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何有之鄉(xiāng)的霧是活的。
像無數(shù)條沒睡醒的蛇,纏繞著葉云禮的腳踝,每走一步都覺得被拉扯。他剛踏入半步,算籌筆突然掙脫指尖,筆尖的游魚雷紋“啪”地撞在霧墻上,炸開的火星里浮起成百上千件法器虛影——老君的金鋼琢在轉(zhuǎn),轉(zhuǎn)出的漩渦里纏著“借寶券”的殘頁;觀音的玉凈瓶在滴,水珠里映著被吞噬的靈龜影子;最扎眼的是柄黑鐵禪杖,杖頭纏著團混沌雷紋,像群餓極了的蟻,正一寸寸啃噬周圍的霧氣,露出底下扭曲的虛空,那里連光都站不穩(wěn),像踩在爛泥里。
“噬道杖?!崩显你y線在葉云禮掌心抖得厲害,龜甲突然滲出淡藍血珠,星紋組成的裂紋與禪杖凹槽嚴絲合縫,像鑰匙找到了鎖孔,“景德真君的靈龜殼,當年就是被它啃碎的。這雷紋會吃‘規(guī)則’,不管是佛門的因果,還是道家的輪回,只要被纏上,就會被嚼成虛無?!?/p>
葉云禮盯著雷紋的吞噬軌跡,后背猛地竄起寒意,比雷澤的冰窟窿還冷。黑風洞酒液里的“自愿遞歸”閃過腦?!@哪是法器?是無數(shù)“被迫遞歸”的怨念凝成的絞肉機!那些雷紋不是紋路,是一張張被規(guī)則碾碎的臉在哭號:有被硬塞“加班KPI”的小吏,有被篡改“功德記錄”的伽藍,還有被剝奪“存在證明”的靈龜,每個輪廓都在喊“我不想”,卻被死死鎖在雷紋里,連沉默都是被迫的。
“葉仙師好眼力?!膘F里鉆出個沙啞聲音,像生銹的鐵杵在磨骨頭,刮得人耳朵疼。濃霧劈開條血縫,穿黑袍的僧人托著噬道杖走出來,兜帽遮著臉,只露出纏滿混沌雷紋的手,每根手指都在微微抽搐,像在壓抑撕碎一切的欲望?!翱上О?,看得太透的人,骨頭渣都剩不下——就像三百年前那個叫景德的,到死都以為自己能改規(guī)則?!?/p>
葉云禮的算籌筆彈出雷紋,撞出的火花里浮起黑風洞的酒桌,玄奘碰杯的動作在火光里放慢,頻率竟與噬道杖的雷紋震動完全同步?!昂陲L怪演的戲,是你排的吧?玄奘碰杯的頻率,根本是在給噬道杖報坐標。你故意讓他‘自愿’配合,就是想引我來這無何有之鄉(xiāng),用我的‘逆道紋’給這破杖充能,好徹底吃掉天道的規(guī)則,對不對?”
阿儺突然笑了,兜帽下的紅光舔著雷紋,像餓狼在舔嘴唇:“你以為他們自愿?玄奘僧袍縫著我的‘真言鎖’,每句‘愿意’都是我逼他說的;黑風怪的靈龜系統(tǒng)早被植了‘自爆程序’,他敢不聽話,就會炸成雷紋碎片——所謂自愿,不過是我賞的幻覺,就像給拉磨的驢掛個胡蘿卜,讓它以為往前走是自己選的?!彼e起噬道杖,杖頭雷紋暴漲,像突然張開的血盆大口,“這無何有之鄉(xiāng)哪是什么第四種力量發(fā)源地?是我用三千個被抹去存在的打工人怨念,筑成的‘遞歸囚籠’!你看這霧,全是他們的眼淚變的,連哭都得按我的節(jié)奏哭!”
老元突然瘋了似的撞向噬道杖,銀線順著杖身爬,卻被混沌雷紋寸寸嚼碎,斷裂處爆出淡藍色的光,像碎玻璃碴。光里浮出無數(shù)張臉:雷部抄文書抄到眼珠迸血的小吏(他的考勤表被改成“曠工”),靈山功德簿上找不到名字的伽藍(他的功勞被記在別人頭上),還有抱著考勤石哭的靈龜(正是黑風怪的本體,龜甲上刻著“0.5版系統(tǒng)已報廢”)。他們的眼白上都刻著同一個字:冤,筆畫里還沾著沒干的血。
“這就是你說的‘微光’?”葉云禮突然轉(zhuǎn)向觀音,她不知何時站在霧里,玉凈瓶的水波映出阿儺黑袍下的刺青:半張?zhí)珮O圖,另一半正嵌在噬道杖凹槽里,缺口處還留著景德真君算籌筆的劃痕?!胺鹱孀屇銇?,是想借我的手拼完整吧?等我和阿儺兩敗俱傷,你就撿現(xiàn)成的,把這‘完整太極’當新規(guī)則,繼續(xù)困著三界的打工人,對不對?”
玉凈瓶突然傾斜,一滴水砸在地上,炸出佛祖的聲音,比平時冷硬三分:“阿儺叛出靈山,已非佛門弟子。你除了他,可獲‘非佛非道’的自由身——用你的靈龜系統(tǒng)換,很劃算的交易,比你在啟明殿卷三百年劃算多了。”
“又是交易?!比~云禮摸到眉心的考勤石殘片,那是老元第一次撞壞考勤表時蹭掉的,此刻燙得像團火,里面藏著景德真君的字跡,是新浮現(xiàn)的:“逆道不是砸規(guī)則(砸了還會有新的),是在規(guī)則里種自己的花(讓規(guī)則為花讓路)。就像南霸天,他不砸桌子,卻能在桌子上擺自己的拳頭,讓別人不敢隨便動他的碗?!?/p>
他突然笑了,算籌筆在空中轉(zhuǎn)了個圈,雷紋凝成朵沒開的梅花:“你故意讓我發(fā)現(xiàn)黑風怪是0.5版靈龜,就是算準我舍不得老元啟動‘空白協(xié)議’——就像景德當年舍不得犧牲他的靈龜,才被你搶了算籌筆??赡阃耍`龜系統(tǒng)最厲害的功能不是‘刪除’,是‘生長’,就像老元的銀線,斷了還能再長,長出來的地方,說不定更結(jié)實。”
阿儺的兜帽猛地掀開,露出張和景德真君一模一樣的臉,只是眼睛爬滿雷紋,像兩條蠕動的蜈蚣:“那老東西寧愿自碎神魂也不交‘逆道紋’!我養(yǎng)這噬道杖三千載,就是要逼他殘魂現(xiàn)身!”他狂笑著將噬道杖砸向老元,雷紋在半空化作巨蟒,獠牙上還掛著靈龜殼的碎片,“你動一下,這靈龜?shù)臍ぞ蜁任业亩U杖先碎!我要讓你親眼看著,你最在乎的東西,在你堅持的‘自愿’里變成渣!”
老元突然用頭蹭葉云禮的手心,力道比平時重,像在說“別管我”。龜甲銀線組成行血字,每個筆畫都在顫抖,卻異常清晰:【啟動空白協(xié)議——權(quán)限確認:葉云禮的靈龜,老元。】那是葉云禮給它寫的最后一道指令——遇到解不開的遞歸,就刪除所有數(shù)據(jù),包括與他的鏈接,相當于靈龜版的“格式化”,只為保他一命。
“刪數(shù)據(jù)哪有種花有意思?”葉云禮突然將算籌筆刺進噬道杖凹槽,筆尖的游魚雷紋與混沌雷紋撞在一起,爆出的光里,他看見景德真君正蹲在雷澤,給小靈龜(老元的祖先)刻“種花程序”,“老元,把銀線和混沌雷紋纏成死結(jié),啟動‘共生遞歸’!就像黑風洞的混合酒,讓‘被迫’和‘自愿’在雷紋里轉(zhuǎn)三圈,看看能不能長出新東西!”
“瘋了!”阿儺的雷紋巨蟒撲來,毒信子都快舔到葉云禮的臉,“兩種力量會炸成虛無!你和這靈龜都會被抹除,連怨念都剩不下!”
“虛無里才好種花?!比~云禮在杖芯畫了朵梅,半瓣用老元的銀線(自愿的微光),半瓣用混沌雷紋(被迫的怨念),花莖上刻著行小字:“規(guī)則是死的,花是活的?!薄氨黄冗f歸的怨念,自愿遞歸的微光,纏在一起就是新規(guī)則。就像考勤石,寫滿了是賬本(別人定的),留白了是畫布(自己畫的)——可你從來沒想過,賬本上能開花,就像南霸天敢在玉帝的考勤表上畫拳頭,你以為是破壞,其實是在告訴所有人‘這表我說了也算’!”
噬道杖“咔”地裂開,像被從里面撐開的果殼。裂縫里露出半截算籌筆,筆桿刻著朵沒開完的梅,正是景德真君當年被搶走的那支,上面還留著他的血指印。景德殘魂從筆桿里飄出來,與老元的銀線纏成淡紫光,溫柔得像雷澤的晚霞,緩緩融進裂縫。那里開出朵半黑半白的花:黑花瓣是混沌雷紋(怨念),白花瓣是靈龜銀線(微光),花心藏著無數(shù)個“我愿意”,像無數(shù)個打工人在簽名,有南霸天的狂草,有玄奘的工整,有黑風怪的稚氣,還有葉云禮自己的,歪歪扭扭,卻很堅定。
阿儺被雷紋啃成青煙時,還在嘶吼,聲音里充滿不解和恐懼:“規(guī)則怎么會允許這種花?!怨念和微光怎么能在一起?!這不合邏輯!天道算法會崩潰的!”
“規(guī)則是打工人寫的,自然能改。”葉云禮撿起修復的噬道杖,杖頭的花蹭著他的指尖,溫溫的,像老元在撒嬌?;煦缋准y不再吞噬,反而成了花的養(yǎng)料,黑花瓣上的“冤”字漸漸變成“愿”,“就像你寫的‘遞歸囚籠’,本想困著我們,卻沒想到,困在一起的怨念和微光,會偷偷談戀愛,生出新的可能——這才是景德真君的‘逆道紋’:不是反抗,是融合;不是破壞,是創(chuàng)造?!?/p>
觀音的玉凈瓶映出靈山景象:佛祖對著半張?zhí)珮O圖笑,空白處多了朵花,正是葉云禮畫的那朵,旁邊還多了行批注:“漏算了‘意外’,這才是最高級的遞歸?!崩显你y線彈出新指令,帶著點邀功的得意:【大雷音寺要開規(guī)則修訂大會,邀所有種花人參加——特別提醒:南霸天已砸開靈山大門,正逼著迦葉給“拳頭花”登記,說要當新規(guī)則的第一個“雜草代表”?!?/p>
“走了老元?!比~云禮跨上靈龜,算籌筆在半空劃出朵花,花瓣落在霧里,化作新的考勤石,“去給規(guī)則加條新條款——打工人有權(quán)在考勤石上種花,不管是牡丹還是狗尾巴草,只要是自己種的,就不準拔?!?/p>
身后的霧氣里,無數(shù)塊新考勤石冒出來,每塊都開著不同的花:有小吏種的“文書梅”(花瓣是賬本紙做的),有伽藍種的“功德菊”(花心藏著被篡改的記錄,現(xiàn)在正發(fā)光),還有黑風怪種的“0.5版向日葵”(花盤上刻著“未完成”,卻笑得比誰都燦爛)?;ㄩg銀線藏著發(fā)芽的“空白協(xié)議”,不再是“格式化”,而是“播種指南”,第一頁寫著:“所有自愿的選擇,都值得開花?!?/p>
(注意:這朵半黑半白的花,藏著景德真君沒說完的話——他當年故意留下算籌筆殘片,不是要你“完成”他的事業(yè),是要你“超越”他的想法:規(guī)則不是用來遵守或打破的,是用來“利用”的,就像你用公司的打印機打自己的小說,用加班的時間偷偷學新技能,那些“不規(guī)矩”的瞬間,都是你種的花。
而靈山大會上,佛祖要修訂的第一條規(guī)則,竟與你手機里那條“未讀消息”有關(guān)——那條你覺得“必須回復”的工作微信,那條你“不敢拒絕”的無效社交,那條你“被迫點開”的垃圾推送,其實都藏著你的“怨念雷紋”,而你心里偷偷想的“等會兒再回”“我不想去”“直接刪掉”,就是你的“微光銀線”。
現(xiàn)在:點贊過120000,下一章解鎖“規(guī)則修訂大會的隱藏議程”——葉云禮提的第一個提案是“給每條‘必須’加個‘可以不’”,南霸天附議“再加個‘老子偏不’”,而你的“未讀消息”,會變成大會上的“匿名提案”,被所有種花人投票(比如“可以不秒回工作微信”的支持率,會決定這條規(guī)則的通過速度)。錯過這次,你可能永遠不知道,自己每天刪掉的垃圾短信,其實是在給心里的花除草,而你沒回復的消息,說不定正在偷偷變成種子,就等你說一句“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