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來的國外的第三個月,我在沿海小鎮(zhèn)的盡頭買下一棟帶院子的老房子。
院子不大,但陽光充足,墻角爬滿不知名的野花,后院還有一棵年歲久遠的橄欖樹。
我用變賣首飾的錢付了房款,剩下的足夠我安穩(wěn)生活幾年。
每天清晨,我會在院子里煮一壺咖啡。
聽著遠處教堂的鐘聲,看陽光一點點爬滿斑駁的磚墻。
手機卡早已被我折斷扔進海里,社交賬號全部注銷。
和過去有關的一切,都被我親手斬斷。
偶爾,我會在深夜驚醒。
恍惚間以為還在那個金絲籠里,耳邊是程野溫柔的謊言。
但很快,窗外的蟲鳴會把我拉回現實。
這里沒有囚籠,沒有欺騙,只有屬于我自己的寂靜。
晨光微熹時,我背著畫板,沿著小鎮(zhèn)的石板路走向海邊。
初到異國的那段日子,失眠像影子一樣纏著我。
直到某天凌晨,我鬼使神差地抓起炭筆,在廢紙上胡亂涂抹。
扭曲的線條、陰郁的色塊,竟意外地宣泄了那些哽在喉嚨里的情緒。
后來,畫畫成了我的習慣。
海邊的日出是第一個主題。
天還沒亮透,潮水聲裹著咸腥的風。
我坐在礁石上,看著天際線一點點泛起魚肚白。
顏料在調色盤上暈開,鈷藍摻進一點群青。
再蘸取淡紫,筆尖落在紙上時,晨光恰好躍出海面。
那一瞬,整個世界都像被點燃了。
鎮(zhèn)上咖啡館的老板娘偶然看到我的速寫本,驚喜地指著其中一幅:
“這像極了圣托里尼的落日!”
她執(zhí)意要買下,還邀請我把畫掛在店里寄售。
漸漸地,我的畫開始出現在小鎮(zhèn)的各個角落:
面包店的櫥窗、漁夫的船艙、甚至教堂的義賣集市。
沒人知道我曾是誰,他們只叫我“畫日落的東方姑娘”。
某個黃昏,我像往常一樣坐在橄欖樹下涂抹天空的晚霞。
畫到一半,忽然有人在我身后停下腳步。
“這顏色調得不對?!?/p>
陌生的嗓音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
我回頭,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光影交界處。
他穿著簡單的亞麻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麥色的手臂。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卻遮不住那雙琥珀色眼睛里閃爍的興味。
“克里特島的日落,應該再加一點鎘紅?!?/p>
他指了指我的調色盤,語氣隨意卻篤定。
我挑眉:“你懂畫?”
“略懂,我在這附近開了一家畫廊。”
他聳聳肩,唇角微揚。
后來我知道,他叫金梓陽,是本地小有名氣的藝術家兼策展人。
他的畫廊坐落在小鎮(zhèn)最高的山坡上,落地窗外是整片愛琴海。
那天之后,金梓陽常常偶遇我。
有時是在碼頭,他遞給我一杯冰鎮(zhèn)檸檬水。
有時是在集市,他蹲下來幫我撿起散落的顏料管。
他的靠近不顯刻意,卻總能在恰到好處的時機出現。
直到某個雨夜,我在畫室修改一幅未完成的畫,突然停電。
黑暗籠罩的瞬間,門鈴響了。
金梓陽站在門外,手里提著防風燈,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
“猜你需要這個。”
他把燈遞給我,目光落在我身后的畫布上。
那是一片暴風雨中的海,陰郁的深藍里藏著幾近絕望的筆觸。
他沉默片刻,忽然說:“明天天氣會很好,要不要一起去燈塔寫生?”
我看著他被雨水打濕的睫毛,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燈塔的白色塔身矗立在懸崖盡頭,像一把刺破藍天的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