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勝這才稍稍放慢步子,并一改剛才的沉悶,笑著說:“回去好啊,你能回去,
仉侗那一身的傳承說不定也能有個著落。對了,你現(xiàn)在住在哪?
”我說:“就住在渤海灣一帶,從這里開車過去,也就三四個小時吧。
”孫傳勝當(dāng)場就瞪大了眼:“你就住在渤海灣?”“我本來應(yīng)該在那邊上大學(xué),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是這種表情,只是點頭道:“后來輟學(xué)了,就在當(dāng)?shù)卣伊朔莨ぷ鳌?/p>
現(xiàn)在在城西頭的家具店打工?!睂O傳勝說:“老仉家就在城西啊,離得這么近,
他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也在那?你今年多大,為什么要輟學(xué)?”“剛過19歲生日,唉,
其實我也不算是輟學(xué)吧,剛報到?jīng)]幾天我就出去打工了,至今沒再回過學(xué)校。
”我無奈地笑了笑。孫傳勝眉頭緊蹙地問我:“為什么不回學(xué)校,交不起學(xué)費?
”“一言難盡啊。算了,還是別說我的事了。哎,聽你好幾次提到了那個仉家,
他們到底是干什么的呀?!薄艾F(xiàn)在我也不能說太多,等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大概是怕我繼續(xù)問下去,孫傳勝就岔開了話題,
指著遠處的老槐樹說:”你知道那棵樹是什么來頭嗎?“我搖頭。
孫傳勝接著說:“那是一棵血槐,里面困著不少邪祟,你這孩子也是命好,
幸虧我今天晚上特意跑過去看了看,不然的話,等你們兩個接觸到那樹皮上的怨氣,
我也救不了你們?!闭f完,孫傳勝便加快了步子,我只能一路小跑地跟上他。
走得這么快,他還能氣息平穩(wěn)地和我說話:“那棵血槐其實在很久以前就死了,
可因為它活著的時候吸收了不少日精月華,才得以死而不滅?!闭f到這,
他從口袋里拿出了一顆指甲蓋大小的小球,那東西看上去很光滑,
在月光下反射出很柔的光澤。孫傳勝指著那東西說:“你看,
這顆白瓷珠子上就帶著靈韻,你能感覺到上面的靈韻嗎?”我立即搖頭。
看到我的反應(yīng),孫傳勝也皺起了眉,他收回了白瓷珠,又對我說:“萬物皆有韻,
這里的‘韻’,也就是靈韻。靈者,精氣神念也……”他喋喋不休地說著,
我跟在他身旁,默默地聽,可越聽越覺得納悶,雖說我也說不清楚他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但我隱隱有種感覺,覺得他好像在向我授課,他講得非常細致,好像生怕有所遺漏似的。
我甚至覺得,說不定在他把整段話說完以后,還會考校考校我。
嗡——沒等孫傳勝把所有的話說完,他的褲子口袋里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震鈴聲。
孫傳勝從口袋里拿出了手機,剛一接通,
我就聽到電話里傳來一個非常洪亮的聲音:“你見到他了嗎?
”孫傳勝快速朝我這邊瞥了一眼,對著手機應(yīng)一聲:“沒有?!?,然后就趕緊避開我,
飛似地跑到了遠處,后來他和電話里的人說話,還要可以用手遮住嘴巴,
像是怕我看到他的口型。過了大約四五分鐘吧,孫傳勝才放下手機,朝我這邊走了過來。
我問他:“你今天約了人嗎?”孫傳勝稍稍一愣,
接著又?jǐn)[出一副十分警惕的表情問我:“你聽到什么了?
”“聽到電話里的人問你‘見到他了嗎’,所以我就在想,你可能是約了什么人。
”孫傳勝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他收起了手機,又朝我招招手,
示意我繼續(xù)跟著他走。我也是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孫傳勝住的那間小土房離老槐樹這么遠,
跟著他逃進田野的時候,我大概是因為心里太慌張,以至于對時間的判斷出現(xiàn)了差錯,
當(dāng)時我覺得,從離開老槐樹到踏進房門,其間好像也就間隔了三四分鐘。過了一陣子,
孫傳勝又對我說:“你要記住,以后你如果要在行當(dāng)里行走,有些話,可以想,
但不能說出來。要做到多想,少說,少問。你那脾氣也要好好改一改。
”“我的脾氣怎么了?”“你們老仉家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就是身上煞氣太重。現(xiàn)在你還控制不住這股煞氣,一旦煞氣外泄,你就會變得非常煩躁。
所以在很多時候,你會沒由來的發(fā)怒,嚴(yán)重的時候甚至?xí)o故傷人。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我確實會在情緒緊張或者害怕的時候莫名發(fā)火,
也確實因此傷過人。我趕緊問孫傳勝:“我該怎么改?煞氣外泄是什么意思?
”他只回答了第一個問題:“如果你能順利進入仉家,自然有人幫你改,
如果你進不去……那咱們就得想別的辦法了。”我疑惑道:“不是說,能不能進仉家,
全看我的意愿嗎,怎么……”孫傳勝將我打斷:“今天晚上,你會見證一些東西,
等你見證了那些東西,也許就不想回仉家了?!薄澳愕降紫胱屛乙娮C什么?
””見證咱們這個行當(dāng)?shù)谋举|(zhì)?!八徒忉屃诉@么一句,接著又說:“前面的陰氣很重,
從現(xiàn)在開始,你要封住氣口,防止陰氣入體?!薄痹趺捶庾 瓪饪??
“”閉上嘴別說話?!闭f完,
他就遞給我一個奶白色的糖塊:“如果等一會感覺身上不舒服,就把它含在嘴里。
”我看著手里的糖,心里就是一陣抽搐,這東西看上去確實挺可愛,
可上面卻散發(fā)著一股腐肉混合了腋臭的味道,就那味兒,真的是,太特娘的惡心人了。
我就是死,也絕對不會吃這種東西!孫傳勝看到我的臉上的為難表情以后,
就無奈地?fù)u了搖頭,但也沒多說什么。又走了大約十分鐘左右,
我已經(jīng)能遠遠看到立在路中間的老槐樹了。孫傳勝朝老槐揚一揚下巴,
說:“老槐樹的樹身里困著不少邪祟,我超度它們的時候,你就待在我身邊,
千萬不要到處走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