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深回來的第二年春天，家屬院的老槐樹下多了個搖搖晃晃的小身影。
小家伙穿著迷你版的迷彩服，是傅奶奶用傅景深的舊軍裝改的，胸前別著枚小紅花，正跌跌撞撞地追著蝴蝶跑，嘴里喊著“爹——抱——”。
“慢點(diǎn)跑，當(dāng)心摔著！”姜念挺著微隆的小腹追在后面，額角沁出細(xì)汗。傅景深從身后快步跟上，一把將兒子撈進(jìn)懷里，又自然地攬住姜念的腰，語氣里滿是疼惜：“說了讓你別追，偏不聽?！?/p>
“你看他皮的，跟你小時候一個樣?！苯钚χ拈_他的手，卻往他身邊靠得更近了。
這是他們的兒子，小名叫槐生，大名叫傅念軍——念著軍人的職責(zé)，也念著兩人跨越生死的緣分。
槐生一歲多的時候，姜念又懷了孕。這次是個女兒，生在飄雪的冬天，眉眼像極了姜念，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傅景深抱著襁褓里的小丫頭，手足無措得像個新兵，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小臉蛋，聲音都在發(fā)顫：“像……像個小天使。”
兒女雙全，日子像傅奶奶熬的八寶粥，稠稠糯糯，滿是甜香。姜念把技能班交給了李嫂，自己則在軍區(qū)開了家小食堂，取名“念軍食堂”。食堂不大，卻總是擠滿了人——戰(zhàn)士們愛來吃她做的紅燒肉，軍嫂們愛來跟她討教菜譜，連司令員都常來光顧，說她做的菜“有家的味道”。
傅景深肩上的星多了一顆，成了傅營長，卻還是雷打不動地每天回家吃飯。有時訓(xùn)練晚了，姜念就給他留一盞燈，一碗熱湯面，上面臥著兩個荷包蛋。他總說：“再難的任務(wù)，只要想到回家能吃到你做的面，就渾身是勁?！?/p>
槐生漸漸長大，最愛做的事就是穿著父親的舊軍靴，扛著玩具槍在院子里“巡邏”，身后跟著一群小跟班。有次傅景深訓(xùn)練回來，見兒子正站在石凳上，學(xué)著他的樣子訓(xùn)話：“都給我聽好了！保護(hù)好媽媽和妹妹，就是保護(hù)家！”
傅景深站在門口，看著兒子認(rèn)真的小臉，突然紅了眼眶。他走上前，把槐生扛在肩上：“說得對。以后這擔(dān)子，就交給你了?！?/p>
女兒傅念柳不像哥哥那樣皮實(shí)，總愛坐在姜念身邊，看她記賬、算賬。小丫頭心思細(xì)，算得比算盤還準(zhǔn)，姜念常笑著說：“這丫頭，以后是塊做生意的料?！?/p>
時光像家屬院的老槐樹，一年年抽出新芽。傅爺爺?shù)谋掣劻耍瑓s還是每天坐在石凳上磨軍刺，只是身邊多了個小槐生，睜著大眼睛問：“太爺爺，這玩意兒能打跑壞人嗎？”
“能。”老爺子笑得滿臉褶子，“就像你爺爺打跑敵人，你爸爸守護(hù)軍區(qū)一樣，咱傅家的男人，就得有這股勁?！?/p>
這年秋天，軍區(qū)組織家屬院秋游。大巴車上，槐生給大家唱軍歌，跑調(diào)跑到天邊，引來一片哄笑；傅念柳幫著軍嫂們照看孩子，像個小大人；姜念和傅景深坐在最后排，手牽著手，看著窗外掠過的風(fēng)景，相視一笑，眼里的默契無需言說。
爬到山頂時，正好趕上日出。金紅色的陽光灑滿山谷，照在每個人臉上。傅景深突然站起來，對著群山喊：“姜念，我愛你！”
聲音在山谷里回蕩，驚起一群飛鳥。姜念的臉?biāo)查g紅了，卻也站起來，對著他喊：“傅景深，我也愛你！愛了一輩子！”
軍嫂們的掌聲和笑聲像潮水般涌來，把兩個不再年輕的人圍在中間。槐生摟著妹妹，似懂非懂地問：“爸爸媽媽在干什么呀？”
李嫂笑著揉了揉他的頭：“他們在說，要一輩子在一起呢?！?/p>
下山的路上，傅景深從口袋里掏出個小布包，遞給姜念。打開一看，是枚磨得發(fā)亮的銅戒指，上面刻著個小小的“念”字。
“剛?cè)ミ吘衬悄?，在石頭上刻的?！彼曇粲悬c(diǎn)澀，“本來想等回來就給你，后來忙忘了?！?/p>
姜念把戒指戴在手上，大小正合適。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戒指上，閃著溫潤的光，像他們走過的這些年——有硝煙，有風(fēng)雨，卻更多的是煙火氣里的暖，是迷彩綠中的相守。
回到家屬院時，暮色已經(jīng)降臨。家家戶戶的燈亮了起來，飯菜香混著孩子們的笑聲飄滿整個院子?；鄙鸂恐妹玫氖郑谇懊姹谋奶?；傅景深幫姜念提著包，走在后面；老槐樹下，傅奶奶正朝他們招手，喊著“吃飯啦”。
姜念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重生這一世，她不僅報了仇，嫁對了人，更重要的是，她在這片充滿軍號聲和煙火氣的土地上，種下了愛和希望，看著它們生根發(fā)芽，長成了最茂盛的模樣。
這大概，就是最好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