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堂的雕花木門掩上時,魏軟才后知后覺地攥緊了衣角。
藥箱里的半塊玉佩硌著掌心,冰涼的觸感讓她清醒幾分 —— 陳慕清那雙看似溫潤的眼睛里,藏著比山澗深潭更難測的漩渦。
“魏小姐,熱水備好了?!?侍女輕手輕腳地擺上銅盆,視線掃過她濕透的衣袍時飛快垂下眼瞼。在女尊世界,女子衣衫不整已是失禮,何況是在未婚男子的內(nèi)院。
魏軟謝過侍女,反手關(guān)上門。脫衣時才發(fā)現(xiàn)后腰被池邊的青石劃出了血痕,她從藥箱翻出碘伏棉簽,剛要消毒就聽見門外傳來輕叩。
“魏小姐,藥茶溫好了?!?是陳慕清的聲音,清越如舊,卻帶著不容忽視的穿透力。
她慌忙披上衣衫去開門,正對上他遞來茶盞的手。
“多謝?!?她接過茶盞時指尖微顫,茶湯溫?zé)幔K氤氳的水汽。
陳慕清的視線落在她泛紅的耳尖:“傷口需要處理嗎?”
“小傷無妨。” 魏軟轉(zhuǎn)身想關(guān)上門,卻被他用指節(jié)抵住門板。他的力氣大得驚人,看似纖細(xì)的手指竟讓她推不開分毫。
陳慕清卻不依不饒地跟進(jìn)來,他忽然伸手,指尖擦過她后腰的傷口,引得她疼得吸氣,“這里的傷,也該上藥?!?/p>
溫?zé)岬乃幐啾凰讣饣_,力道卻帶著不容抗拒的侵略性。魏軟猛地掙開,撞翻了墻角的銅盆,水花濺濕他月白的衣袍。
“陳公子請自重!” 她退到藥箱邊,銀針已悄然握在掌心。
他看著她戒備的模樣,忽然低笑出聲。笑聲里沒有怒意,反而帶著某種饜足的愉悅:“魏小姐可知,你越是抗拒,我便越想……” 他故意停頓,目光掃過她攥著銀針的手,“…… 了解你。”
三日后的巳時,魏軟被請到前廳。陳府的長桌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主位上坐著位面色威嚴(yán)的老夫人,正是當(dāng)年定下婚約的陳家主母。
“魏丫頭既懂醫(yī)術(shù),便該知曉‘醫(yī)者仁心’也含著‘信守承諾’?!?老夫人呷了口茶,目光如炬,“當(dāng)年你祖母救我陳家香火,這婚約便是救命之恩的憑證,豈能說斷就斷?”
魏軟剛要辯解,就見陳慕清端著碗湯藥從屏風(fēng)后走出。他今日換了件石青色錦袍,臉色卻透著不正常的潮紅,咳嗽時帕子上竟染了點(diǎn)殷紅。
“母親,莫要為難魏小姐。” 他將藥碗遞到魏軟面前,指尖微微發(fā)顫,“她許是怕我這病體拖累了她?!?/p>
魏軟抬眼看了看陳慕清,他的依舊噙著肆意的笑容??粗鴿M堂直視的目光,魏軟明白這個婚約是不答應(yīng)不行了。也罷,就是個男人,擺在那里也沒什么的。魏軟這樣安慰自己。
她淡然道:“婚約可暫不解除,但我有三個條件?!?她豎起手指,“一,我要在回春堂坐診,不受陳府約束,攢夠聘禮;二,成婚之前分房而居;三……” 她看向陳慕清,“公子不得干涉我的自由?!?/p>
陳慕清撫著胸口低笑,眼底的占有欲幾乎要溢出來:“全依魏小姐?!?/p>
自那日起,魏軟便在回春堂后堂開了間診室。她改良的消毒法和縫合術(shù)很快傳開,四馬鎮(zhèn)的人都說陳家未來的少夫人是活菩薩轉(zhuǎn)世。
這日她剛送走最后一個病人,就見徐州抱著只流血的雪狐闖進(jìn)來。少年眼眶通紅,發(fā)梢還沾著草屑:醫(yī)生!快救救它!”
那雪狐被獵夾傷了后腿,骨頭都露了出來。魏軟正要取麻藥,就見陳慕清掀簾而入。他看了眼徐州懷里的狐貍,又看了眼魏軟沾血的手套,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回春堂是給人看病的地方,不是收容畜生的?!?/p>
“你這人怎么說話呢!” 徐州把狐貍往魏軟懷里一塞,“它也是條命!”
魏軟沒理會兩人的爭執(zhí),專心給雪狐清創(chuàng)縫合。她用煮沸的細(xì)麻線做縫合線,又調(diào)配了消炎的藥膏,動作麻利得讓徐州看直了眼。
“這樣縫…… 能長好?”
“七天拆線就知道了?!?魏軟包扎時,忽然聞到股焦糊味。原來是陳慕清站在藥爐邊煎藥,不知怎的竟把藥罐燒糊了。
她無奈地接過藥鏟:“我來吧。”
陳慕清看著她往藥里加了片曬干的橘子皮,原本苦澀的藥味竟透出點(diǎn)清甜。這雙手既能救死扶傷,又能調(diào)和百味,當(dāng)真是…… 讓他越來越放不下了。
陳府的雕花木窗透著細(xì)碎的光,魏軟將那半塊玉佩重新塞進(jìn)藥箱底層。陳慕清昨日送來的安神茶還溫在爐上,裊裊的水汽模糊了窗紙上他親手題的 “醫(yī)者仁心”。
“魏小姐,少主在花園沏了新茶?!?侍女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恭敬。
魏軟攏了攏袖口,跟著穿過游廊。陳慕清正坐在紫藤架下,月白長衫被風(fēng)掀起一角,手里把玩著個白瓷茶杯。石桌上擺著四碟精致點(diǎn)心,其中一碟桂花糕與徐州送來的如出一轍。
“嘗嘗這個?!?他推過碟水晶餃,“用的是你前日說的‘低溫蒸制’法,據(jù)說能保留食材本味。”
魏軟捏起筷子的手頓了頓。那日她不過隨口提了句現(xiàn)代烹飪理念,他竟真的讓廚子改良了做法。這種不動聲色的掌控欲,比明火執(zhí)仗的逼迫更讓人心頭發(fā)冷。
“多謝公子費(fèi)心,只是以后不必做這些多余的事情……”
“先品茶?!?陳慕清打斷她,指尖敲了敲桌面,“我已讓人查過,你祖母當(dāng)年與我母親約定,需得你我相處滿一個月方能談及解約。” 他抬眸時鳳眸含笑,“這是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魏小姐總不能讓我做不孝子?!?/p>
魏軟咬了咬下唇。她知道這是托詞,卻找不出反駁的理由。陳府的規(guī)矩如同蛛網(wǎng),看似無形,卻處處透著束縛。如果真的能在陳慕清的幫助下解除婚約,那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