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欞灑入房間,沈明珠坐在梳妝臺前,心不在焉地把玩著一支白玉簪。這是三天前蕭景琰派人送來的,說是感謝她的救命之恩。簪子素雅簡潔,倒是很合她的口味,不像那些貴女們喜歡的華麗珠釵。
"小姐,您今天要戴這支簪子嗎?"小桃拿著梳子站在身后問道。
沈明珠回過神,將簪子放回錦盒:"不必了,今日練習騎射,戴這個不方便。"
自從那夜從蘇柔手中奪回邊防圖后,蕭景琰便在將軍府養(yǎng)傷。奇怪的是,這位世子不再像從前那樣對她冷言冷語,反而時常找各種借口與她攀談。昨日甚至邀她去后花園下棋,雖然最后變成了激烈的兵法辯論。
"小姐,世子殿下在前廳等您呢。"小丫鬟匆匆跑進來通報。
沈明珠手中的梳子一頓:"他又來做什么?"
"說是來向老爺請教兵法,但特意問了小姐是否在府中。"小丫鬟抿嘴笑道。
沈明珠耳根微熱,放下梳子:"告訴世子,我要去校場練箭,沒空作陪。"
小桃急道:"小姐!世子傷剛好就來看您,您這樣..."
"誰要他看了?"沈明珠站起身,從墻上取下弓箭,"他愛來不來,與我何干?"
話雖如此,當她大步穿過回廊時,腳步卻不自覺地放慢了。前廳傳來的談笑聲清晰可聞,蕭景琰正與父親討論邊境布防,聲音溫潤如玉,偶爾夾雜著沈烈爽朗的大笑。
沈明珠駐足聽了一會兒,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個世子,在談論政事時倒是很有見地,不像那些只會吟風弄月的紈绔子弟。
校場上,沈明珠一連射出十箭,箭箭正中靶心。汗水順著她的額頭滑下,她卻渾然不覺,只是一次次拉弓,仿佛要將心中莫名的煩躁一并射出去。
"好箭法。"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沈明珠手一抖,這一箭偏了少許。
她轉(zhuǎn)身看見蕭景琰站在校場邊緣,一襲月白色長衫,襯得他越發(fā)清俊挺拔。他傷勢初愈,臉色還有些蒼白,但那雙眼睛卻明亮如星,正含笑望著她。
"世子不在前廳與父親論兵,來校場做什么?"沈明珠放下弓,故意語氣冷淡。
蕭景琰緩步走近:"沈?qū)④娪泄珓粘鲩T了。我見今日天氣晴好,便想來校場活動筋骨。"
"世子傷未痊愈,還是回去歇著吧。"沈明珠瞥了眼他仍有些不便的右臂。
"無妨。"蕭景琰拿起一旁備用的弓,"不知可否與沈小姐切磋一番?"
沈明珠挑眉:"世子確定?"
"怎么,沈小姐怕輸?"蕭景琰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笑話!"沈明珠立刻被激起了好勝心,"比就比,輸了可別哭鼻子!"
蕭景琰大笑,那笑容晃得沈明珠有些目眩。她急忙轉(zhuǎn)身,假裝整理箭囊以掩飾突然加速的心跳。
比試開始,蕭景琰的箭術(shù)竟出乎意料的好。雖然右臂傷勢影響了他的發(fā)揮,但每一箭都穩(wěn)而準,與沈明珠不相上下。
"世子何時練的箭術(shù)?"沈明珠忍不住問道,"在江南學的?"
蕭景琰搖頭:"自幼所學。父王常說,鎮(zhèn)守北境,弓馬騎射是立身之本。"
沈明珠若有所思??磥硭皩@位世子的偏見確實太深了。他并非只會吟詩作對的紈绔,而是真正有擔當?shù)膶㈤T之后。
最后一箭,兩人同時射出,兩支箭在空中幾乎相撞,最終雙雙釘在靶心,難分高下。
"平手。"蕭景琰放下弓,微笑道,"沈小姐果然名不虛傳。"
沈明珠輕哼一聲:"若非世子有傷在身,我定能贏你。"
"那待我傷愈,再比過如何?"蕭景琰眼中帶著期待。
沈明珠正要回答,忽見管家匆匆跑來:"小姐,宮里來人了,說是皇后娘娘設了賞菊宴,邀您和世子殿下即刻入宮。"
沈明珠與蕭景琰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屎笸蝗辉O宴,所為何事?
一個時辰后,沈明珠站在皇宮御花園中,感到渾身不自在。滿園菊花爭奇斗艷,貴女們錦衣華服,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笑。而她被安排在末席,周圍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之女。
更讓她心煩的是,蕭景琰被安排在皇后身邊的主賓席,左右都是朝中重臣及其家眷。丞相的千金柳如煙就坐在他身旁,不時湊近說些什么,惹得世子頻頻微笑。
"看那柳小姐,多會討好人啊。"旁邊一個綠衣小姐酸溜溜地說,"仗著父親是丞相,就敢公然勾引世子。"
"噓,小聲點。"另一個粉衣女子低聲道,"聽說皇后有意撮合他們呢。畢竟鎮(zhèn)北王府和丞相府聯(lián)姻,對朝廷大有好處。"
沈明珠握緊了手中的酒杯,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世子與誰親近,與她何干?可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澀卻揮之不去。
宴席過半,皇后突然宣布要玩"曲水流觴"的游戲。侍女們將盛滿酒的杯子放在溪水中,杯子停在誰面前,誰就要吟詩一首。
沈明珠心中暗叫不好。她雖讀過些詩書,但向來不擅長這種風雅之事。果然,第一個杯子就停在了她面前。
"沈?qū)④娂业那Ы穑寐剬㈤T虎女英姿颯爽,不知才情如何?"皇后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帶著審視。
全場目光都聚集過來,沈明珠感到臉頰發(fā)燙。她瞥見蕭景琰正關(guān)切地望著她,而柳如煙則掩嘴輕笑,顯然等著看她出丑。
就在她絞盡腦汁想詞句時,忽然靈光一現(xiàn)。她端起酒杯,朗聲道:
"金戈鐵馬戍邊關(guān),不似閨閣弄妝奩。
愿持三尺青鋒劍,保家衛(wèi)國勝兒男。"
詩畢,滿座寂靜。這詩直白豪邁,毫無閨閣女子的婉約,卻自有一股巾幗不讓須眉的氣概。
"好!"蕭景琰突然擊掌喝彩,"沈小姐此詩,真將邊關(guān)將士的心聲道盡了!"
鎮(zhèn)北王也點頭稱贊:"不愧是沈烈的女兒,有氣魄!"
皇后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又掛上笑容:"果然別具一格。來人,賜沈小姐玉如意一對。"
沈明珠行禮謝恩,余光看見柳如煙臉色難看,而蕭景琰則對她眨了眨眼,嘴角含笑。她突然覺得,這無聊的宴會也沒那么難熬了。
宴席散后,沈明珠正欲離開,一名宮女悄悄塞給她一張紙條。她找僻靜處打開,上面只有簡單幾個字:"今夜子時,王府后門見。——琰"
沈明珠心跳加速,將紙條揉碎在手心。世子為何要秘密約見她?莫非與蘇柔的事有關(guān)?
子夜時分,沈明珠換上夜行衣,悄悄來到鎮(zhèn)北王府后門。蕭景琰早已等候多時,一見她便拉她進入一條隱蔽的小徑。
"世子這是要帶我去哪?"沈明珠低聲問。
"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關(guān)于蘇柔的。"蕭景琰神色凝重,"我覺得你會感興趣。"
他們來到王府一處偏僻的院落,蕭景琰推開一扇隱蔽的暗門,露出向下的階梯。
"這是王府的密室,只有歷代世子知道。"蕭景琰點燃火折子,"我在整理蘇柔留下的物品時,發(fā)現(xiàn)了這個。"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正是那日沈明珠在茶樓看到的南境紋飾。
"這玉佩暗藏機關(guān)。"蕭景琰輕輕轉(zhuǎn)動玉佩中央的寶石,玉佩竟然分開,露出里面藏著的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
沈明珠湊近查看,只見紙條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記錄著北境各處的兵力部署和糧草儲備,甚至還有朝中幾位大臣的名字,后面標注著金額。
"這是..."沈明珠倒吸一口冷氣。
"賄賂名單。"蕭景琰聲音低沉,"蘇柔不僅偷邊防圖,還在收集朝中大臣與南境勾結(jié)的證據(jù)。"
"她為何要這么做?"
蕭景琰搖頭:"不清楚。但這名單上的幾位大臣,都是皇后一黨的。"
沈明珠猛然想起今日宴會上皇后看她的眼神,以及刻意將她和世子分開的安排。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xiàn)在她腦海中:"世子,你說皇后會不會也..."
"噓。"蕭景琰突然捂住她的嘴,吹滅了火折子。黑暗中,沈明珠聽到外面有輕微的腳步聲。
兩人屏息凝神,那腳步聲在密室上方停留片刻,又漸漸遠去。
"有人跟蹤你?"沈明珠低聲問。
蕭景琰苦笑:"自從蘇柔的事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多了不少'眼睛'。今日宴會,皇后特意讓我多留片刻,問了許多關(guān)于邊防的事。"
"這太危險了。"沈明珠抓住他的手臂,"你應該告訴你父親。"
"父王近日被派往邊境巡查,暫時回不來。"蕭景琰嘆了口氣,"我本想將此事稟明皇上,但明日皇后召我入宮'陪伴',恐怕..."
沈明珠心頭一緊:"你是說,皇后可能要軟禁你?"
"很有可能。"蕭景琰將玉佩和紙條交給她,"這些你保管好。若我三日內(nèi)沒有消息,就交給沈?qū)④?,讓他轉(zhuǎn)呈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