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一輛半舊的銀色面包車亮著大燈,碾過城市邊緣坑洼的縣道,
朝著黑暗中的鄉(xiāng)村駛?cè)ァR媛曉诩澎o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李沐陽抱著藍布包和虎子,
擠在副駕駛座上。小陳叔叔坐在旁邊,緊張地盯著手機導(dǎo)航,
不時給開車的朋友(一個沉默寡言的光頭漢子)指路?!扒懊媛房谟夜铡瓕Γ?/p>
就這條小路……導(dǎo)航說一直走……”小陳叔叔的聲音在顛簸中有些發(fā)顫。
車窗外是無邊的黑暗。偶爾有零星的農(nóng)家燈火在遠處閃爍,像散落的星子。道路越來越窄,
路況也越來越差,車子顛簸得厲害。李沐陽緊緊抱著懷里的布包,身體隨著車身搖晃。
虎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緊張的氣氛,安靜地趴著,只偶爾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嗚咽。不知開了多久,
導(dǎo)航里傳出機械的女聲:“您已進入清水鎮(zhèn)區(qū)域,距離目的地石塘村還有約五公里,
前方道路狹窄,請小心駕駛?!泵姘嚬丈狭艘粭l僅容一車通過的泥土路。
車燈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兩旁茂密的莊稼地和模糊的樹影。路面上布滿深深的車轍和水坑,
車子艱難地扭動著前行。突然,光頭司機猛地踩下剎車!“嘎吱——!
”刺耳的剎車聲劃破夜的寧靜。慣性讓李沐陽和小陳叔叔都猛地向前沖去,
又被安全帶狠狠勒回座位?!霸趺戳??”小陳叔叔驚魂未定地問。光頭司機沒說話,
只是皺著眉,指著前方車燈照射的范圍。只見前面幾十米的地方,
道路中央赫然塌陷下去一大塊,形成了一個深坑,坑邊堆著新鮮的泥土。
坑旁邊歪歪扭扭地插著一塊簡陋的木牌子,上面用紅漆潦草地寫著:“前方塌方,
車輛繞行”?!安?!”光頭司機低低罵了一句,“這破路!過不去了!
”小陳叔叔探頭看了看那個黑黢黢的大坑,又看看手機導(dǎo)航,
地圖上顯示只有這一條路通向石塘村。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這咋辦?掉頭?
繞路得繞多遠?”李沐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繞路?爺爺?shù)炔黄穑?/p>
他急急地扒著車窗朝外望。車燈照亮了塌方坑旁邊的一條小路,非常窄,幾乎被野草淹沒,
但看起來像是能繞過塌方點?!笆迨?!那邊!有小路!”李沐陽指著那條草徑,聲音急切。
小陳叔叔和光頭司機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那小路確實存在,但狹窄泥濘,雜草叢生,
面包車絕對開不進去?!败囘M不去,得靠腿了?!惫忸^司機搖搖頭,
“這黑燈瞎火的……”小陳叔叔看了看李沐陽,又看了看前方黑暗中的石塘村方向,
咬咬牙:“陽陽,敢不敢跟叔叔走過去?剩下的路,應(yīng)該不遠了!”“敢!
”李沐陽毫不猶豫地回答,立刻抱緊布包,打開了車門?;⒆右裁艚莸靥讼氯?,
警惕地嗅著陌生的空氣?!袄侠睿丬囋谶@邊等我們!我們走過去!
找到人或者找到地方就給你打電話!”小陳叔叔對司機交代了一句,也跳下車,
從后備箱里摸出一個手電筒,“啪”地一聲擰亮。一道昏黃的光柱刺破濃重的黑暗。
小陳叔叔一手打著手電,一手緊緊牽住李沐陽的小手:“跟緊我!小心腳下!”兩人一狗,
踏上了那條被荒草半掩的泥濘小徑。腳下是濕滑的爛泥和硌腳的石塊,
兩旁是影影綽綽、比人還高的玉米地,黑暗中仿佛潛藏著未知的怪獸。夜風(fēng)吹過,
玉米葉子發(fā)出沙沙的、令人心悸的聲響。不知名的夜蟲在草叢里鳴叫,更添幾分荒涼。
虎子緊緊跟在李沐陽腳邊,耳朵機警地豎著,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呼嚕聲,
像是在警告黑暗中的一切。小陳叔叔走得很慢,手電光仔細地掃著前方每一步路,
嘴里不停地提醒:“小心!這兒有個坑!……慢點,踩這邊石頭!……陽陽,怕不怕?
”“不怕!”李沐陽的聲音在黑暗里響起,帶著一種強撐的勇敢。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懷里的布包隨著動作晃蕩,那半塊硬饃硌著他的胸口。
他努力想著爺爺刻下“不怕”兩個字時的樣子,想著爺爺?shù)胖嗆嚺榔聲r咬緊的腮幫。
手電光柱在黑暗中艱難地開辟著道路。走了大約二十多分鐘,
前方終于隱約出現(xiàn)了幾點稀疏的燈火,像是黑暗海洋中的孤島。“快到了!陽陽!看到燈了!
前面就是石塘村!”小陳叔叔的聲音帶著欣喜。希望像一劑強心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