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林淮是個很好養(yǎng)活的人。
他不需要很多東西，吃得飽、穿得暖，加上一點點愛，他就可以長得很好。
他從沒有過胃口不好的時候，可能因為在孤兒院里沒辦法挑剔，食物是生存資源，而不是舌尖的享受，吃進肚子里轉化成營養(yǎng)，讓他長大才是最重要的。
可看了那個昭予拍鈔票給侍應生的視頻，從來沒不舒服過的胃都縮成一團似的，一抽一抽地疼。
他吃不下東西了。
昭予不在家的時候，他坐在沙發(fā)上，本來只想休息一下，但直到鬧鐘響了才意識到，自己發(fā)了很久的呆。
他的目光呆滯地落在墻上的掛鐘上，秒針滴答滴答地走著，仿佛在丈量他荒蕪的人生。
他想，昭予讀了很多很多的書，顧瑾也讀了很多很多的書，他們的人生好像過得很清晰，而自己，二十一了，過得稀里糊涂。
林淮遲鈍地感受到了生長痛。
他覺得自己應該也多讀點書，至少在這樣難過的時候，可以不用只干巴巴地想著“我好難過”。
昭予的書房對他并不設防，甚至在寬闊的書桌邊上，還給他留了個位置，裝了臺游戲電腦，方便他玩游戲。
有時候昭予回家要繼續(xù)工作，他們倆要么在那臺大電視機跟前，昭予噼里啪啦打字，林淮對著狗血電視劇傻樂；
要么就在書房里，昭予處理資料，林淮在旁邊玩電腦。
其實他也不是很喜歡玩游戲，手機上的抓大鵝這種還好說，需要用到電腦的大型游戲，林淮玩了幾個都有點暈3D，而且操作也笨笨的，屬于被虐的菜，所以游戲體驗并不好。昭予帶他玩了對抗型的網(wǎng)游，也憤怒于他太菜，不了了之。
唯一堅持下來的，是昭予自己大學時就在玩的一款RPG游戲，但因為現(xiàn)在昭予工作忙早AFK了，留下來的賬號就交給了林淮玩。
因為是昭予用心玩過幾年的賬號，所以就算他是個菜雞也堅持上線，有時候昭予在旁邊工作，他就登錄上去看看風景，這樣對方轉頭就能看見那些畫面。
很多細節(jié)在這時候更加清晰了。
每年這個游戲都會有周年慶，充值滿多少元可以領取獎勵，去年他領取獎勵的時候才知道，昭予玩了三年，給那游戲官方充了幾十萬，甚至其中大部分的錢都是為了買沒有屬性的外觀。
這還不算他找代練的、買金的錢，要是算上也不會少的。
因為林淮現(xiàn)在還在玩那個號，人又菜，所以昭予依舊在花錢找代練，日常、周常、PVE、PVP......能代的都代，甚至連家園種菜釣魚這種休閑玩法都代，外觀也是出新的就買，甚至是all in，相同款式不同偏色的都全買，平時林淮上線只需要做個引人注目的、花里胡哨的菜雞。
林淮糾結了一下，想起自己有一個代練的聯(lián)系方式，戳了戳對方，想了想，耍了點小心機，問他：“你好，我有個朋友想找代練，請問有代練項目的價目表嗎？”
對方立即熱情地發(fā)了過來，并且說：“支持各種轉賬，如果不放心，我們也可以走平臺，只是要稍微貴一點有個手續(xù)費。”
林淮對著價目表計算了一下，光是這個賬號，找代練的錢，一個月就得幾千。
夠轉幾百次的10塊錢，幾十次的200。
跟給陌生侍應生的小費相比，代練至少是算工資的，付出了對應的勞動。
對了，林淮想，說起工資，阿姨每個月也是有工資的。
之前昭予讓她出去住，跟她談薪資待遇的時候，順口說的是：“現(xiàn)在不用住家，每兩天來一次，給你8000可以吧？社保還是繼續(xù)給你交著?！?/p>
一個月30天，她頂多來十幾次，一次三到五個小時，昭予另外給她租了房子的情況下，一個月8000。
為什么昭予對誰都舍得給錢，就是......連十塊錢的轉賬都跟他計較呢？
林淮越想越覺得胸口發(fā)悶，他站起身，在書房里來回踱步，目光掃過書架，在書架上看了一圈，大部分都是機械相關的，要么是外語，他下意識地縮了縮手，仿佛這些厚重的書籍會灼傷他的指尖。
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本似乎可以看懂的，名字叫《自卑與超越》，書腰上寫著心理類暢銷書。
那本書看起來還很新，昭予似乎翻了翻就丟在了一邊。
林淮花了兩個小時，把那本書大概看了看，其實和他的情況并不符合，但是，其中有一句話，卻讓他眼眶發(fā)熱。
“沒有勇氣改變現(xiàn)狀，用自欺的方式麻痹自己?！?/p>
他想，他確實沒有勇氣改變現(xiàn)狀，連告訴昭予自己內(nèi)心的不安都不敢；
他也確實一直在裝作過得很幸福，麻痹自己。
其實他的生活，早就一團糟了。
可意識到這點后的五分鐘，鬧鐘響了，林淮又回到了現(xiàn)實：
昭予沒多久就會下班到家，他要去做飯了。
因為沒什么心情，所以這兩天的菜，他都是直接定的送貨上門，可家里的醬油用完了他忘了買，單單為了醬油再下一單實在不劃算——即使到了現(xiàn)在，他還是下意識地省錢。
想起便利店有醬油賣，林淮匆匆忙忙踩著不合腳的運動鞋下樓。
可這次，他沒有買完東西就著急慌張地跑回家。
他站在便利店門前的招工海報前，看愣了神。
會不會找個有工資的工作，日子就沒那么稀里糊涂了？
林淮伸出手，輕輕觸碰那張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