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日破壁
第七天的晨霧裹著血腥味，在五村的上空打了個旋。
凌越跪在地道口，手指撫過新挖的土墻——夯土混著稻草，被士兵們用身體反復(fù)壓實，堅硬得能擋子彈。他身后，一條蜿蜒的通道在黑暗中延伸，像一條蟄伏的蛇，從張家村的灶臺底下，穿過李家坳的豬圈，鉆進王家屯的地窖，最后通到土山背后的亂葬崗，整整三里長，打通了五村十二戶人家的屋底，連最偏遠的磨坊都藏著個僅容一人爬行的射擊孔。
“最后一段通了！”馬老三的吼聲從地道深處傳來，帶著回音震得人耳朵發(fā)麻。絡(luò)腮胡大漢的手掌磨出了血泡，纏著布條的右手舉著一盞油燈，火苗在污濁的空氣里跳動，照亮了他身后二十多個渾身是泥的士兵——他們是最后一批挖通地道的人，褲腿上還沾著新鮮的黃土。
凌越彎腰鉆進地道，低矮的通道僅容一人半蹲前行，頭頂?shù)哪嗤習(xí)r不時往下掉渣，砸在鋼盔上“噼啪”作響。每隔三丈就有個岔口，往左通彈藥窖，往右是藏身洞，最窄的地方只能匍匐前進，兩側(cè)的土墻被油燈熏得發(fā)黑，隱約能看見士兵們用刺刀刻下的字：“67師趙二狗，活著回家”“粵軍陳阿四，殺夠十個鬼子”……
“各出口都做了偽裝。”伍班長跟在后面，瘸腿在泥地上拖出一道歪痕，他指著一處蓋著石板的洞口，“這是張家村的主出口，上面堆著柴火，鬼子就是踩過去也發(fā)現(xiàn)不了。”
凌越掀開石板，外面是片菜地，幾棵蔫了的白菜還立在地里，遠處日軍的帳篷在晨霧里若隱若現(xiàn)。他重新蓋好石板，指節(jié)在冰冷的石頭上磕出悶響：“傳令下去，所有能動的弟兄，今天天亮前必須熟悉地道布局——哪個岔口通哪里，哪個洞能藏人，哪個射擊孔能打到村口，都得記死了?！?/p>
“傷兵呢？”蘇小梅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姑娘抱著急救包，白大褂的下擺沾滿了泥，頭發(fā)被汗水黏在額頭上。七天來，她幾乎沒合過眼，跟著士兵們在地道里穿梭，哪里有傷員就往哪里鉆，手指被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結(jié)，卻始終緊緊攥著那把用來剪開繃帶的剪刀。
“重傷員轉(zhuǎn)移到最深處的藏兵洞，”凌越的聲音沉得像地道里的土，“輕傷員編入戰(zhàn)斗組，負責(zé)傳遞彈藥、守射擊孔?！彼D了頓，看向那些躺在臨時鋪著干草的土臺上的傷兵——有人斷了腿，用木棍綁著當(dāng)支撐；有人瞎了眼，卻死死攥著步槍，手指還在摸索扳機。
“我能打?！币粋€瞎眼的粵軍士兵突然開口，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我聽聲就能開槍，讓我守射擊孔?！?/p>
“我也能?！迸赃厰嗔烁觳驳膶W(xué)生軍跟著喊，他的左手纏著繃帶，右手卻穩(wěn)穩(wěn)地握著一把刺刀，“我能摸黑裝子彈。”
凌越看著他們，喉嚨像被堵住了。七天來，六百殘兵里，能拿起武器的只剩下不到三百人，其余不是倒在日軍的炮火下，就是躺在這潮濕的地道里，靠著僅有的鹽水和發(fā)霉的紅薯維持生命?？删退氵@樣，沒人喊過一句“投降”，沒人說過一句“放棄”。
“好。”凌越重重點頭，“瞎眼的弟兄守射擊孔，聽聲辨位；斷手的弟兄負責(zé)裝彈、遞手榴彈。記住，我們在暗處，鬼子在明處，只要守住地道，我們就有活路?！?/p>
晨霧散時，西北坡的日軍陣地傳來了集合的號聲。凌越趴在土山的瞭望哨里，用望遠鏡看見佐藤一郎騎著馬，站在坡頂，指揮刀指向五村的方向，七十多個日軍正列著隊，檢查武器，上刺刀，鋼盔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果然只來七十人?！崩畲蠛５穆曇魩еc咬牙切齒，他的胳膊被彈片劃傷，此刻用布條吊在脖子上，手里攥著幾顆擰開蓋子的手榴彈，“狗娘養(yǎng)的，真當(dāng)我們是砧板上的肉？”
凌越放下望遠鏡，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他以為我們只剩不到兩百人，彈藥耗盡，只要七十人就能收尾?！彼D(zhuǎn)向身邊的傳令兵，“按計劃行事，外圍留三十人，裝作潰敗的樣子，把鬼子引進張家村，等他們進了村，立刻撤進地道?！?/p>
“是！”傳令兵轉(zhuǎn)身鉆進地道口，動作快得像只兔子——這七天來，所有人都練出了在地道里穿梭的本事，閉著眼睛都能摸到想去的出口。
土山下的張家村，三十名士兵正“慌亂”地加固著早已殘破的斷墻。他們故意把步槍扔得東倒西歪，有人甚至假裝在哭，用袖子抹著臉，眼角卻警惕地瞟著西北坡的方向。
“來了！”有人低呼。
七十多個日軍排成兩路縱隊，端著上了刺刀的百式?jīng)_鋒槍，踩著滿地的彈殼和碎石，朝著張家村走來。他們的步伐很穩(wěn)，顯然沒把這三十個“殘兵”放在眼里，甚至有幾個日軍還在說笑，手里的槍隨意地扛在肩上。
“撤！”外圍指揮的班長見日軍進了村口，突然大吼一聲，三十人立刻扔下手里的“工事”，朝著村后的地道口狂奔。
“追！”領(lǐng)頭的日軍小隊長嘶吼著，七十人立刻散開，像餓狼撲食般追了上去，沖鋒槍的“噠噠”聲在村里響成一片，子彈打在斷墻上，濺起一片塵土。
三十名國軍士兵連滾帶爬地鉆進地道口，最后一個人進去時，反手放下了偽裝成石板的地道蓋，只留下幾頂鋼盔和幾支空步槍，散落在地上，裝作“潰不成軍”的樣子。
七十名日軍沖進張家村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空無一人的村莊，滿地的狼藉，還有幾處冒煙的火堆，像是倉皇逃竄時沒來得及熄滅。
“支那人跑了！”一個日軍士兵興奮地大喊，用刺刀挑起地上的鋼盔，“他們怕了！”
小隊長舉起指揮刀，正要下令追擊，突然聽到一陣“簌簌”的聲響——像是老鼠在墻根下鉆洞。他皺了皺眉，剛要彎腰查看，腳下的石板突然“哐當(dāng)”一聲塌了！
“啊——！”慘叫聲里，兩個日軍猝不及防掉進了三米深的陷阱，下面插滿了削尖的木棍，瞬間被扎成了刺猬。
“有埋伏！”小隊長嘶吼著后退，卻已經(jīng)晚了。
張家村的屋檐下、墻縫里、甚至磨盤底下，突然冒出了無數(shù)黑洞洞的槍口！
“打！”地道里傳來凌越的吼聲。
槍聲像爆豆般響起！子彈從射擊孔里噴吐而出，精準地打在擁擠的日軍中間！一個日軍剛舉起沖鋒槍，就被從磨盤下射出的子彈打穿了喉嚨，鮮血噴濺在旁邊同伴的臉上；另一個日軍想往屋外沖，卻被屋檐下的射擊孔盯上，子彈打穿了他的鋼盔，腦漿濺在土墻上，紅得刺眼。
“手榴彈！”馬老三在地道的岔口嘶吼著，扯掉引線，將一顆手榴彈從灶臺的縫隙里扔了出去！
“轟??！”爆炸聲在日軍中間炸開，兩個正試圖拆墻的日軍被炸飛，尸體撞在土坯房的橫梁上，又重重摔下來，壓塌了半個灶臺。
日軍徹底亂了！他們不知道子彈從哪里來，不知道手榴彈從哪里飛，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沖鋒槍對著空無一人的房屋瘋狂掃射，子彈打在木頭上“噼啪”作響，卻連個人影都打不到。
“往回撤！撤到村外！”小隊長嘶吼著，舉著指揮刀試圖組織撤退，卻被從墻縫里射出的子彈打中了胳膊，指揮刀“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
就在這時，地道的暗門突然打開，二十多個國軍士兵挺著刺刀沖了出來，像從地里冒出來的惡鬼，朝著慌亂的日軍撲去！
“殺??！”那個斷了胳膊的學(xué)生軍，用右手握著刺刀，狠狠捅進一個日軍的肚子，自己卻被另一個日軍的沖鋒槍打中了后背，他踉蹌著轉(zhuǎn)身，用最后一口氣抱住對方，拉響了腰間的手榴彈——“轟隆”一聲，兩人同歸于盡，鮮血染紅了身邊的石碾子。
白刃戰(zhàn)在張家村的街巷里爆發(fā)了。國軍士兵熟悉地形，打完就鉆回地道，換個出口再殺出來，像一群靈活的蛇，纏著日軍不放。一個瞎眼的粵軍士兵，憑著聽聲辨位，用步槍連續(xù)打倒了三個日軍，直到子彈打空，被沖上來的日軍用刺刀捅穿了胸膛，他倒下時，嘴角還帶著笑：“老子殺夠三個了……”
二、血浸地道
佐藤一郎在西北坡看到張家村升起的硝煙時，臉上的刀疤抽搐了一下。他原以為七十人足夠收拾殘局，卻沒想到會聽到如此密集的槍聲和爆炸聲——那不是潰敗的抵抗，是有組織的伏擊。
“八嘎！”佐藤猛地踹翻身邊的彈藥箱，罐頭滾落一地，“通信兵！讓他們撤回來！”
可已經(jīng)晚了。
張家村的日軍被分割成了十幾股，困在街巷里，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價。他們的沖鋒槍在巷戰(zhàn)中優(yōu)勢盡失，反而因為射速快，很快就打光了子彈，成了國軍刺刀的活靶子。
“往地道里沖！跟他們拼了！”小隊長捂著流血的胳膊，嘶吼著踢開一扇暗門，帶頭鉆進了地道。剩下的四十多個日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紛紛跟著往里鉆，卻不知道自己正走進真正的地獄。
地道里漆黑一片，只有士兵們隨身攜帶的油燈發(fā)出微弱的光，照亮了低矮的通道和兩側(cè)冰冷的土墻。日軍剛鉆進地道，就被撲面而來的黑暗和潮濕的泥土味嗆得喘不過氣，沖鋒槍的槍管在狹窄的通道里磕磕碰碰，根本無法瞄準。
“左邊！”凌越在地道的主通道里嘶吼著，手里的刺刀劃破了黑暗，精準地捅進一個日軍的肚子。他的軍靴踩在泥濘的地道里，發(fā)出“噗嗤”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血水里——地道的地面已經(jīng)被雙方的血浸透了，粘稠得像漿糊。
“右邊有動靜！”李大海抱著一挺繳獲的百式?jīng)_鋒槍，對著黑暗中的腳步聲扣動扳機！“噠噠噠”的槍聲在地道里回蕩，震得人耳膜生疼，一個日軍慘叫著倒下，尸體堵住了半條通道。
日軍慌了。他們在黑暗中互相踩踏，有人被同伴的尸體絆倒，立刻就會被從黑暗中刺出的刺刀捅穿；有人想往回退，卻發(fā)現(xiàn)入口已經(jīng)被國軍士兵堵住，只能硬著頭皮往前沖，掉進預(yù)先挖好的陷阱里，被下面的士兵用鋤頭砸爛腦袋。
“手榴彈！別省著！”伍班長在岔路口嘶吼著，他的瘸腿在地道里反而成了優(yōu)勢，能靈活地在低矮的通道里挪動，手里的手榴彈一顆接一顆地扔出去，炸得地道頂?shù)哪嗤馏碌?，好幾次差點把自己埋在里面。
“轟?。 币活w手榴彈在日軍密集的地方炸開，三個日軍被炸得血肉模糊，殘肢斷臂濺在地道的土墻上，像一幅猙獰的壁畫。一個國軍士兵被氣浪掀飛，撞在對面的土墻上，口吐鮮血，卻掙扎著爬起來，用最后一口氣將刺刀插進一個受傷日軍的喉嚨。
地道戰(zhàn)打成了最原始、最殘酷的絞殺。沒有戰(zhàn)術(shù)，沒有掩護，只有面對面的廝殺。士兵們用刺刀捅，用槍托砸，用牙齒咬，用石頭砸，只要能讓對方倒下，什么都用。一個廣西兵的眼睛被日軍的血糊住了，他就抱著對方滾進岔道，用手死死掐住對方的脖子，直到對方不再掙扎，自己也因為力竭倒在地上，再也沒能起來。
蘇小梅帶著衛(wèi)生員們，在地道的支巷里穿梭。她們沒有武器，只能用剪刀剪開傷員的軍裝，用鹽水清洗傷口，再用布條草草包扎。一個衛(wèi)生員剛給一個腹部中彈的士兵纏好繃帶，就被從黑暗中沖出來的日軍用槍托砸中了腦袋，鮮血瞬間流了滿臉，她倒下時，手里還攥著那瓶快空了的鹽水。
“小梅姐！”另一個衛(wèi)生員哭喊著想去拉她，卻被蘇小梅死死按住，“別去！危險！”姑娘的眼睛里含著淚，卻一把奪過士兵手里的刺刀，對著沖過來的日軍捅了過去——她從沒殺過人，手勁小得可憐，刺刀只劃破了對方的胳膊，卻激怒了日軍，對方舉槍就要射擊，卻被從側(cè)面沖出的陳小五用沖鋒槍打中了后背。
“快走！”陳小五嘶吼著推開蘇小梅，少年的臉上濺滿了血，眼睛里卻異常堅定，“這里有我！”他舉著沖鋒槍，對著黑暗中的日軍瘋狂掃射，直到彈匣打空，又抓起地上的刺刀，沖了上去。
戰(zhàn)斗持續(xù)了整整三個時辰。
當(dāng)最后一聲槍響在地道里消失時，濃重的血腥味幾乎讓人窒息。
張家村的日軍小隊長，被發(fā)現(xiàn)死在地道的主通道里，他的肚子被刺刀捅穿，手里卻還死死攥著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面是個穿著和服的女人，抱著一個孩子。
七十名沖進五村的日軍，最終活著跑回西北坡的，只有二十一人，個個帶傷，鋼盔歪在頭上，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像是剛從地獄里爬出來。
而地道里的國軍士兵，付出的代價更加慘重。
凌越站在地道的主通道里，油燈的光映著滿地的尸體，國軍的灰布軍裝和日軍的土黃色制服糾纏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他數(shù)了數(shù)能站起來的士兵——不到兩百人。
七天的地道戰(zhàn)，他們用血肉之軀，換來了日軍四十人的死亡，自己卻倒下了一百多人。
這個傷亡比，像一把鈍刀子，割在每個人的心上。
要知道，地道戰(zhàn)本該是“以少勝多”的戰(zhàn)術(shù)，是弱者對抗強者的利器，可他們……卻打出了“一比二點五”的傷亡比。
“太慘了……”李大?？吭谕翂ι?，手里的沖鋒槍滑落在地，河南漢子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咱們……咱們快打光了……”
沒人說話。士兵們默默地坐在地上，有人用刺刀撬開日軍的罐頭，麻木地往嘴里塞；有人抱著死去的同伴，眼淚無聲地往下淌；蘇小梅蹲在角落里，給一個傷兵包扎傷口，手指抖得厲害，好幾次都沒能把繃帶系緊。
那個斷了胳膊的學(xué)生軍，靠在土墻上，胸口的血染紅了半邊軍裝，他看著凌越，虛弱地笑了笑：“團長……我們……我們贏了嗎？”
凌越走過去，蹲在他身邊，握住他冰冷的手：“贏了。鬼子退了?！?/p>
“那就好……”學(xué)生軍的眼睛慢慢閉上，嘴角還帶著笑，手里那本被血浸透的課本，露出扉頁上的字：“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蘇小梅別過頭，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地上的血水里，暈開一小片淺色的痕跡。
三、絕境東突
夜色像一塊巨大的黑布，籠罩了五村。
凌越召集了最后的兩百殘兵，在地道最深的藏兵洞里，召開了一場沉默的會議。
沒有桌子，沒有椅子，士兵們或坐或站，靠著冰冷的土墻，油燈的光在每個人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
“日軍退了，但沒走遠。”凌越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佐藤在西北坡還有八十多精兵，外圍肯定布了哨，我們被包圍了?！?/p>
他用刺刀在地上畫出五村的地形：“南邊、西南、西北，都是佐藤的部隊，他們以為我們會往南逃，往西南突圍，所以這三個方向，一定是重點布防?！?/p>
“那……我們往哪走？”伍班長的聲音嘶啞，他的瘸腿已經(jīng)腫得像饅頭，只能靠著斷槍支撐身體。
凌越的手指，重重地戳在地圖的“東邊”——那是日軍包圍圈的核心，是佐藤的指揮部所在的方向。
“往東?！?/p>
三個字，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在士兵們中間激起了漣漪。
“往東？”馬老三皺著眉，絡(luò)腮胡抖了抖，“那不是往鬼子窩里鉆嗎？”
“對?！绷柙降难凵癞惓远ǎ白钗ｋU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佐藤以為我們走投無路，只會往外圍逃，絕對想不到我們敢往他的指揮部沖。”
“可……”陳小五的聲音帶著猶豫，“東邊的日軍最多，還有重炮……”
“重炮在夜里沒用?！绷柙酱驍嗨耙估镆曇安?，他們不敢輕易開炮，怕誤傷自己人。我們可以利用夜色掩護，從他們的縫隙里鉆過去。”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我知道這很冒險，幾乎是九死一生。但我們沒有選擇了——留在五村，等佐藤緩過神來，用重炮炸平地道，我們只有死路一條；往南、往西、往北，都是日軍的陷阱，只會被他們一點點吃掉。”
“只有往東，穿過他們的包圍圈，才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