴的眼眶突然濕潤了。那旋律仿佛觸動了記憶深處某個塵封的角落,她不自覺地跟著哼了起來。
林母猛地轉頭,目光如電:"你怎么會唱這首歌?"姜晚晴自己也愣住了:"我...我不知道,就是覺得熟悉...""這是我為小晴寫的搖籃曲,"林母的聲音顫抖,"從沒錄下來過,也從沒給任何人聽過。只有我和小晴知道..."兩人隔著門縫對視,時間仿佛凝固。
姜晚晴看到林母眼中逐漸浮現(xiàn)的震驚和希望,但下一秒,楚雨晴的聲音從走廊另一端傳來:"媽媽?您怎么下床了?"林母的表情立刻變得迷茫起來,她眨了眨眼,看向楚雨晴:"雨晴?我...我剛才在做什么?"楚雨晴快步走來,狠狠瞪了姜晚晴一眼,然后溫柔地攙起林母:"您該吃藥休息了。李醫(yī)生說您需要靜養(yǎng),不能受刺激。"她意有所指地補充,"特別是不要被一些來路不明的人打擾。"
林母順從地被扶回床上,眼神又變得渙散起來。楚雨晴回頭對姜晚晴做了個"離開"的口型,然后關上了門。姜晚晴站在原地,手緊握成拳。剛才那一刻,林母顯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那首只有母女知道的搖籃曲。但楚雨晴的出現(xiàn)就像按下了重置鍵,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她下定決心,必須找出更多證據(jù),證明林母的記憶被人為干預,同時證明自己的身份。而關鍵,可能就在林母記憶碎片中提到的"右手十字疤痕"。回到客房,姜晚晴從枕頭下取出日記本復印件(原件已悄悄歸還書房),再次閱讀那頁關于綁架的記錄:"...只記得那人右手虎口處有一道十字形疤痕..."如果她能找到這個綁架犯,或許就能揭開當年的真相,證明自己的身份。但十八年過去,要從何找起?窗外,月光被烏云遮蔽,一場夜雨即將來臨。
姜晚晴想起日記中提到的"雨夜",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她有種預感,暴風雨不僅來自天氣,更來自這個表面平靜實則暗流洶涌的林家。而在這場風暴中,林母就像一個迷失在記憶迷宮中的囚徒,而鑰匙,或許就藏在那首只有真正的林家千金才會哼唱的搖籃曲里。
市立第三醫(yī)院的地下檔案室在凌晨兩點只有應急燈亮著,投下長長的陰影。陳默屏住呼吸,將員工卡再次劃過讀卡器,紅燈依舊閃爍。她咬了咬嘴唇,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銀色卡片——這是她昨天從值班室順來的系統(tǒng)管理員的通用門禁卡。"滴——"綠燈亮起,門鎖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
陳默迅速閃身進入,反手輕輕帶上門。檔案室里排列著數(shù)十個金屬柜,每個柜子上都標注著年份。她直奔最角落那個標著"2000-2005"的柜子——根據(jù)她的調查,林母最初開始服用那種特殊藥物正是在2003年,女兒被綁架后不久。
手指在文件間快速翻動,陳默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醫(yī)院檔案系統(tǒng)里查不到李醫(yī)生給林母開處方的電子記錄,說明要么記錄被刪除,要么根本就沒正式登記過。如果是后者,那么這些藥物從何而來?
"Bingo。"她輕聲自語,抽出一個薄薄的文件夾。標簽上寫著"特殊藥品申請-精神科李XX",日期正是2003年5月20日——綁架案發(fā)生五天后。
文件夾里只有三頁紙。
第一頁是李醫(yī)生手寫的申請,聲稱患者"林夫人"因遭受重大創(chuàng)傷需要特殊藥物治療,申請使用實驗性藥物"Memorol"。
第二頁是醫(yī)院藥學部副主任的簽字批準。
第三頁...陳默的瞳孔驟然收縮。第三頁是一份轉賬記錄復印件,顯示某公司向醫(yī)院"研究基金"賬戶匯款20萬元,日期比李醫(yī)生的申請早一天。
匯款方名稱被墨水涂掉了大半,只能辨認出最后兩個字"藥業(yè)"。她迅速掏出手機拍照。第一張剛拍完,檔案室外的走廊突然傳來腳步聲和鑰匙碰撞聲。
陳默手一抖,差點掉下手機。"誰在那兒?"一個男聲喝道。
保安!
陳默慌亂地將文件塞回原處,但第三頁紙因為年代久遠,在她匆忙的動作中被撕成了兩半。她來不及多想,將下半頁塞進口袋,上半頁胡亂插回文件夾,然后閃身躲到最近的柜子后面。
手電筒的光束掃過檔案室。陳默屏住呼吸,感覺心臟快要跳出胸腔。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在光束即將照到她藏身之處時,醫(yī)院某處的火警鈴聲突然大作。
"什么情況?"保安咒罵一聲,轉身跑向走廊。
陳默抓住機會,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出檔案室,沿著消防通道一路狂奔到地下室,再從后勤出口溜出了醫(yī)院。直到跑出兩個街區(qū),她才敢停下來喘氣,后背已經(jīng)完全被汗水浸透。她掏出那半頁紙,在路燈下仔細查看。
被撕毀的邊緣剛好切掉了匯款方的完整名稱,但留下了銀行賬號的前幾位。更重要的是,她注意到一個之前沒發(fā)現(xiàn)的細節(jié):在轉賬記錄的備注欄里,潦草地寫著一個編號"X-107"。
這代表什么?
陳默不知道,但她確定兩件事:第一,李醫(yī)生給林母開的藥物背后有金錢交易;第二,有人不希望這個秘密被發(fā)現(xiàn),否則不會在系統(tǒng)里刪除電子記錄。她掏出手機,給姜晚晴發(fā)了條加密信息:"找到線索,但觸動了警報。明天老地方見,有重要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