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和夫人吵架了？”身后蘇鸞故作關(guān)心地問。
裴硯不語，拳頭還緊握著，手中仿佛還殘留著崔綰手腕上的余溫。
蘇鸞笑著說：“硯哥哥別生氣，夫人應(yīng)該是知道了納妾的事情，心里不高興?！?/p>
“無事，”裴硯平復(fù)了一下心情，轉(zhuǎn)身對蘇鸞說，“婚期將近，我妹妹的事情，還望魚掌印能多放在心上。”
蘇鸞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笑道：“那是自然，等我們成親之后就是一家人了，硯哥哥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義父自然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雖然蘇鸞眼中的慌亂一閃而過，但還是被裴硯察覺到了。他面上帶著笑意，看著蘇鸞：“不知現(xiàn)在有什么線索了？”
蘇鸞猶豫片刻，魚承鈞并沒有和她說過如何搪塞裴硯，但想必裴硯現(xiàn)在什么消息都還不知道。若是什么都不說可能反而會讓他起疑，不如先胡亂謅個線索，回去再與義父統(tǒng)一口徑。硯哥哥要是能從她這里得到消息，自然也會高看她一眼。
于是她眼珠一轉(zhuǎn)，說道：“義父查探到，裴瑛妹妹當(dāng)年被路過的澤川商戶收養(yǎng)，如今應(yīng)該被帶回澤川……”
裴硯眼中寒光一閃：“澤川？魚掌印可不是這樣說的。”
蘇鸞臉色大變，心想難道義父已經(jīng)和他說了些什么？那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說漏了嘴？
于是她連忙解釋：“義父也只是提了一嘴，應(yīng)該是我記錯了……”
蘇鸞突然住了口，因?yàn)樗吹脚徵嫔系男σ獗M數(shù)褪去，表情沉靜如水。她這才意識到裴硯是在詐她！
她還想解釋，只是還沒等她開口，裴硯已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裴硯走出幾步，他對身旁的風(fēng)信道：“去知會魚承鈞一聲，我們之間的這筆交易作廢了?！?/p>
裴硯回去時，天色已近黃昏。崔綰也沒等他，一個人在那里用晚膳。屋內(nèi)沒點(diǎn)燈，有些昏暗，飯菜上都灑上了夕陽的余暉。
他又想起今天在寶飾軒自己說的話好像有些過分，看崔綰那會兒的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有些誤會了。要不還是好好跟她解釋一下，不然她又要傷心了。
于是他徑直走到飯桌前，直接坐下了。偃靈見他也要用飯，忙讓人添上碗筷。
“這屋內(nèi)好像有些暗?！迸岢幁h(huán)視一圈，自說自話道。
崔綰并不理會，像是沒看見他這個人一樣，繼續(xù)夾菜。偃靈看崔綰不說話，也沒有吭聲，默默地去把燈都點(diǎn)上。
裴硯有些尷尬地輕咳兩聲。
“崔綰?！彼傲艘宦暎M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那么兇巴巴的。
崔綰夾菜的手指頓了一下，她抬起頭看了裴硯一眼，隨即又垂下眼簾：“你回來了。”聲音平靜得聽不出情緒。
裴硯無意識地摩挲著碗邊，他向來不擅長解釋，更不習(xí)慣向人低頭，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我下午沒有騙你?！彼遄弥~句，“納妾的事，的確是假的?！?/p>
崔綰抬起眼，目光中帶著幾分懷疑和探究：“真的是假的？”
裴硯被她這話給繞進(jìn)去了，一時不知該答“真的”還是該答“假的”了，只能認(rèn)真點(diǎn)頭：“千真萬確。”
崔綰眉頭舒展開來，但還是裝作不在意地問道：“那你這樣騙他們是不是不太好？”
“就許他們用假消息騙我，不許我假意同意去套話？”裴硯語氣中帶了一些無所謂。
“假消息？”崔綰放下筷子，睜大眼睛看著他，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小道消息，。
裴硯看著崔綰撲閃撲閃的大眼睛，一臉好奇的模樣，嘴角不自覺上揚(yáng)，無奈地?fù)u了搖頭。
他把這件事情從頭到尾解釋了一遍：“魚承鈞以我妹妹裴瑛的下落為籌碼，要我納蘇鸞為妾。我假意答應(yīng)，想從他那里套出些線索。剛才在寶飾軒我趁機(jī)試探蘇鸞，發(fā)現(xiàn)他們所謂的消息，應(yīng)該是假的。所以我已經(jīng)讓風(fēng)信告訴魚承鈞，交易作廢了?！?/p>
“原來是這樣……”崔綰這才心下了然，隨即又蹙起眉頭，“那你不娶她的話，裴瑛的線索也斷掉了。
“沒事，我自己找。”裴硯臉上絲毫不見頹色，“都已經(jīng)找了這么多年了，也不差這些時間了?！?/p>
崔綰突然想起，今日在寶飾軒，裴硯說裴瑛走失與崔氏有關(guān)。她咬了咬下唇，猶豫片刻才開口：“你妹妹……是在什么時候走丟的？”
“乾元五年初，當(dāng)時我還在流放途中?！迸岢幍哪抗馔断虼巴?，好像在回憶那年的漫天飛雪，“那時她才四歲，母親帶著她一路追隨我們北上，到北陵那一帶的時候走失的。自從我入仕后，就一直在派人尋找她的下落，可這么多年過去，她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p>
崔綰望著他的側(cè)臉，心中突然涌起一陣內(nèi)疚。若不是當(dāng)年祖父拿出密信，裴家也不會有流放這一檔子事情了，裴瑛也就不會走丟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當(dāng)年崔氏還沒有沒落，收留過許多流民，北陵這一帶的也有。你妹妹有沒有什么明顯的特征？說不定崔氏這邊會有線索。”
裴硯不可置信地轉(zhuǎn)頭看向崔綰，他沒想到崔氏竟然會做這樣的善事。有希望總比沒有好，他想了想，決定相信崔氏一回，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相信崔綰一回。
“裴瑛走丟時只有四歲，應(yīng)該還不記事……對了……”他思索著，“她的后頸有一塊紅色胎記，形狀像一片楓葉?！?/p>
“四歲，紅色楓葉狀胎記……”崔綰喃喃重復(fù)，腦中飛快思索著，“當(dāng)年崔氏收留的流民，都被安置在江靈的陶瓷作坊中。我年幼時跟著祖父去過那里，有一些與裴瑛年紀(jì)差不多的孩子?！?/p>
裴硯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他一把抓住崔綰的手：“你是說……”
崔綰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心跳加速，看著他期待的目光，并沒有抽回手：“我可以修書一封給江靈的叔伯，讓他們幫忙尋找年紀(jì)相仿，又在頸后有紅色楓葉胎記的女孩，說不定能找到裴瑛?！?/p>
“太好了！”裴硯眼中光芒大盛，他站起身激動地在屋內(nèi)來回走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