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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指尖剛觸到林夢冰涼的臉頰,滾燙的血液便順著指縫滲進她的發(fā)絲。那抹溫熱像道驚雷劈在她皮膚上,她渾身猛地弓起,喉間溢出細碎的抽氣聲,指尖神經(jīng)傳來被撕開了一般的灼痛。?
“明… 明皓?”?
她渙散的瞳孔驟然收縮,原本被妖霧蒙蔽的眼波劇烈翻涌,像是蒙塵的琉璃被驟然擦亮。
我能看見她眼底倒映出的自己。
此時,我手臂上猙獰的傷口正汩汩淌血,已經(jīng)染紅了半只袖子。?
沒時間顧及劇痛,我轉(zhuǎn)身沖向那團盤踞在墻角的黑霧。
妖物正張開獠牙嘶吼,腥臊的氣息撲面而來。
噴涌的血液濺在它凝結(jié)的黑霧上,發(fā)出滋滋聲響。
那些纏繞在林夢身上的灰霧,竟像活物般退縮。
它身上跳動的幽藍鬼火,像是被潑了冰水一般噼啪炸開。?
“啊 ——”
妖物的慘叫刺破耳膜,火焰在血珠滴落處寸寸熄滅,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膚。
被血液沾染的地方迅速潰爛,膿水混著黑煙流淌,仿佛被強酸潑過的腐肉。?
“就是現(xiàn)在!”
道長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氣。
他從道袍里抓出黃符的動作快如閃電,粗糙的指尖捏著符紙邊緣浸入我臂彎的血涌中。
朱砂繪制的符文在接觸血液的瞬間亮起妖冶的紅光,像是活物般在紙面上蜿蜒游走。?
“孽障,還不伏誅!”?
道長大喝時鬢角的白發(fā)都在震顫,三道符紙如同附骨之疽貼在妖物心口。
我看見它青灰色的皮膚下鼓起條條青筋,像是有無數(shù)蟲子在皮下鉆動。?
慘叫聲陡然拔高,尖銳得幾乎要震碎窗欞。
妖物的身軀以詭異的角度彎折,四肢像被無形的鐵鉗擰轉(zhuǎn),骨骼碎裂的脆響混雜其中。
濃黑的霧氣從它七竅涌出,在空氣中凝結(jié)成一張張痛苦扭曲的人臉。?
“明皓!”?
林夢的驚呼聲讓我回頭。
她站在月光里,裙擺還沾著妖霧留下的灰痕,原本被魅惑的紅潤褪盡后,臉色白得像宣紙。
她踉蹌著撲過來,指尖觸到我手臂時劇烈顫抖,試圖用手帕按住傷口的動作卻因為慌亂而頻頻落空。?
失血帶來的眩暈感已經(jīng)開始盤旋,我能感覺到體溫正順著傷口飛快流逝。
“沒事......”
嘴角揚起的弧度牽動了傷口,疼得我倒吸冷氣。
“只要你沒事… 比什么都好......”?
余光里,妖物在黑霧中縮成一團,原本如同人一樣高的身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
那些纏繞它的紅光突然暴漲,將黑霧燒得噼啪作響,最后化作一縷青煙被夜風吹散,連帶著空氣中的腥氣也淡了許多。?
視野突然被蒙上一層水霧,膝蓋像是被抽走了骨頭般猛地一軟。
我下意識想抓住什么,卻只撈到一片虛空。
失重感如同潮水般將我吞沒,耳邊嗡嗡作響。?
“明皓!” 林夢的聲音像是隔著厚重的玻璃傳來,模糊又遙遠。?
我想告訴她別跑這么快,地上滑。
可喉嚨像是被灌滿了沙礫,連張開嘴的力氣都沒有。
黑暗像貪婪的墨汁,從四面八方涌來浸染我的視線,眼皮沉得像墜了鉛塊。?
就在意識即將沉入深淵的剎那,記憶突然掙脫了束縛。?
那是去年初夏的午后,暴雨傾盆而下。
我們擠在便利店買的格子傘下,她的帆布鞋踩進水洼,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我的褲腳。
她突然停下來,把傘往我這邊推了推,烏黑的發(fā)梢沾著水珠,貼在泛紅的臉頰上。?
“明皓,” 她的聲音比雨絲還要輕,溫熱的呼吸混著雨氣拂過耳畔,“有你在身邊,真好。”?
是啊,有你在… 真好。?
這個念頭剛浮現(xiàn),徹底的黑暗便吞沒了所有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