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生十六歲那年,背著行囊走進了軍營,穿上了和父親、爺爺同款的軍裝。送他去火車站的那天,傅景深站得筆直,像棵老松樹,拍著兒子的肩膀只說了句:“好好干,別給傅家丟人?!?/p>
槐生敬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目光掃過人群中的母親和妹妹,還有頭發(fā)花白的太爺爺、奶奶,聲音響亮:“保證完成任務(wù)!”
火車開動時,姜念看著兒子在車窗后揮手的身影,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傅景深也是這樣離開的。時光仿佛是個圈,把最珍貴的東西,一圈圈傳承下去。
傅念柳沒像哥哥那樣去當(dāng)兵,而是考上了財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后回了青柳鎮(zhèn),開了家農(nóng)產(chǎn)品合作社,把軍屬們種的蔬菜、養(yǎng)的雞鴨賣到城里,成了小有名氣的“致富帶頭人”。
有次傅念柳回家,興奮地跟姜念說:“媽,我把技能班改成電商培訓(xùn)了,教軍嫂們直播賣貨呢!現(xiàn)在啊,咱們的土雞蛋都能賣到北京去!”
姜念看著女兒神采飛揚的樣子,笑著說:“跟你媽我當(dāng)年一樣,閑不住?!?/p>
傅景深已經(jīng)是傅團長了,鬢角添了些白發(fā),眼神卻依舊銳利。他還是習(xí)慣每天回家吃晚飯,只是飯桌上的話題,從訓(xùn)練變成了槐生的家書,和傅念柳合作社的新鮮事。
“槐生在部隊表現(xiàn)不錯,得了個嘉獎?!备稻吧罘畔驴曜樱Z氣里帶著藏不住的驕傲,“跟我當(dāng)年一個樣。”
“是隨了我,機靈?!苯钚χo他盛湯,“你當(dāng)年可沒他這么細(xì)心,上次他還在信里問,太爺爺?shù)耐群昧藳],奶奶的高血壓犯沒犯?!?/p>
傅奶奶的身體大不如前,卻還是惦記著食堂的事,總念叨:“念念啊,那紅燒肉的火候可得盯著點,別讓年輕人給做差了。”
“知道啦奶奶?!苯钗罩氖?,“我每周都去食堂看看,保證還是您當(dāng)年教我的味道?!?/p>
傅爺爺在一個飄雪的冬天走了,走的時候很安詳,手里還攥著那把磨了一輩子的軍刺。送葬那天,槐生從部隊趕回來,穿著筆挺的軍裝,跪在靈前磕了三個響頭,跟太爺爺保證:“您放心,傅家的人,會永遠(yuǎn)守著這片土地?!?/p>
那年秋天,青柳軍區(qū)舉行閱兵式。姜念和傅景深坐在觀禮臺上,看著槐生穿著嶄新的軍裝,走在隊伍里,步伐鏗鏘,眼神堅定,像極了年輕時的傅景深。
傅念柳帶著合作社的軍嫂們,舉著“軍屬光榮”的牌子,站在路邊歡呼。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溫暖得像當(dāng)年傅景深給她披上的軍外套。
閱兵式結(jié)束后,槐生找到父母,敬了個軍禮:“爸,媽,我申請去邊境了,跟您當(dāng)年一樣?!?/p>
傅景深看著兒子,突然想起自己年輕時的模樣,眼眶一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記住,身后是家,面前是國,不能退?!?/p>
姜念沒哭,只是幫兒子理了理衣領(lǐng):“到了那邊,照顧好自己。媽給你寄的辣椒醬,記得吃?!?/p>
槐生走的那天,傅念柳開車送他去車站。路上,小丫頭突然說:“哥,你放心,家里有我呢。就像當(dāng)年媽守著家等爸回來,我也守著家等你?!?/p>
槐生看著妹妹,笑了:“好?!?/p>
歲月就這樣慢慢流走,家屬院的老槐樹又落了幾次葉,食堂的炊煙依舊每天升起。傅景深退休后,最愛做的事就是坐在院子里,看著姜念在廚房忙碌的背影,或者翻看那本已經(jīng)泛黃的筆記本——上面有她畫的小人,抄的菜譜,還有他寫的回信。
“你說,咱們這輩子,是不是挺值的?”姜念端著碗湯走出來,放在石桌上。
傅景深接過湯,看著遠(yuǎn)處訓(xùn)練場上年輕的身影,又看看身邊的老伴,笑著說:“值。有你,有孩子,有家,還有這身沒脫下來的軍魂,怎么不值?”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棵依偎在一起的老槐樹。遠(yuǎn)處的軍號聲隱約傳來,帶著熟悉的節(jié)奏,仿佛在訴說著一個關(guān)于愛、守護和傳承的故事。
這個故事里,有鐵血硬漢的溫柔,有颯爽軍嫂的堅韌,有煙火氣里的相守,也有家風(fēng)傳承的力量。它像青柳軍區(qū)的陽光,溫暖而明亮,照亮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