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一樓如同被颶風(fēng)蹂躪過的墳場。倒塌的書架堆積如山,破碎的書籍紙屑如同骯臟的雪片覆蓋著地面??諝庵袕浡鴿庵氐幕覊m、血腥、腐爛以及巫師兵爆發(fā)后殘留的、令人作嘔的衰敗氣息。應(yīng)急燈的光芒在煙塵中艱難地穿透,投射下?lián)u曳不定的、如同鬼域般的光影。
金剛塔那龐大如山的身軀半跪在一片狼藉之中。它胸腹處那個被巫師兵腐蝕出的碗口大洞觸目驚心,灰綠色的膿血混合著破碎的幾丁質(zhì)甲殼碎片不斷滲出,滴落在龜裂的地磚上,發(fā)出輕微的“滋滋”聲。
覆蓋全身的深色甲殼蒙著一層死寂的灰敗,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伴隨著痛苦的嘶鳴,龐大的身軀微微顫抖,不復(fù)之前的不可一世?;囊咦詈蟮摹办`魂凋零”沖擊,不僅重創(chuàng)了它的軀體,更仿佛抽走了它一部分的生命本源,讓它變得遲滯而虛弱。
廢墟邊緣,林默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帶著灰塵的血沫,渾身上下無處不痛,骨頭像是散了架。但大腦深處,那冰冷的數(shù)據(jù)流帶來的力量感卻如同毒品般沖刷著身體的痛苦。
【當(dāng)前恐懼值:68.8!】
一個前所未有的數(shù)字!足以召喚三只強大的暗影領(lǐng)主(每只耗費20點),或者……六只巫師兵(每只耗費10點),他“看到”了恐懼值的來源:奔逃到二樓幸存者們持續(xù)爆發(fā)的極致恐慌;金剛塔重傷帶來的痛苦與暴怒;還有……圖書館深處,那些尚未消散的亡魂殘留的恐懼余韻。
力量!足以掌控局面、甚至……掌控他人命運的力量!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頌恩那具干癟灰敗、如同風(fēng)化了千年的尸體,眼神中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只是掃過一塊礙眼的石頭。然后,他的視線越過重創(chuàng)低吼的金剛塔,投向通往二樓的樓梯口。
混亂的腳步聲、壓抑的哭泣和驚魂未定的喘息聲從上面?zhèn)鱽?。他知道,瑪雅、阿杜和其他幸存者都躲在上面,如同驚弓之鳥。
“林……林哥……”一個帶著極致恐懼和難以置信的顫抖聲音從旁邊響起。是阿杜。他不知何時從角落爬了出來,臉上沾滿淚痕和污跡,看向林默的眼神充滿了深入骨髓的恐懼,以及一種近乎盲目的、對強者的敬畏。
他親眼目睹了林默如何“召喚”出那個恐怖的綠斗篷怪物,如何用它重創(chuàng)了鐵山般的金剛塔,又如何……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瞬間殺死了頌恩!
在阿杜簡單而恐懼的認(rèn)知里,林默已經(jīng)超越了“人”的范疇。他是惡魔?是神靈?阿杜不知道,他只知道,只有緊緊抱住這條大腿,才可能活下去!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到林默腳邊,匍匐在地,聲音帶著哭腔:“林哥!您……您沒事吧?那個大怪物……它……”
林默沒有看阿杜。他的目光依舊鎖定著二樓的樓梯口。意念微動。
【指令確認(rèn)。消耗恐懼值:1點。生成單位:塵影兵 x 10?!?/p>
十團(tuán)模糊不定、由逸散灰黑色粒子構(gòu)成的輪廓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林默身前,如同最忠誠的護(hù)衛(wèi)。它們的存在,讓本就陰森的環(huán)境更添幾分鬼氣。
阿杜看到這些熟悉的“煙霧幽靈”,身體又是一抖,頭埋得更低了。
“上去?!绷帜穆曇羲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告訴上面的人,怪物被重創(chuàng)了。讓他們下來。”他頓了頓,補充道,“帶上能找到的所有容器,去地下。把水和食物搬上來?!?/p>
“是!是!林哥!”阿杜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沖向樓梯,仿佛逃離什么更恐怖的存在。
林默這才將目光投向那只重傷的金剛塔。它似乎也感受到了新的威脅,覆蓋著灰敗甲殼的巨大頭顱艱難地抬起,復(fù)眼閃爍著痛苦和暴戾的光芒,死死盯住林默和他身前的塵影兵團(tuán)。
它試圖站起,但破碎的胸腹傷口傳來劇痛,龐大的身軀只是徒勞地晃動了一下,發(fā)出一聲不甘的嘶吼。
威脅依舊存在。但此刻,在林默眼中,這只重傷的金剛塔,不再僅僅是致命的威脅,更是一個……絕佳的“恐懼發(fā)生器”和……測試新力量的靶子。
他緩緩抬起手,系統(tǒng)界面在意識中展開。68.8點恐懼值閃爍著誘人的光芒。他的目光在毒液兵(5點)和骷髏兵(2點)之間逡巡。
對付一只重傷、行動受限的金剛塔,毒液兵的腐蝕能力似乎更有效?但巫師兵的死亡效應(yīng)還歷歷在目,那種敵我不分的恐怖……
就在這時!
“林默!”一個熟悉而帶著顫抖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是瑪雅。她沒有跟著阿杜立刻下來,而是獨自一人,扶著墻壁,一步步走下樓梯。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的傷口因為剛才的混亂再次裂開,滲出血跡,染紅了簡陋的包扎布條。
她的眼神極其復(fù)雜,充滿了驚魂未定的恐懼,難以置信的震撼,還有……一種深沉的、仿佛某種信念被擊碎的悲哀。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頌恩那具干癟恐怖的尸體上,瞳孔猛地一縮,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然后,她看向林默,看向他身前懸浮的十團(tuán)詭異塵影兵團(tuán),最后,落在那只重傷低吼、卻依舊散發(fā)著恐怖壓迫感的金剛塔身上。
“你……”瑪雅的聲音干澀得厲害,“你殺了頌恩?用……用那個綠色的……”她似乎無法準(zhǔn)確描述巫師兵的存在。
“他該死。”林默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平靜地陳述一個事實,“他想讓我死,用我的‘能力’去填怪物的嘴,然后獨占地下倉庫的物資?!彼哪抗馊缤涞奶结?,刺向瑪雅,“你想替他報仇?”
瑪雅被林默的目光刺得后退了半步,下意識地?fù)u頭:“不……不是!我只是……”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恐懼和混亂,“剛才……下面發(fā)生了什么?那個綠色的……東西……”
“一種應(yīng)激反應(yīng)?!绷帜貜?fù)著最初的借口,語氣卻帶著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意味,“代價很大。但效果,你也看到了?!彼噶酥钢貍慕饎偹?。
瑪雅看著那只曾經(jīng)不可一世、如今卻痛苦掙扎的恐怖巨獸,又看看林默那平靜得可怕的臉,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這真的是“應(yīng)激反應(yīng)”嗎?什么樣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能召喚出那種帶來腐朽與死亡的恐怖存在?還有頌恩那詭異的死狀……
她張了張嘴,還想問什么。但就在這時!
吼——?。。?/p>
重傷的金剛塔似乎被瑪雅的出現(xiàn)和林默的“無視”徹底激怒了!它那殘存的兇性被點燃!
覆蓋著灰敗甲殼的巨大前肢猛地抬起,不顧胸腹傷口崩裂涌出的膿血,帶著一股同歸于盡的瘋狂氣勢,狠狠朝著林默和瑪雅所在的方向橫掃而來!
雖然速度遠(yuǎn)不如巔峰,但那恐怖的力量依舊足以將兩人拍成肉泥!
瑪雅嚇得花容失色,失聲尖叫!
林默眼中厲芒一閃!等的就是它最后的瘋狂!
“退后!”他低喝一聲,同時意念如電!
【指令確認(rèn)!消耗恐懼值:5點!生成單位:毒液兵!】
在瑪雅驚駭欲絕的目光中,林默身前的空氣再次劇烈扭曲!一個由不穩(wěn)定的暗影物質(zhì)和扭曲金屬強行糅合而成的粗陋人形瞬間凝聚!
它體型比金剛塔小得多,但異常敦實,體表流淌著粘稠、冒著氣泡的暗紫色“蝕液”,散發(fā)著刺鼻的腐蝕性氣味!正是中階單位——毒液兵!
“攔住它!”林默冰冷下令。
毒液兵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嘶吼,沒有半分畏懼,迎著金剛塔橫掃而來的巨大前肢,猛地撞了上去!它體表流淌的粘稠蝕液在撞擊瞬間如同活物般瘋狂涌動!
嗤——?。?!
劇烈的腐蝕聲伴隨著沉悶的撞擊聲同時響起!
金剛塔覆蓋著幾丁質(zhì)和生物礦化層的前肢狠狠砸在毒液兵身上!巨大的力量讓毒液兵那由暗影物質(zhì)構(gòu)成的身軀瞬間變形、凹陷!
但與此同時,毒液兵體表那粘稠的暗紫色蝕液也如同跗骨之蛆般,瘋狂地附著、侵蝕在淵鎧那灰敗的甲殼上!尤其是它前肢上一些被巫師兵沖擊后本就變得脆弱的部位!
滋啦——!
令人牙酸的腐蝕聲中,金剛塔前肢接觸部位的甲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軟化、冒起濃密的紫黑色煙霧!
劇痛讓金剛塔發(fā)出了更加狂暴痛苦的嘶吼!它瘋狂地甩動前肢,試圖將如同附骨之疽的毒液兵甩開!
然而毒液兵如同最頑固的牛皮糖,死死地纏繞在淵鎧的前肢上!它的雙臂(更像是兩團(tuán)流淌蝕液的觸手)死死抱住金剛塔的肢體,任由對方狂暴甩動,體表的蝕液持續(xù)不斷地侵蝕著接觸面!每一次甩動,都帶下大塊被腐蝕得發(fā)黑變脆的甲殼碎片!
“痛苦共鳴!”林默意念再動!
毒液兵猛地張開它那由暗影物質(zhì)構(gòu)成、流淌著蝕液的“口器”,發(fā)出一聲尖銳刺耳、能引發(fā)靈魂深處痛苦幻覺的哀嚎!
這近距離的、針對性的哀嚎,如同無形的尖針狠狠刺入金剛塔那本就被巫師兵重創(chuàng)的精神!它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甩動的動作出現(xiàn)瞬間的凝滯!痛苦被放大了數(shù)倍!
就是現(xiàn)在!
“自爆!”林默眼中沒有絲毫猶豫,下達(dá)了最冷酷的命令!毒液兵本就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與其被金剛塔甩脫或慢慢摧毀,不如榨干它最后的價值!
【指令確認(rèn)!消耗額外恐懼值:2點,強化毒液兵自爆威力!目標(biāo):金剛塔傷口核心!】
接收到最終指令的毒液兵,那流淌著蝕液的核心驟然亮起刺目的暗紫色光芒!整個身軀如同充氣般瞬間膨脹!體表流淌的蝕液沸騰翻滾!
轟——?。。?/p>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在金剛塔的前肢與胸腹連接處猛然爆發(fā)!
暗紫色的腐蝕性液體混合著狂暴的暗影能量,如同地獄的噴泉,瞬間淹沒了金剛塔胸腹處那個本就破碎的傷口和與之相連的前肢根部!恐怖的腐蝕能量瘋狂鉆入傷口深處,侵蝕著內(nèi)部相對脆弱的組織!
吼——!?。。?/p>
金剛塔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厲到極點的慘嚎!那聲音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絕望!它那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轟然向后傾倒!
被自爆炸得焦黑破碎、甚至露出森森白骨的前肢無力地耷拉著,胸腹處的傷口被徹底撕裂擴(kuò)大,灰綠色的膿血如同噴泉般狂涌而出!它倒在地上,龐大的身軀劇烈地抽搐著,發(fā)出垂死的哀鳴,復(fù)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單位:毒液兵-01 量子態(tài)坍縮。確認(rèn)目標(biāo):金剛塔(進(jìn)化體)生命體征急速衰竭…】
【恐懼值+10.0(來自金剛塔:瀕死極致痛苦與恐懼)】
【恐懼值+5.0(來自瑪雅:目睹毒液兵自爆與淵鎧垂死)】
【當(dāng)前恐懼值:63.8(剩余)】
煙塵混合著刺鼻的腐蝕性氣味彌漫開來。圖書館一樓徹底安靜了,只剩下金剛塔那越來越微弱的抽搐和垂死呻吟。
瑪雅呆呆地站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因為極致的震撼和后怕而無法抑制地顫抖。她看著那只如同小山般倒塌、瀕臨死亡的恐怖巨獸,看著爆炸中心殘留的、散發(fā)著惡臭的暗紫色腐蝕坑洞,最后,目光落在林默那依舊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審視意味的側(cè)臉上。
剛才那一幕——召喚出腐蝕怪物,命令其自爆重創(chuàng)淵鎧——行云流水,冷酷高效,不帶一絲情感波動。這絕不是“應(yīng)激反應(yīng)”!這是……掌控!對那種恐怖力量的絕對掌控!
阿杜帶著幾個膽戰(zhàn)心驚、拿著各種容器的幸存者,哆哆嗦嗦地從樓梯上探出頭來。當(dāng)他們看到那只倒在地上垂死掙扎的金剛塔時,全都嚇得倒抽一口冷氣,看向林默的眼神如同看著降臨人間的魔神!
恐懼!敬畏!臣服!
這些情緒如同實質(zhì)的浪潮,沖刷著林默的意識。
【恐懼值+3.0(來自新出現(xiàn)幸存者:極致敬畏與恐懼)】
【當(dāng)前恐懼值:66.8】
林默感受著體內(nèi)殘余的痛楚和那冰冷的、不斷增長的力量,緩緩轉(zhuǎn)過身,面向樓梯口那些驚魂未定的幸存者。他的目光掃過瑪雅蒼白而復(fù)雜的臉,掃過阿杜那卑微匍匐的姿態(tài),掃過其他人眼中那無法掩飾的恐懼和依賴。
“怪物,解決了?!绷帜穆曇舨桓撸瑓s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阿杜,帶他們下去,把地下倉庫的東西,全部搬上來?!?/p>
“是!林哥!”阿杜如同聽到圣旨,連忙應(yīng)聲,招呼著其他人。
“瑪雅?!绷帜哪抗饴湓谒砩稀?/p>
瑪雅身體微微一顫,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迎向林默的目光。那目光依舊冰冷,卻似乎少了剛才那種審視的意味。
“統(tǒng)計人數(shù),清點物資?!绷帜恼Z氣平淡,像是在下達(dá)最尋常的指令,“圖書館暫時安全了,但墻破了。我們需要一個新的據(jù)點。”
他說完,不再理會眾人,拖著疲憊卻依舊挺直的身軀,走向圖書館相對完整的一角,那里有幾張還算完好的沙發(fā)。
他需要休息,需要消化這場戰(zhàn)斗,更需要……規(guī)劃如何利用這來之不易的“安全期”和源源不斷的恐懼值。
幸存者們看著林默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頌恩的干尸和垂死的金剛塔,再想想地下倉庫的物資,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對未來的茫然交織在一起。
但有一點是明確的——在這個地獄般的世界里,林默,這個能召喚鬼影、驅(qū)使腐蝕怪物、甚至重創(chuàng)鐵山巨獸的神秘男人,已經(jīng)成為了他們唯一能抓住的、扭曲的生存希望。
新的秩序,在這彌漫著血腥與恐懼的圖書館廢墟中,以林默為中心,悄然建立。而通往外面那更加殘酷世界的道路,似乎也在這短暫的喘息中,隱隱浮現(xiàn)。
瑪雅看著林默靠在沙發(fā)上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灰塵和血跡的雙手,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決然。
她開始默默清點人數(shù),執(zhí)行林默的命令。圖書館的穹頂之下,只剩下金剛塔垂死的低喘和幸存者們壓抑的搬運聲。
圖書館的穹頂下,短暫的、帶著血腥味的“安寧”降臨了。金剛塔龐大的尸體如同一座崩塌的、散發(fā)著惡臭的肉山,倒在狼藉的中心,徹底失去了生機(jī)。
頌恩那干癟的軀殼被幸存者們用破布草草掩蓋,丟進(jìn)了角落的陰影里,仿佛從未存在過。
恐懼并未消散,只是轉(zhuǎn)化了形態(tài)。它不再是無序的奔逃與尖叫,而是化作了一種壓抑的、帶著敬畏的服從,彌漫在每一個幸存者的眼神和動作里。
阿杜帶著幾個相對強壯的幸存者,如同勤勞的工蟻,一趟趟往返于地下控制室和一樓。瓶裝水、壓縮餅干、脫水蔬菜、藥品……這些寶貴的物資被小心翼翼地堆放在相對干凈的區(qū)域,由瑪雅進(jìn)行著嚴(yán)格的清點和分配。
每分發(fā)一瓶水,一罐餅干,瑪雅都能感受到那些接過物資的手在微微顫抖,以及投向林默所在角落那充滿感激與畏懼的目光。
林默靠在那張相對完好的沙發(fā)上,閉著眼睛,仿佛在沉睡。但瑪雅知道他沒有。他的呼吸平穩(wěn)而悠長,臉色依舊蒼白,額角卻不再有青筋跳動。
一種無形的、冰冷的氣場以他為中心擴(kuò)散開來,讓靠近的人都不自覺地放輕腳步,屏住呼吸。
瑪雅完成了初步的清點,拿著一個小本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向林默。她強迫自己忽略角落頌恩尸體被覆蓋的輪廓,忽略空氣里混雜的腐臭和血腥,將注意力集中在數(shù)字上。
“林默?!彼穆曇艉茌p,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疏離,“物資清點完了。水省著點喝,大概夠我們二十一個人支撐五天。壓縮餅干和脫水蔬菜,如果按最低熱量配給,能撐十天左右。藥品主要是抗生素和外傷處理用品,繃帶不多。”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圖書館那被淵鎧撞開的巨大破洞。冷風(fēng)和城市的死寂氣息正從那里灌入。
“圖書館的破洞太大了,我們堵不住。應(yīng)急燈的電也快耗盡了。這里……守不了多久。夜晚會更危險。”
林默緩緩睜開眼。他的眼神清澈而冰冷,沒有剛經(jīng)歷大戰(zhàn)的疲憊,只有一種深潭般的平靜。他接過瑪雅的小本子,目光在那些數(shù)字上掃過,沒有發(fā)表意見。
“我知道?!彼卣f,將本子遞還給瑪雅,“準(zhǔn)備一下。明天天亮,我們離開這里?!?/p>
“離開?”瑪雅愣了一下,隨即感到一陣不安,“去哪里?外面……外面全是那些東西!”
“港口?!绷帜哪抗馔断驁D書館的窗外,越過死寂的校園,投向城市模糊的天際線,“帕拉汶國際港。那里可能有船,可能有……回家的路?!彼岬健盎丶摇眱蓚€字時,語氣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
瑪雅的心臟猛地一跳?;丶??回到那個遙遠(yuǎn)、或許同樣在災(zāi)難中掙扎的祖國?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燃起的一點微弱火星,瞬間點燃了她內(nèi)心深處幾乎被絕望掩埋的希望。
但隨即,巨大的恐懼感又攫住了她——穿越淪陷的城市?前往港口?這無異于自殺!
“港口……太遠(yuǎn)了!要穿過大半個城區(qū)!”瑪雅的聲音帶著急切,“路上會遇到什么?那種速度快的怪物(疾影)?還有……還有更多像那個鐵山一樣的(金剛塔)?我們這些人……”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正在默默啃著壓縮餅干、臉上帶著劫后余生茫然的幸存者,包括幾個老人和孩子,“我們怎么可能……”
“留在這里,是等死?!绷帜驍嗨?,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墻破了,物資有限。夜晚降臨,普通的喪尸不足為懼,但如果有新的進(jìn)化體循著血腥味找來呢?或者……是那種會放電的進(jìn)化喪尸(代號雷神)?放把火就能把我們?nèi)臼臁!彼信e的可能性讓瑪雅臉色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