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寫好了，我精心挑選張貼的地點。
公告欄有攝像頭，太顯眼。觀察數(shù)日，最終鎖定了小樹林旁那棟灰撲撲的實驗樓。位置不起眼，但每日人流不斷。
夜深人靜，只有風(fēng)掠過樹葉的沙沙聲。
我從口袋里掏出折疊的信紙，仔細(xì)抻平。雙面膠已經(jīng)黏在背面。
我踮起腳尖，手臂竭力向上伸展，想把信貼得更高些。
指尖剛觸到冰涼的墻壁，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突然從身后伸出，瞬間抽走了我捏著的信紙！
心臟猛地一縮。
我踉蹌著轉(zhuǎn)身 —— 月光恰好落在尹敘臉上，他的睫毛很長，投下一小片陰影。
“還給我?！甭曇艨嚲o。
他垂眸，借著微弱的光線掃過幾行字跡，眉頭緊鎖：“不行?！?/p>
那就讓夏曉清再寫一封。我側(cè)身想走。
他卻橫跨一步，擋住去路，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擔(dān)憂。
“蛟蛟，報復(fù)不會解恨，只會把你拽進(jìn)更深的泥潭?！?/p>
我扯了扯嘴角：“所以我就活該被人欺負(fù)？”
“我們可以用別的辦法……”
“什么辦法？告訴老師？”我差點笑出聲，眼淚卻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誰不知道林玥她爸是教育局的，哪個老師敢動？”
“根本沒人會在意我的死活。”我竭力壓下喉嚨的哽咽。
他重重嘆了口氣：“那你以后呢？進(jìn)了社會，也這樣不管不顧？別人會怎么看你？”
呵，又是這套說辭。
我直視他：“我不在乎?！?/p>
眼前閃過一班門口那刺心的一幕：“那天我去找你，你躲我，是覺得跟我扯上關(guān)系……很丟人吧？”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篤定道：“你在乎這些。從一開始，你就不喜歡我。你只是覺得我可憐，享受那種拯救別人的優(yōu)越感，對不對？”
尹敘瞳孔微縮，一絲受傷的痛楚清晰地閃過。
他攥緊拳頭，指節(jié)泛白，良久，聲音低啞：“我從來沒覺得你可憐?！?/p>
“你轉(zhuǎn)學(xué)來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只是你不知道?！?/p>
怎么可能？我心底冷笑。
“現(xiàn)在說這些，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蔽覄e開臉。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帶著苦澀：“是，現(xiàn)在我說什么你都不會信了。如果我不喜歡你，我為什么要跟你交換東西？為什么要每天琢磨你的喜好？為什么在宿舍陽臺確認(rèn)你安全回來？為什么……把楚一凡揍得躺了好幾天？”
我猛地抬眼，后面這些……我從未知曉。
“你是不是怕了？蛟蛟，我也是個普通人，會妒忌，會憎惡，也會害怕?！?/p>
“我承認(rèn)，我猶豫了。那天你來找我，我腦子很亂，不敢和你說話……覺得很多事情沒想清楚，也許一開始提出交往是沖動了……所以沒找你?！?/p>
心口像被針扎了一下。果然。
“但我想清楚后，還是控制不住去關(guān)注你，想來找你……我決定，遵從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p>
他看著我，眼神里有忐忑，也有孤注一擲的坦誠。
我迎著他的目光，像在審視深淵。
媽媽的話在耳邊回響：男人，都不可信。
“如果你喜歡我，”我指向他手中的信，“就幫我貼上去。”
他嘆了口氣，臉上是明明白白的無奈。
我了然地笑笑，轉(zhuǎn)身欲走。
“好?！笔滞笸蝗槐凰プ?，“我?guī)湍阗N。”
我盯著他的眼睛，想從里面看出點什么。
什么都沒有，里面是我，是面目丑陋的我。
“算了?！蔽矣昧Τ榛厥?，一把奪過信紙，狠狠揉成一團(tuán)，攥在掌心。
“不貼了?！?/p>
他緊繃的肩膀似乎松了松。
“我們……”我頓住，這段關(guān)系，連個像樣的名分都沒有，算什么分手？“斷了吧。”
他愕然，像沒聽懂：“……什么？”
“我累了，阿敘?！笨粗痼@的臉，疲憊感洶涌而來，“戀愛，對我來說果然是件……奢侈品?！?/p>
他還想開口。
“放心，”我打斷他，聲音干澀，“我不會報復(fù)林玥了。”
撂下這句話，我轉(zhuǎn)身沒入沉沉的夜色里，沒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