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圣瑪格麗特孤兒院醒得比任何一個周末都要早??諝饫飶浡环N混合著離愁別緒和壓抑不住興奮的奇特氛圍。
李莫窮站在宿舍那面有些模糊的舊穿衣鏡前,最后一次整理自己的行裝。
她穿著安娜小姐送的深藍(lán)色連衣裙,外面罩著科爾夫人送的灰色羊毛開衫,腳上是一雙被擦得锃亮、幾乎能照出人影的小皮鞋。
脖子上,科爾夫人給的護(hù)身符在晨光中閃爍著溫暖而堅定的微光。
“莫伊拉!”房門被砰地撞開,艾麗又像顆小炮彈一樣沖了進(jìn)來,她總是這樣,有時候李莫窮都懷疑艾麗是不是炮彈轉(zhuǎn)世,也許艾麗以后也有當(dāng)飛行員的潛質(zhì),畢竟飛得很準(zhǔn)。
艾麗手里興奮地高高揮舞著兩張巨大的、色彩斑斕的紙片,“快看!我們給你做的!大家都有份!我們也留了一張?!?/p>
那是一張足有小臂高的手繪賀卡。蠟筆涂抹出的鮮艷色塊構(gòu)成了圖畫:最上方是一只神氣活現(xiàn)、胖乎乎的貓頭鷹,嘴里叼著一封大大的信;下面畫著歪歪扭扭的房子,顯然是圣瑪格麗特孤兒院、許多火柴棍似的小人,實在是太火柴棍化了,基本區(qū)分不了誰是誰,還有一顆巨大的、放射狀的金色太陽。
卡片上密密麻麻地簽滿了所有孩子的名字,有些名字旁邊還按上了彩色的小手印。
“謝謝你們…這太棒了,我一定會好好保存?!崩钅F心頭一熱緊緊的抱住艾麗,接過這張沉甸甸的心意,將它稍微對折珍重地放進(jìn)了背包的最外層,緊挨著安娜小姐送的那本深藍(lán)色筆記本。
樓下傳來一陣比一陣響亮的喧鬧聲。李莫窮走到窗邊向下望去,只見院子里所有的孩子都聚集在那里,像一群躁動的小麻雀。
瑪莎儼然成了總指揮,正煞有介事地指揮大家排列隊形。埃里克則緊緊抱著一個用舊報紙仔細(xì)包裹起來的方形包裹,清秀的小臉繃得緊緊的。
當(dāng)李莫窮走下最后一級樓梯時,大廳里的喧鬧聲奇跡般地平息了。十二雙眼睛——好奇的、不舍的、羨慕的、帶著點(diǎn)迷茫的——齊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諝夥路鹉塘?。
“我們,”瑪莎清了清嗓子,用一種異常莊重的口吻宣布,“為你準(zhǔn)備了一個送別儀式。首先,是禮物環(huán)節(jié)?!?/p>
埃里克像是鼓足了勇氣,小臉漲得通紅,像極了一只煮熟的小龍蝦,他扭扭捏捏地走上前,將那個用報紙仔細(xì)包裝的包裹遞到李莫窮手里。
“這…這是我們大家一起…做的,給莫伊拉你的。特別是里面那個藍(lán)色的,是我做的,莫伊拉你…你一定要看看。”他的聲音細(xì)若蚊吶。
埃里克的“不經(jīng)意的”刻意強(qiáng)調(diào)引得其他孩子們大聲起哄。
李莫窮一頭黑線,只能感慨歐美的孩子真的早熟,自詡傳統(tǒng)的英國也不例外。
李莫窮小心地剝開報紙。里面露出的,是一個用各種碎布頭拼接縫制的貓頭鷹布偶。
針腳歪歪扭扭,身體比例有些失調(diào),一只眼睛是顆褐色的大紐扣,另一只則是藍(lán)色的玻璃珠,但兩只翅膀上卻用五顏六色的線頭精心地縫出了羽毛的紋理。
它看起來過于毛茸茸有點(diǎn)滑稽,卻又充滿了笨拙的愛意。
“這樣…你在魔法學(xué)校里…晚上就不會覺得孤單了。”杰西卡小聲補(bǔ)充道,大大的眼睛里盛滿了真誠。
“謝謝你們,謝謝大家?!崩钅F把布偶貓頭鷹緊緊抱在懷里,感受著它粗糙布料下的溫暖。
“接下來是表演!”瑪莎挺起小胸脯,指揮大家迅速在廳中央排成一個半圓形。艾麗不知從哪里摸出兩個木勺和一個空鐵皮桶,準(zhǔn)備就緒。
在瑪莎起了一個略高的調(diào)子后,孩子們開始唱起了那首古老而溫暖的歌謠——《友誼地久天長》(Auld Lang Syne)。歌聲稚嫩,甚至有些參差不齊,杰西卡用木勺敲打鐵桶的“伴奏”更是完全游離在調(diào)門之外,咣咣作響。
但每一個孩子都唱得無比認(rèn)真,小臉憋得通紅,把所有的祝福和不舍都融進(jìn)了歌聲里:
“怎能忘記舊日朋友,心中能不懷想?舊日朋友豈能相忘,友誼地久天長…”
歌聲落下最后一個音符時,李莫窮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頰一片濕潤。她張開手臂,給了每一個孩子一個緊緊的、長長的擁抱。
“答應(yīng)我們,”瑪莎最后一個被擁抱,她用力抓著李莫窮的手,烏黑的眼睛里閃著淚光,“等你學(xué)會了厲害的魔法,一定要回來看我們!”
這時所有人包括李莫窮都以為信里說的麥格教授,今天會直接帶李莫窮去那個霍格沃茲。
“我保證?!崩钅F認(rèn)真地、一字一頓地回答,看著周圍所有充滿期待的小臉,“我第一個要學(xué)的魔法,就是讓掃把自己會打掃衛(wèi)生!這樣安娜小姐以后就不用那么累了!”
孩子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fā)出一陣咯咯的、釋然的笑聲。
離別的沉重氣氛,被這個充滿生活氣息的小小“魔法愿望”沖淡了不少,空氣中重新充滿了屬于孩童的、單純的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