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部的空調(diào)壞了三天，整個辦公室像個蒸籠。我正擦著額頭的汗，部門經(jīng)理老陳急匆匆跑進來。
"出大事了！藍天城的項目黃了！"
辦公室里瞬間炸開了鍋。藍天城是公司今年重點投資項目，前期已經(jīng)砸了兩個多億。
"怎么回事？"我問旁邊的小楊。
"合作方突然撤資，說我們的設(shè)計方案太老套。"小楊壓低聲音，"這項目一直是周副總親自抓的。"
正說著，周雨晴帶著一幫高管氣勢洶洶地進來了。她今天穿了身純白套裝，嘴唇涂得鮮紅，像個準備出征的女將軍。
"市場部怎么回事？"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前期調(diào)研是誰做的？居然沒發(fā)現(xiàn)合作方傾向現(xiàn)代簡約風格！"
辦公室里鴉雀無聲。老陳額頭冒汗："周總，風格定位是設(shè)計部..."
"調(diào)研報告是市場部出的！"周雨晴厲聲打斷，"現(xiàn)在客戶說我們不了解市場需求，要撤資！責任在你們！"
她的目光掃過所有人，最后落在我身上。"特別是你，周小芽。作為周家人，更應該把好關(guān)。"
我瞪大眼睛。我進市場部才兩周，連藍天城項目的會議都沒參加過。
"周總，"我站起來，"我還沒接觸過這個項目..."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錯？"周雨晴瞇起眼睛。
老陳趕緊打圓場："周總，小芽確實剛來不久。這次是我們整個部門的疏忽，我們馬上重新做方案。"
"24小時內(nèi)我要看到新方案。"周雨晴冷冷地說，"否則市場部全體扣年終獎。"
她轉(zhuǎn)身離開，高跟鞋踩得咔咔響。走到門口時，她回頭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揚。
那表情我太熟悉了——小時候巷子里的野貓抓到老鼠時，就是這副模樣。
"完蛋了，24小時怎么可能..."小楊哀嚎。
老陳抹了把臉："全體加班！小楊，你去買咖啡；小張，調(diào)取最近三年所有商業(yè)綜合體的設(shè)計趨勢；小李..."
我悄悄打開電腦，搜索藍天城和合作方的信息。合作方是國際知名的KMR集團，以創(chuàng)新設(shè)計著稱。
"老陳，"我突然說，"KMR的CEO是不是叫詹姆斯·威爾遜？"
"對啊，怎么了？"
我點開一篇訪談："這上面說，威爾遜最近癡迷中國傳統(tǒng)建筑，還收藏了不少古建筑構(gòu)件。"
老陳湊過來看："真的假的？周總不是說他們喜歡現(xiàn)代簡約風嗎？"
我又搜了KMR最近的項目："看，他們在新加坡的新項目，外立面用了大量青磚和木格柵。"
辦公室里一片寂靜。
"所以..."小楊眨眨眼，"周副總搞反了？"
老陳一拍大腿："快！重新做方案，加入傳統(tǒng)元素！小芽，你負責搜集資料！"
通宵達旦的24小時后，我們趕出了一份全新的方案。老陳頂著黑眼圈去匯報，臨走前拍拍我的肩："小芽，你跟我一起去。"
周雨晴看到我時，眉頭明顯皺了一下。會議室里坐滿了高管，還有幾位董事，包括剛出院不久的王叔。
老陳開始演示新方案。當屏幕上出現(xiàn)融合了傳統(tǒng)建筑元素的設(shè)計圖時，幾位董事交頭接耳，頻頻點頭。
"這個方向不錯。"王叔摸著下巴，"有中國特色，又不失現(xiàn)代感。"
周雨晴臉色越來越難看。"這個風格轉(zhuǎn)變太大，客戶能接受嗎？"
"我想可以。"我突然說，"威爾遜先生對中國古建筑很感興趣，特別是榫卯結(jié)構(gòu)。"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zhuǎn)向我。
"你怎么知道？"一位董事問。
我調(diào)出手機上的照片："昨天我去圖書館查資料，偶然發(fā)現(xiàn)威爾遜先生上周剛在建筑學院做過講座，主題就是中國傳統(tǒng)建筑智慧。"
照片上，威爾遜正深情地撫摸一件古建筑模型。
會議室一片寂靜。周雨晴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好！"王叔突然拍桌子，"就按這個方向去談！小芽，你一起去。"
周雨晴猛地站起來："王叔，這不合規(guī)矩。小芽剛來不久，沒有談判經(jīng)驗..."
"規(guī)矩？"王叔冷笑，"當年我和老周談第一筆生意時，連合同都不會寫！做生意靠的是眼光和誠意，不是規(guī)矩！"
周父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點點頭："小芽一起去吧。"
談判安排在第二天上午。我穿了最正式的一套衣服——周母給我買的淺灰色套裝。
KMR團隊來了六個人，為首的威爾遜是個高大的英國人，一頭銀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周雨晴用流利的英語開場，介紹新方案。威爾遜禮貌地聽著，但表情平淡。
當展示到傳統(tǒng)建筑元素部分時，我突然注意到威爾遜的袖扣——那是精巧的小型斗拱造型。
"威爾遜先生，"我忍不住用蹩腳的英語問，"您的袖扣是應縣木塔的斗拱樣式嗎？"
全場一愣。威爾遜眼睛一亮，用中文回答："你認識應縣木塔？"
"只在書上見過。"我老實回答，"但我養(yǎng)父是木匠，他教過我一些傳統(tǒng)木工知識。"
威爾遜來了興致，直接走到我面前："你知道斗拱的作用嗎？"
"抗震。"我說，"不用一根釘子，全靠榫卯連接，越震越結(jié)實。"
"Exactly！"威爾遜興奮得像個小孩子，"這就是中國人的智慧！"
接下來的談判出奇順利。威爾遜大部分時間都在和我討論古建筑，最后居然同意增加投資額。
簽約時，周父臉上笑開了花。周雨晴站在一旁，嘴角上揚，眼神卻是冷的。
回公司的車上，周父拍拍我的肩："小芽，今天表現(xiàn)不錯！"
"運氣好而已。"我小聲說。
"不是運氣。"周父搖頭，"是觀察力。這點你比你姐強。"
坐在副駕的周雨晴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
晚上回到家，周母難得地對我露出笑臉："聽說你今天立了大功？"
"只是幫了點小忙。"我不好意思地說。
周雨晴甜膩膩地插話："妹妹現(xiàn)在可是公司的紅人了。王叔喜歡，爸爸看重，連我的未婚夫都整天圍著她轉(zhuǎn)。"
周母的笑容立刻淡了："小芽，你要注意分寸。志遠畢竟是你未來姐夫。"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怎么解釋。我和林志遠除了工作接觸，私下根本沒聯(lián)系。
"媽，你別怪小芽。"周雨晴"體貼"地說，"福利院長大的孩子，缺少家教很正常。"
周母嘆了口氣："小芽，以后多跟你姐學學禮儀規(guī)矩。"
我默默點頭，胸口像堵了塊石頭。
半夜，我起來喝水，經(jīng)過書房時聽見里面有人說話。
"...必須盡快處理。"是周雨晴的聲音。
"風險太大。"另一個女聲回答，聽起來像財務部的張總監(jiān)，"現(xiàn)在董事會已經(jīng)開始注意了。"
"我不管！"周雨晴聲音壓得很低，但咬牙切齒，"那個土包子再這么出風頭，一切都完了！按計劃行事，賬做干凈點。"
我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退回房間。
第二天上班，公司里到處都在傳藍天城項目的事。同事們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敬佩，連一向冷淡的前臺小姐都主動跟我打招呼。
午休時，小張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小芽，你知道周副總昨晚在財務部待到多晚嗎？凌晨一點！保安老李親眼看見的。"
"她在財務部干嘛？"我問。
"不知道，但張總監(jiān)今天沒來上班，說是急性腸胃炎。"小張眨眨眼，"有意思的是，IT部的小王說，昨晚財務系統(tǒng)有異常登錄記錄。"
下午，王叔叫我去他辦公室。老人家精神不錯，桌上攤著一堆文件。
"丫頭，坐。"他指指沙發(fā)，"藍天城這事干得漂亮，但別高興太早。"
我一愣："王叔，我沒高興..."
"你姐不是省油的燈。"王叔倒了杯茶給我，"當年老周把她從孤兒院領(lǐng)回來時，我就看出這孩子心思重。"
我捧著茶杯，不知該說什么。
"你比你姐有天賦。"王叔突然說，"老周的生意，最后還得靠親生閨女。"
我手一抖，茶水灑了出來。"王叔，我沒想過..."
"傻丫頭，該爭的就得爭。"王叔拍拍我的肩，"下周董事會，我提議讓你參與更多項目。"
走出王叔辦公室，我腦子亂哄哄的。我從來沒想過和周雨晴爭什么，但她顯然不這么認為。
下班時，電梯里遇到林志遠。自從上次咖啡廳聊天后，我們見面都有些尷尬。
"恭喜。"他微笑著按下車庫按鈕，"聽說藍天城項目起死回生了。"
"團隊合作的功勞。"我說。
電梯下到15樓，突然停了。門一開，周雨晴站在外面，看見我們倆，眼神立刻冷了下來。
"志遠，你怎么在這？"她擠出一個甜笑，"不是說好今晚見我爸嗎？"
林志遠神色不變："剛好遇到小芽，聊了幾句項目的事。"
周雨晴走進電梯，故意站在我和林志遠中間。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小芽，"她頭也不回地說，"財務部找你核對些數(shù)據(jù)，你現(xiàn)在過去一趟吧。"
我看了一眼表："已經(jīng)下班了..."
"張總監(jiān)特意加班等你。"周雨晴語氣不容拒絕，"公司重要客戶的數(shù)據(jù)，耽誤不得。"
林志遠微微皺眉，但沒說什么。
財務部空蕩蕩的，只有張總監(jiān)辦公室亮著燈。她臉色確實不好，看到我時勉強笑了笑。
"周小姐，麻煩你跑一趟。"她推過來一疊文件，"這些是藍天城項目的財務數(shù)據(jù)，需要你簽字確認。"
我仔細翻看文件，大部分是常規(guī)的支出明細。翻到最后一頁時，一組數(shù)字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一筆50萬的"咨詢費"，收款方是個沒聽說過的公司。
"這筆費用是...?"我指著那行。
張總監(jiān)面不改色："外聘設(shè)計顧問的費用，周副總批準的。"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簽了字。走出財務部時，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回到工位收拾東西，發(fā)現(xiàn)手機沒電了。充上電開機，跳出三條林志遠的未讀消息：
"別單獨去財務部。"
"如果已經(jīng)去了，別簽任何文件。"
"看到速回電。"
我心跳突然加速。正想回撥，辦公室燈突然滅了。
"有人嗎？"我喊了一聲，沒人回答。
摸黑走到門口，發(fā)現(xiàn)走廊也一片漆黑。整層樓好像只剩我一個人。
突然，遠處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屏住呼吸，退回辦公室，順手抄起桌上的裁紙刀。
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了。
"周小芽？"是林志遠的聲音。
我長舒一口氣，放下裁紙刀："這里！"
林志遠舉著手機電筒走進來："幸好你還在。"
"怎么了？"我問。
"先離開這兒。"他拉著我往外走，"我剛聽說公司電路檢修，這層樓應該清空了。"
電梯停了，我們走安全通道下樓。林志遠的手很暖，穩(wěn)穩(wěn)地拉著我。
"你讓我別去財務部，為什么？"我問。
他腳步頓了一下："直覺。最近有些賬目不太對勁，我擔心..."
"擔心什么？"
"擔心你被利用。"他轉(zhuǎn)頭看我，"有些文件一旦簽字，責任就是你的了。"
我后背一涼："可我剛才確實簽了..."
林志遠臉色變了："什么文件？"
"藍天城的財務數(shù)據(jù)，有一筆50萬的咨詢費..."
"該死！"他難得地爆了粗口，"最近好幾個項目都有這種'咨詢費'，根本查不到收款方底細。"
我們走到車庫，林志遠堅持送我回家。車上，我把最近發(fā)現(xiàn)的可疑財務情況都告訴了他。
"你姐最近資金周轉(zhuǎn)有問題。"林志遠突然說，"她在西郊買了套別墅，全款。"
我瞪大眼睛："她哪來那么多錢？"
"問題就在這。"林志遠握方向盤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她找我借錢，我沒答應。"
回到家，周雨晴正和周母在客廳插花?？吹轿液土种具h一起進來，周雨晴手里的剪刀"當啷"掉在地上。
"你們...一起回來的？"周母皺眉。
"公司偶遇。"林志遠平靜地說，"正好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