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軟帶林溪進入藥房。
并且把脈。
林溪這時候卻往后縮了縮,指尖絞著衣角:“我這樣的人,配不上……”
“說什么傻話?!?魏軟正要拍他的肩,卻被他突然抓住手腕。少年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帶著剛被藤條抽過的粗糙觸感。
“那你娶我好不好?” 林溪抬著眼看她,睫毛上的淚珠滾落,砸在她手背上,“這樣他們就不能再逼我了?!?/p>
魏軟猛地抽回手,耳根騰地紅了:“你這是恩將仇報?!?她想起昨日在街上撞見的繡球宴 —— 自己被家丁按著跪在高臺上,紅綢繡球砸在她肩頭時,自己若不是一時心軟喊了句 “不愿成親”,也不會攪出這堆麻煩。
正懊惱間,林溪突然 “嘶” 了一聲,蜷起手指。他右手腕上有道新鮮的鞭痕,此刻竟泛出不正常的潮紅,邊緣還起了些細密的紅疹?!拔汗媚铮@里突然癢得厲害?!?/p>
魏軟連忙拉過他的手細看,指尖剛碰到那片發(fā)燙的皮膚,就聽見身后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陳慕清不知何時站在院門口,手里的藥碗摔在地上,褐色的藥汁濺濕了他玄色的靴面。
他眼底的紅血絲比昨日更密,像燃到盡頭的炭火。沒等魏軟開口,玄甲衛(wèi)已上前扣住她的胳膊。林溪想攔,卻被陳慕清一腳踹在胸口,踉蹌著撞在廊柱上,喉間溢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像朵驟然綻開的紅梅。
“帶她去地下室。” 陳慕清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視線掃過魏軟還殘留著林溪體溫的指尖時,瞳孔驟然縮緊。
地下室的霉味混著鐵銹氣鉆進鼻腔時,魏軟的指尖還在發(fā)顫。潮濕的石壁滲著水珠,在火把光里映出斑駁的暗影,正像陳慕清此刻的臉 —— 他眼底的紅血絲像蛛網(wǎng)般蔓延,攥著她胳膊的指節(jié)泛白,指腹幾乎要嵌進她皮肉里。
“我問你話呢!” 陳慕清猛地晃了她一下,火把的光暈在他猙獰的側(cè)臉上明明滅滅,“你就這么喜歡看他?喜歡到連我都不顧了?”
魏軟被晃得頭暈,眼角余光瞥見角落里的林溪。他被粗麻繩捆在木樁上,原本挺拔的脊背此刻佝僂著,昨天她在藥房看到的鞭痕又添了新傷,深色的血痂混著泥土黏在布料上,古銅色的皮膚在昏暗里泛著不健康的蒼白。聽到陳慕清的話,他琥珀色的眼眸顫了顫,卻只是垂著眼睫,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陰影。
“陳慕清你瘋了!” 魏軟終于掙開些力氣,聲音帶著哭腔,“你憑什么綁我們?——”
“憑什么” 陳慕清突然笑了,笑聲在空蕩的地下室里撞出回音,聽得人頭皮發(fā)麻,“你眼里有沒有我這個未婚夫,竟然大庭廣眾拉手!”
他說著突然轉(zhuǎn)向林溪,抬腳就往木樁上踹去?!斑€有你這個廢物!若不是你裝可憐,軟軟怎么會關(guān)心你?”
木柱被踹得搖晃,林溪悶哼一聲,額角滲出冷汗,卻仍是沒吭聲。魏軟看得心頭發(fā)緊,正要開口,地下室的石門突然 “吱呀” 一聲被推開。
“慕清哥哥?!?嬌柔的女聲順著門縫飄進來,帶著股甜膩的脂粉香。蘇婉提著裙擺走進來,藕荷色的襦裙襯得她肌膚雪白,只是看向魏軟的眼神像淬了冰,“我就知道你在這兒。林夫人那邊鬧到官府去了,說要告魏姑娘拐走她兒子呢。”
她是鎮(zhèn)上蘇記布莊的小姐,自小就黏著陳慕清,總以他未來妻子自居。魏軟見過她幾次,每次對方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搶了自己東西的賊。
陳慕清皺眉:“我知道了?!?/p>
“慕清哥哥何必為這種人生氣?!?蘇婉走到他身邊,故作親昵地想去拉他的袖子,卻被他不動聲色地避開。她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轉(zhuǎn)而看向林溪,語氣尖刻起來,“林溪也真是可憐,被親娘打成這樣 —— 不過也難怪,誰讓他當年害得林夫人生林豆兒時難產(chǎn)呢?聽說林夫人差點血崩而亡,自那以后,就沒給過他好臉色?!?/p>
魏軟猛地看向林溪。難怪林夫人對他那般刻薄,不僅害怕?lián)尲耶a(chǎn),還要用強逼他成婚,原來還有這樣的淵源。
林溪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抖了抖,喉結(jié)滾動著,終于啞聲開口:“我那時才五歲,根本不知道會那樣……”
“五歲又怎樣?” 蘇婉嗤笑一聲,“林夫人認定是你克她,這些年沒把你打死,已經(jīng)是仁慈了?!?/p>
陳慕清卻像是沒聽見他們說話,只盯著魏軟:“你現(xiàn)在知道他是什么人了?一個克母的災(zāi)星,值得你護著?”
“他是災(zāi)星,你就是瘋子!” 魏軟氣得發(fā)抖,“難產(chǎn)是意外,怎么能怪到孩子頭上?林夫人打他、逼他,根本就是借故發(fā)泄!”
“你還替他說話?” 陳慕清的眼神更暗了,突然從腰間摸出把匕首,寒光直逼林溪,“看來不把他這張臉劃花,你是不會醒的?!?/p>
“不要!陳慕清林溪是無辜的。你別這樣?!?魏軟撲過去想攔,卻被陳慕清一把推開。她踉蹌著撞在石壁上,后腰傳來一陣鈍痛。
魏軟撞在石壁上的瞬間,后腰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塊肉。她疼得眼前發(fā)黑,手撐著冰冷的石壁想站穩(wěn),指尖卻摸到一片溫熱的黏膩。低頭時,暗紅的血正順著月白裙擺往下淌,在潮濕的地面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流血了……” 蘇婉原本還叉著腰站在一旁看戲,此刻見了這場景,突然眼一翻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家丁慌忙去扶,地下室里頓時亂作一團。
陳慕清的匕首 “當啷” 掉在地上。他看著魏軟裙擺上的血,瞳孔驟然收縮,剛才還布滿戾氣的臉瞬間褪盡血色?!败涇?!” 他幾步?jīng)_過去想抱她,手伸到半空卻又猛地頓住,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寶,聲音都在發(fā)顫,“你怎么樣?”
“別碰她!” 剛被玄甲衛(wèi)扶起來的林溪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快找大夫!她后腰撞在石棱上了!”
陳慕清這才回過神,對著門口的玄甲衛(wèi)嘶吼:“還愣著干什么?去請鎮(zhèn)上最好的大夫!要是軟軟有三長兩短,我拆了你們的骨頭!”
玄甲衛(wèi)連滾帶爬地沖出去,沒過多久就把須發(fā)皆白的張大夫背了進來。老大夫剛解開魏軟的衣襟,臉色就沉了下來:“傷口太深,失血太多,得立刻輸血!”
“輸我的!” 陳慕清想都沒想就擼起袖子,腕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我是她未婚夫,我的血肯定能行!”
張大夫拿出銀針在他指尖扎了一下,又取了魏軟的血滴在瓷碗里。兩滴血在碗里打轉(zhuǎn),始終不肯相融,反而漸漸凝成了暗紅的小塊。“不行?!?老大夫搖了搖頭,“血型不合,輸了會出人命?!?/p>
陳慕清的胳膊僵在半空,指尖的血珠滴落在地,他卻渾然不覺?!霸趺磿@樣……” 他喃喃自語,眼眶泛紅,“是我害了她,要是我推她……” 自責像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用力推開。徐州提著個玩具跑進來,看到地上的血跡時臉色一變:“軟軟!”
“徐州你來干嘛?” 陳慕清警惕地盯著他。
“我徐州沒工夫理會他,快步走到魏軟身邊,見她臉色蒼白如紙,心都揪緊了,“大夫,她怎么樣?怎么突然病了?!?/p>
張大夫正急得搓手,見徐州來了眼睛一亮:“快!你試試!” 他依樣取了徐州的血滴進碗里。這次,兩滴血竟慢慢融成了一團淡紅,像初春解凍的溪水般柔和。
“能行!” 老大夫喜出望外,連忙拿出銀針和細瓷碗準備采血,可看著看著,他突然 “咦” 了一聲,伸手捏了捏魏軟的耳垂,又扒開她的眼皮看了看,最后盯著徐州的側(cè)臉打量半晌,突然一拍大腿:“你們兩個…… 是親兄妹吧!”
徐州手里的藥箱 “哐當” 掉在地上。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魏軟,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嘴唇哆嗦著:“你說什么?親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