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陳默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醒來。草葉上的露珠沾在臉頰，涼絲絲的，
混著陽光的暖意，竟有種不真實的溫柔。鳥兒的鳴叫清脆得像玻璃相碰，陳默撐起身子時，
指腹碾過帶著潮氣的草莖，才敢確信這不是夢。抬頭望去，天池就躺在雪山的臂彎里，
碧藍的湖面泛著碎銀般的光。和夢里不同的是，這里沒有那股沉甸甸的壓迫感，
風(fēng)里只有松針和湖水的清新氣息，連空氣都變得輕盈起來，像被陽光曬暖的羽毛，
輕輕拂過皮膚。陳默下意識摸向口袋，指尖觸到的只有空蕩蕩的布料——黑石不見了。
仿佛前一晚那場驚心動魄的毀滅，那些黑影的嘶吼，還有紅衣女孩最后的笑容，
都只是一場過于逼真的幻夢。可掌心殘留的微麻感不會騙人，那是黑石灼燒過的印記，
像枚隱形的勛章。站起身時，膝蓋傳來輕微的酸脹，提醒著陳默昨夜在礁石間奔跑的狼狽。
湖面清澈得能看見水底圓潤的鵝卵石，幾尾銀亮的小魚擺著尾巴游過，攪碎了雪山的倒影。
沒有黑色的池水，沒有幽深的溶洞，更沒有那些扭曲的黑影。幻夢之泉，真的被摧毀了。
胸口突然涌上一股復(fù)雜的情緒，像打翻了五味瓶。有釋然，有悲傷，
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空落。陳默轉(zhuǎn)身往民宿走，腳步踩在草地上，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每一步都比來時更輕快，仿佛卸下了背負多年的重擔(dān)。路過湖邊棧道時，
長椅上坐著的身影讓陳默頓住了腳步。是那個釣魚翁。他背對著陳默，
軍綠色的外套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正望著湖面出神，嘴角帶著一絲淺淡的笑意，
慈祥得像隔壁下棋的老爺爺。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zhuǎn)過身，白翳般的眼球?qū)χ遥?/p>
卻像能看透陳默此刻的心境："都結(jié)束了？"陳默點點頭，喉嚨有些發(fā)緊，
過了好一會兒才擠出聲音："都結(jié)束了。""那就好，那就好。"他輕輕嘆了口氣，
聲音里帶著如釋重負的顫音，抬手抹了抹眼角，"你父親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父親他......"陳默追問，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自由了。"老人的聲音很輕，
像怕驚擾了什么，"泉水被摧毀，他身上的詛咒也解除了。雖然不能再回到人間，
但至少不用再做守門人，不用再被困在那片黑水里了。"陳默望向湖面，陽光灑在水波上，
晃得人睜不開眼?；秀遍g，好像真的看到父親的笑容在波光里一閃而過，和照片上一樣燦爛，
帶著釋然的溫柔。眼眶突然一熱，陳默吸了吸鼻子，輕聲說："謝謝您。"老人搖了搖頭，
笑容里帶著歷經(jīng)滄桑的通透："該說謝謝的是我。六十多年了，我終于可以放下了。
"他站起身，拿起靠在長椅邊的魚竿——那魚竿不知何時變得光潔如新，
仿佛褪去了歲月的銹跡。他慢慢向棧道盡頭走去，陽光穿過他的身影，
在地面投下淡淡的光斑。走著走著，他的輪廓開始變得透明，像被風(fēng)吹散的煙霧，
一點點融入周圍的光影里，最后徹底消失了，
只留下空氣中一縷若有若無的、潮濕的湖水氣息。陳默知道，他也解脫了?；氐矫袼迺r，
巴圖正在院子里曬羊毛，看到陳默進來，立刻直起腰，露出憨厚的笑容："醒啦？
我煮了奶茶，要不要來一碗？"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角的皺紋笑得更深了，"小伙子，
你看起來比剛來的時候輕松多了，像卸下了什么大包袱。"陳默笑了笑，心里暖暖的。
"不了，巴圖大叔，我要收拾東西離開了。"收拾行李時，手指撫過疊好的襯衫，
突然發(fā)現(xiàn)之前被黑石硌出的褶皺都舒展開了。背包的重量似乎也輕了許多，
像是那些沉重的秘密都被留在了天池的湖底。和巴圖告別的時候，
他塞給陳默一包烤得香脆的巴旦木，"路上吃，墊墊肚子。"他拍了拍陳默的肩膀，
力道很足，"以后有空再來玩啊，天池永遠歡迎你。""會的。"陳默笑著點頭，這一次，
是真心的。坐上離開天池的火車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一片溫柔的橘紅。
金色的陽光灑在遠處的雪山上，給冰冷的雪峰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美得像一幅流動的油畫。陳默靠在車窗上，看著天池的輪廓漸漸遠去，
最后縮成一個小小的藍點，消失在群山之間。心里百感交集，像被風(fēng)吹皺的湖面。
陳默終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了解了能力來源的秘密，也完成了父親未竟的事業(yè)。
過程里充滿了痛苦和犧牲，但終究，一切都結(jié)束了。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打破了車廂里的寧靜。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只有短短的一句話："哥，
我在另一個世界等你。"陳默的指尖懸在屏幕上方，久久沒有落下?？粗切凶?，陳默笑了，
眼眶卻不受控制地濕潤了。一滴眼淚落在手機屏幕上，暈開了"妹妹"兩個字，
像她最后化作的那道紅光，溫暖而明亮。窗外掠過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陽光在水面跳躍，
像無數(shù)閃爍的碎鉆。我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像被湖水輕輕托起，
慢慢沉入溫暖的夢境......再次"醒來"時，陳默置身于一片液態(tài)的光海之中。
四周是流動的、溫暖的光芒，像被融化的星辰，包裹著陳默的四肢。風(fēng)從不知名的方向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