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光尚未完全驅(qū)散夜幕的深藍,一陣急促卻刻意壓低的敲門聲就把李莫窮從睡夢中驚醒。
“莫伊拉!快起床!”安娜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興奮,“趁科爾夫人去做晨間禮拜,快來廚房!快!”
李莫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迅速爬下床。窗外,東方天際只透出一抹極淡的魚肚白,整座孤兒院還沉浸在睡夢的寂靜里。她踮著腳尖溜下樓,廚房門縫里飄出的誘人甜香讓她精神一振。
推開門,安娜背對著她,正在灶臺前忙碌。讓李莫窮驚訝的是,安娜今天竟然沒穿那件萬年不變的褐色工作裙,而是換了一條有些發(fā)舊但洗得很干凈的淡藍色碎花連衣裙,平日隨意扎起的頭發(fā)也用一根藍色絲帶精心地挽了個發(fā)髻。
“安娜小姐?你怎么…等等,這是?”李莫窮的目光瞬間被廚房長桌上的景象牢牢抓住了。
桌子中央,赫然擺放著一個不算完美但誠意十足的奶油蛋糕!奶白色的糖霜涂抹得略顯倉促,有些地方露出了蛋糕胚的淺黃,但上面用鮮紅的覆盆子果醬,努力而笨拙地寫著幾個大字:“Good Luck Moira”。蛋糕旁邊,是一個用印滿金色小星星的包裝紙精心包裹的小方盒,系著一個大大的、漂亮的紅色絲綢蝴蝶結(jié)。
“生日快樂!”安娜猛地轉(zhuǎn)過身,臉上還沾著幾點可愛的面粉,漂亮的藍色眼睛亮晶晶的,“雖然提前了兩周,但我想…在你離開之前,總得…”
李莫窮這才恍然記起,按照這個世界的日歷,她的生日確實在九月初。前世二十三載,今生十一度春秋,加起來已三十有四,算起來好像真的沒有正式地慶祝過生日。
前世由于一心專注于種花家各大菜系的學(xué)習(xí)研究,幾乎沒有什么時間好好的慶祝生日,可能也有自己本身也不大重視的原因在里面。
這一世則是因為孤兒院的經(jīng)濟狀況確實不是很好,科爾院長和安娜小姐能保證這么多孩子吃飽穿暖已經(jīng)很難了,何況是給每個孩子單獨慶祝生日,所以大部分孩子在生日那天,只是在午餐時,享受比起其他人多一份的伙食分量,就是這么的樸素?zé)o華。
有人如此鄭重其事地為她慶祝過生日。一股巨大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沖垮了她的心房。
“我…安娜小姐…”李莫窮的聲音有些許的顫抖,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澀澀的麻麻的。
“先別急著感動,”安娜小姐調(diào)皮的眨了下眼睛,試圖驅(qū)散空氣中彌漫的感傷,“蛋糕可能有點塌了,我昨晚等所有人都睡了才偷偷做的…”她不由分說地把李莫窮按到椅子上,“快!先拆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李莫窮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解開那打著漂亮蝴蝶結(jié)的鮮艷紅絲帶,一層層剝開印著星星的包裝紙。里面露出的,是一本厚實、觸感極佳的深藍色真皮筆記本。封面簡潔大方,邊緣鑲嵌著黃銅色的金屬包角和搭扣,散發(fā)著淡淡的皮革和時光暈染過的氣息。
“這是…”
“我在老城區(qū)的二手市場淘到的!”安娜小姐的語氣帶著小小的得意,“那個留著大胡子的店主說,這叫‘旅行者筆記本’,特別結(jié)實,里面用完了還可以自己買內(nèi)芯加進去,能用一輩子呢!”她邊說邊翻開硬挺的封面,指著扉頁右下角,“瞧,這兒還特意燙了你的名字?!?/p>
李莫窮的指尖輕輕撫過那些微微凹陷的金色字母:M-O-I-R-A。這沉甸甸的筆記本,是她在這個世界擁有的第一件真正屬于自己、且如此貴重的物品??茽柗蛉私o的護身符當(dāng)然不算,那么貴重的東西之后是一定要還給科爾夫人的。
“翻到最后面,”安娜小姐神秘地眨眨眼,臉上帶著期待的笑容。
李莫窮依言翻到筆記本的最后幾頁。夾層里,靜靜地躺著三張嶄新的五英鎊鈔票,以及一張微微卷邊的照片——那是去年圣誕節(jié),孤兒院全體孩子和工作人員擠在客廳那棵小小的圣誕樹前拍的合影。照片上每個人的笑容都燦爛而真實。照片的背面,是安娜用她那特有的、帶著點花哨的筆跡寫下的一行字:
“無論你飛向何方,莫伊拉,這里永遠是你起飛的地方。家在這里等你。愛你的安娜?!?/p>
“安娜小姐…” 一股洶涌的熱意瞬間模糊了李莫窮的眼眶,漂亮的琥珀色大眼睛淚光點點,在這個世界呆久了,行為舉止更像11歲的孩子,感性多了。
“哎呀,別哭呀,我的小瓷娃娃,”安娜小姐的眼圈也瞬間紅了,她一向是個很感性的人,手忙腳亂地用自己的圍裙角去擦李莫窮的臉頰,又胡亂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快,嘗嘗蛋糕!我可是嚴格按照《淑女家庭雜志》上那個‘完美海綿蛋糕’的方子做的呢!”
蛋糕確實不夠蓬松,糖霜也抹得坑坑洼洼,但當(dāng)那混合著奶油、雞蛋和一點點焦糖香氣的甜味在舌尖化開時,李莫窮無比確定,這是她兩世為人吃過的最美味的甜點。當(dāng)清晨第一縷純凈的金色陽光終于慷慨地灑滿整個廚房時,她們分享了整個蛋糕,安娜還破例允許她喝了一小杯加了足足牛奶和方糖的濃紅茶,甜蜜的滋味一直暖到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