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日回府后,母親刷了許多遍的嘴,洗得嘴里都流了血,也不肯停下。
從那之后,母親更不愿意出門了。
整日只知道坐在院子里發(fā)呆。
我便也乖乖地在院子玩。
五日后的傍晚,我獨自在院子里玩彈珠,卻聽到不遠處的假山里,依稀有說話聲。
是母親和一個男子的聲音。
我躲在角落里探出頭,看到年輕的圣上將母親禁錮在假山前。
二人靠得極近,姿態(tài)曖昧。
陸諍面對她時,像是又回到了年幼時,聲音透著無措的依賴:「阿箬,你為何要躲著我?」
母親眸光沉沉,啞聲道:「您如今已是圣上了,不再是當(dāng)年的孩子了?!?/p>
「我如今是臣妻,是您的臣子的妻子,」母親聲音哽咽,「您不該一錯再錯。」
陸諍卻更近一步走近她,摟過了她的腰肢,修長的身影依靠在她懷中:「當(dāng)年朕還小,沒有足夠的力量阻止你離開我。」
他的語氣逐漸變得陰柔:「可如今朕是皇帝了,這三年朕努力平定朝野內(nèi)外,朝政安定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讓你們一家回京,」
他笑道:「朕不介意你有夫君,你的這個夫君,朕會好好扶持他?!?/p>
母親臉色難看,她努力掙扎起來,想推開他,可卻被陸諍抱得更緊。
母親眉眼盡是屈辱:「可我已是臣妻!此事若是傳揚出去,丟的是皇家的面子,更是您的顏面!」
陸諍卻笑得更開心了:「誰敢說閑話,朕就殺了誰?!?/p>
明明是笑意明媚的少年,說的話卻帶著發(fā)狠的殺氣。
陸諍抱著她的動作越來越親昵,眼底的欲色越來越重。
母親哭著求他,他大抵是心疼了,在母親耳邊不知道低聲說了句什么,他帶著母親離開了假山。
當(dāng)日傍晚,母親的房門緊閉了一個時辰。
我擔(dān)憂地沖進去看望母親,就見她正坐在窗邊,怔怔地看著遠方。
她的唇脂已經(jīng)花了,看上去狼狽極了。
這個傍晚,她摟著我靜靜地坐了一整個晚上。
她與我說起很多曾經(jīng)在趙王府的往事。
說起自己如何照顧年幼的世子,如何與世子相依為命。
只是說著說著,她忍不住淚流滿面,就連一個字都說不下去了。
大半個月后,是秋獵大會。
文武百官和家眷,都要去文殊山參加。
文殊山巔,秋獵開始之前,圣上突然點名,要翰林院編纂馮善山作陪狩獵。
文武百官竊竊私語,不明白圣上為何會對一個小小的芝麻官另眼相待。
圣上和我父親一前一后進了深林中,一個下午,音信全無。
一直等到傍晚,突然傳出圣上腿部受傷的消息。
圣上的小腿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所傷,多了一個很深的傷口,流血不止。
父親臉色煞白站在圣上身邊,手足無措。
侍衛(wèi)們簇?fù)碇ド?,百官們紛紛問詢圣上發(fā)生了什么。
圣上瞥了我父親一眼,才低笑道:「朕的馬兒不知為何發(fā)了瘋,將朕摔下了馬。」
頓了頓,緩緩道:「幸好馮愛卿救了朕,否則朕怕是要受重傷了?!?/p>
我父親噗通跪在了地上,渾身被冷汗浸濕,臉色慘白,就像被人奪舍。
他渾渾噩噩道:「是臣、臣救駕太遲了……」
圣上似笑非笑:「馮愛卿不是說,府上有北方的巫醫(yī),最擅治外傷嗎?」
父親顫聲道:「對,是,是的,殿下若是不棄,可來府上養(yǎng)幾日傷?!?/p>
站在人群里的母親,臉色發(fā)白,牽著我的手瞬間涼了下去。
我疑惑地問母親:「母親,我們家哪來的巫醫(yī)?」
可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母親捂住了嘴唇。
三日后,秋獵結(jié)束的夜里,父親跪在母親面前哭泣:「他是圣上,我、我沒有辦法?!?/p>
他對著母親眼淚縱橫:「箬兒,他說過就這一次,我……我推拒不掉,求你?!?/p>
我蹲在蹲在房外,靜靜地頭聽著。直到許久,才聽母親輕輕回了聲「好」。
麻木又平靜,連一絲起伏都沒有。
翌日,圣上便帶著眾人,浩浩蕩蕩地住進了我家。
父親的主院讓了出來,被宮中來的奴才們布置得無比奢華,連腳下踩的攤子,都是厚重羊毛的。
圣上受傷了,早朝暫停,折子被悉數(shù)送進了父親的院子,由母親貼身伺候。
而父親,被搬去了偏殿。
白日里,圣上或是欣賞精致的歌舞,或是看戲班子咿呀唱戲,無數(shù)眾人簇?fù)硭藕蛑?/p>
他摟著母親坐在高位,驕奢淫逸,倚靠在母親身邊衣不蔽體。
而我的父親,便跪在他的身邊,低垂著腦袋,顫聲問圣上可還滿意。
圣上揉捏著母親的一抹發(fā)絲,柔聲道:「阿箬,我很開心?!?/p>
眾人各自垂眸,也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
在座的這無數(shù)人,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帶上面具生活。
白日圣上霸占著母親,到了夜里,圣上與母親在房中,燈亮整夜。
圣上在馮府住了十日,幾乎夜夜,都要三次水。
我好想母親,可我卻只能遠遠地看著她,連近她的身都是奢望。
在圣上入住馮府的第十二天晚上,我實在思念母親,便偷偷溜進了圣上的寢房。
母親并不在房中,只有一道修長的身影坐在書桌前,在提筆寫字。
我站在他面前,靜靜地看著他。
陸諍也看向我。
他放下了毛筆,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我。
他問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道:「我叫馮玉株?!?/p>
他眸光微閃:「馮玉株,倒是好聽?!?/p>
他不說話了,眸光深深淺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問他:「我好想母親,我今夜能和母親睡嗎?」
他卻不回答,卻突然道:「你和你母親,長得真像啊?!?/p>
不等我說話,身后傳來一道杯盞落地的破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