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月盯著手機屏幕,直到眼睛酸澀得流下淚來。裴珣發(fā)來的那條詢問錄取結果的消息,像一把鈍刀反復割著她的心臟。她顫抖著手指點開朋友圈,再次確認那張照片——裴珣和林雨晴十指緊扣,笑容燦爛得刺眼。
"如我所愿?"她自嘲地笑了笑,淚水砸在手機屏幕上,"真是自欺欺人。"
窗外,夜色已深。桑月起身走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冷光映照著她蒼白的臉。瀏覽器還停留在教育考試院的志愿填報系統(tǒng)頁面上,距離最終修改截止時間只剩不到三小時。
她的指尖懸在鍵盤上方,猶豫了幾秒鐘,然后飛快地輸入了一所從未考慮過的大學——蘭城大學文學院。這所學校在西北,距離家鄉(xiāng)兩千多公里,與裴珣要去的北理工一西一東,幾乎橫跨整個中國。
"既然要斷,就斷得徹底些。"她喃喃自語,點擊了確認修改。
系統(tǒng)彈出提示框:"您確定要將第一志愿修改為蘭城大學文學院嗎?此操作不可撤銷。"
桑月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兩年來的點點滴滴——裴珣在雨中為她撐傘,自己卻淋濕半邊肩膀;裴珣熬夜幫她復習數(shù)學,盡管他自己也困得直點頭;裴珣在她演講比賽緊張時,坐在第一排對她做鬼臉...
"確定。"她按下鼠標,同時感覺心里有什么東西"咔嚓"一聲斷裂了。
提交成功的頁面跳出來時,桑月的手機再次震動。是裴珣的回復:"明天我生日,兄弟們組了個局,你來嗎?老地方,晚上七點。"
桑月盯著這條消息,幾乎要笑出聲來。多么諷刺——在她心碎地修改志愿后,他若無其事地邀請她參加生日聚會,甚至沒有解釋那張照片是什么意思。
她本想拒絕,手指卻鬼使神差地回復:"好。"
放下手機,桑月拉開抽屜,取出一個鐵盒。里面裝滿了這兩年來裴珣給她的所有小紙條、電影票根、游樂園門票。她一件件翻看,每一張紙片都像一把小刀,精準地戳在她最柔軟的地方。
"都結束吧。"她合上蓋子,找來一個快遞盒,把這些回憶小心地放進去,寫上裴珣家的地址。然后打開12306,買了一張明晚九點去蘭城的火車票。
做完這一切,桑月癱坐在床上,感到一種奇怪的平靜。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進來,她忽然想起裴珣曾說過,最喜歡看她月光下的側臉。現(xiàn)在,這輪明月將見證她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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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六點半,桑月站在KTV包房門口,深吸了一口氣。她穿了一條從未穿過的紅色連衣裙,涂了淡淡的口紅,甚至還噴了一點香水——仿佛要用最美好的樣子來告別這段感情。
推開門,撲面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音樂和男生們的起哄聲。裴珣坐在正中間的沙發(fā)上,穿著她去年送他的那件黑色襯衫,正和旁邊的林雨晴說著什么,兩人笑得前仰后合。
"桑月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包間里突然安靜了幾秒。
裴珣抬起頭,目光穿過昏暗的燈光落在她身上。桑月看到他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恢復平靜。
"坐這兒。"裴珣拍了拍身邊刻意留出的空位,語氣自然得仿佛他們之間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桑月微笑著走過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她能感覺到林雨晴探究的目光,以及其他人微妙的沉默。
"生日快樂。"她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禮物盒,遞給裴珣,"不知道你還需不需要。"
裴珣接過盒子,眉頭微皺:"這是什么?"
"打開看看。"桑月保持著完美的微笑,盡管她的心臟正在胸腔里瘋狂跳動。
裴珣拆開包裝,里面是一支鋼筆——他曾在文具店櫥窗前駐足良久的那款限量版。他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抬頭看向桑月:"你什么時候買的?"
"上個月。"桑月輕聲說,"本來打算作為畢業(yè)禮物送你的。"
包間里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有人識相地切了首歌,是《后來》。
"謝謝。"裴珣低聲說,將鋼筆小心地放進襯衫口袋,"我一直在用你送的那支,都快寫不出水了。"
這句話像一根刺,輕輕扎進桑月心里。她知道他說的是那支廉價鋼筆,高二時她用省下的零花錢買的,筆桿上還刻著他們名字的縮寫。
"裴珣,該切蛋糕了!"林雨晴突然插話,親昵地拉了拉裴珣的袖子。
桑月看著這一幕,胃部一陣絞痛。但她只是微笑著往旁邊挪了挪,給林雨晴讓出更多空間。
"我去拿飲料。"她站起身,逃也似地走向自助區(qū)。
飲料臺前,桑月雙手撐在大理石臺面上,深呼吸了幾次才穩(wěn)住情緒。她拿起一聽可樂——裴珣最喜歡的牌子,然后愣住了。曾幾何時,她已經(jīng)不自覺地記住了他所有的喜好和習慣。
"你還好嗎?"
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桑月猛地轉身,差點撞上裴珣的胸膛。他站得太近了,近到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水味——那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
"我很好。"桑月后退一步,拉開距離,"你怎么過來了?壽星不應該被眾星捧月嗎?"
裴珣盯著她的眼睛,似乎在尋找什么:"那張照片...林雨晴只是幫我擋桃花的。她喜歡的是籃球隊長。"
桑月的心臟漏跳了一拍,但她很快控制住表情:"你不用解釋的,裴珣。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記得嗎?"
"我們沒有分手。"裴珣皺眉,"只是冷靜期。"
"二十天的冷靜期?"桑月輕笑,"期間你讀了所有消息卻不回復,在學校見到我裝作不認識,現(xiàn)在又突然邀請我來生日聚會...裴珣,你到底想怎樣?"
裴珣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想拉她:"我們出去說。"
桑月躲開了他的手:"不必了。今天是你的生日,開心點。"她拿起那聽可樂遞給他,"給,你愛喝的。"
裴珣沒有接,而是固執(zhí)地看著她:"桑月,你到底怎么了?"
"我錄取結果出來了。"桑月突然說,"蘭城大學文學院,第一志愿。"
裴珣的表情瞬間凝固:"什么?你不是報的南大嗎?"
"昨晚改的。"桑月平靜地說,"蘭城挺好的,安靜,適合寫作。"
"你瘋了嗎?"裴珣的聲音陡然提高,"那地方離家兩千多公里!而且——"
"而且離你的北理工也很遠。"桑月接過他的話,"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各自追求各自的夢想。"
裴珣的臉色變得難看:"我只是希望我們能在一起上學,這有錯嗎?"
"沒有錯。"桑月輕聲說,"只是我們想要的東西不一樣。所以我道歉,裴珣,為我的固執(zhí)和優(yōu)柔寡斷道歉。"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桑月感到一種奇怪的釋然。她確實在道歉,但不是為了志愿的選擇,而是為了即將到來的不告而別。
裴珣似乎被她的態(tài)度弄糊涂了:"桑月..."
"回去吧,大家等著呢。"桑月微笑著打斷他,"我去下洗手間。"
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桑月終于允許自己的偽裝出現(xiàn)裂縫。她打開水龍頭,用冰冷的水拍打發(fā)燙的臉頰,看著水滴順著下巴滴落,分不清是自來水還是眼淚。
七點四十五分,她悄悄回到包間門口,卻沒有進去。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她看到裴珣被朋友們圍著切蛋糕,林雨晴站在他身邊,兩人肩膀相貼。裴珣臉上掛著笑,但眼神不時瞟向門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桑月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打車軟件的提示——她預約的車還有五分鐘到達。她最后看了一眼包間里的熱鬧場景,轉身離開。
KTV外的夜風很涼,桑月裹緊了外套。她掏出手機,猶豫了幾秒,還是給裴珣發(fā)了條消息:"臨時有事先走了,祝你生日快樂,前程似錦。"
發(fā)送后,她立即將裴珣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拉黑。出租車準時到達,桑月上車時,司機熱情地問:"小姑娘,去哪兒???"
"火車站。"她輕聲回答,望向窗外飛速后退的城市燈火,"很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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