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瑤被禁足的消息傳到宮里時，
選秀的名單剛定下來。
李氏拿著內務府送來的鎏金帖子，
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原本指望沈清瑤能被指給某位皇子，
如今卻只能將算盤打到我身上。
“婉兒，你姐姐犯了錯，沈家的臉面總得以補救。”
她坐在鋪著白狐裘的太師椅上，
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這次選秀你必須去，若是能得陛下青睞，將來……”
“女兒不愿?！?/p>
我打斷她的話，指尖攥著袖中的玉佩，
那是母親留下的另一遺物。
前世被指給靖王后的種種慘狀涌上心頭，
光是想起靖王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我就渾身發(fā)冷。
李氏猛地拍案而起，茶盞里的水濺到描金桌布上：
“放肆！婚姻大事本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得你任性？”
她指著門口，
“三日之內，若是敢說半個不字，我就打發(fā)綠萼去家廟！”
我看著她眼中的狠厲，知道這次躲不過去。
綠萼是我在這深宅里唯一的依靠，絕不能讓她因我受苦。
選秀當日，綠萼想給我梳個時興的飛仙髻，被我攔住了。
“就梳個簡單的雙丫髻吧?！?/p>
我選了件半舊的月白色襦裙，連耳墜都摘了去，
鏡中的少女面色素凈，
在一眾花枝招展的秀女中，像株不起眼的幽蘭。
儲秀宮的大殿里檀香裊裊，
皇帝端坐在龍椅上，皇后陪在身側。
秀女們按品級依次上前，
有的撫琴，有的跳舞，個個使出渾身解數。
輪到沈清瑤時，她雖被禁足耽誤了練習，
卻還是強撐著跳了支《霓裳羽衣舞》，
只是旋轉時腳步虛浮，引來殿上幾聲低笑。
“沈二姑娘，你擅長什么？”
太監(jiān)尖細的嗓音在大殿里回蕩，我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屈膝行禮。
“回陛下，臣女略通音律?！?/p>
我抱著綠萼連夜修復的舊琴，
那是母親生前常彈的桐木琴。
“哦？” 皇帝饒有興致地挑眉，
“那就彈一曲來聽聽?！?/p>
我將琴放在案上，指尖剛觸到琴弦，
忽然想起蕭玦曾在馬車上提過，
他最愛聽《寒江獨釣》。
那是首清冷孤寂的曲子，恰如他眼底的疏離。
琴弦撥動，泠泠的琴聲在大殿里流淌開來。
我閉上眼，仿佛看到雪夜的江面，
老翁披著蓑衣獨釣寒江，天地間只剩風雪與孤舟。
曲終時，殿上鴉雀無聲，連香爐里的煙都仿佛凝滯了。
“好！” 皇帝撫掌大笑，
“這曲子彈得有風骨，不像那些靡靡之音。沈愛卿教女有方?。 ?/p>
父親連忙出列謝恩，臉上是難得的喜色。
我起身退下時，目光不經意掃過殿下，
正對上蕭玦的視線。
他站在皇子隊列里，玄色朝服襯得身姿挺拔，
那雙總是淡漠的眸子里，
似乎多了些我看不懂的東西，
像寒潭里投進了一顆石子，漾起圈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