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下。
冬天的葉子早已落盡。
放學(xué)的時間,林似月坐在石墩上。
操場人群稀少。
“這題怎么解不出來...”
林似月按壓著筆帽,接著便抵到了嘴邊。
作為學(xué)霸的掙扎使得她不斷思考著題目的解法。
忽然。
一道身影擋住陽光一閃而過,擾亂了她的思緒。
“你...”
林似月話未脫口,身影也從身邊掠過。
熟悉的身影。
戴著白色頭巾,一身黑衣短袖在冬天顯得格外清涼。
齊臨夏...
林似月放下筆,手轉(zhuǎn)換位置放到了膝蓋。
“為什么別人都跑內(nèi)道,就他跑這最外道。”
別人指的自然是其他田徑隊的人了。
齊臨夏本就是體育生身份進的一中。
林似月“沒有”特意打聽,但還是知道齊臨夏初中時便參加宜夏市的一千米長跑比賽,并且拿下金牌,免招直接進了一中。
而此時的他比起當時自然更加意氣風發(fā)起來。
林似月之前仔細看過他的臉。
那次還是拍學(xué)校優(yōu)秀新星照片。
午飯時,穆翊冬偏要給齊臨夏打扮,而林似月那天為了趕競賽進度沒有吃飯。
還記得那天是晴天。
齊臨夏穿著一件白色針織衫,披著一件黑色休閑外套。
頭發(fā)被梳的三七分,劉海碎發(fā)微微遮掩眉眼,少年的臉龐還有些肉感,可下顎偏偏又格外的明顯。
很奇怪,明明外表陽光開朗的他卻有著一雙清冷的眸子。
陽光給他的肌膚襯上一抹金黃。
由于常年在室外,導(dǎo)致他的肌膚呈著小麥色,可那張臉又偏偏不顯得很黑,與旁邊的穆翊冬比起來并沒有很明顯的差別。
“咔嚓”。
相片就這樣掛在了光榮榜。
和自己靠在了一起。
林似月雖然不是年級第一,但是也是年級第五,剛剛好在右邊第一排倒數(shù)第二個,而那倒數(shù)第一個。
正是齊臨夏。
少女心中不知名的情愫就在這樣奇怪的緣分中發(fā)酵。
林似月沒喜歡過人,不知道喜歡是什么感覺。
但是齊臨夏對她來說很特殊。
不,也不是齊臨夏。
而是只有她認識的...
小偷先生。
......
林似月回到家。
看門口鞋子,父親看著應(yīng)該是不在家,母親則在燒飯。
客廳的大燈開著,林似月沒有理會徑直朝著房間走去。
忽然,呼喊聲叫停了她。
“似月?!?/p>
林似月回眸,看到了坐在沙發(fā)上的男人。
男人穿著西裝,戴著黑框眼鏡,顯得格外正式。
“舅舅好...”
林似月認出這正是那日學(xué)校見到的男人。
男人笑了笑,從一旁的公文包中掏出一張紙。
“我用了點關(guān)系提前幫你查了下成績,恭喜啊,二等獎?!?/p>
說著,看林似月遲遲沒有走過來,他又接著說道:
“你剛剛開始練競賽題,能拿二等獎?wù)娴暮苡刑旆帧!?/p>
林似月依舊紋絲不動。
直到林母的到來才打破了這份僵局。
可好景不長。
飯桌上詭異的氣氛將兩人搞得格外生分。
林母給男人夾著菜,男人卻望著林似月。
林似月不想抬頭,只覺得餐廳的燈格外薄弱。
她低頭吃著飯,直到男人開口。
“似月啊,我和你媽媽打算搬去寧海,那里的教育資源可是全國頂尖,你去哪可以得到更好的培養(yǎng)?!?/p>
“我不想去?!?/p>
這是林似月回家后說的第一句話,赤裸裸的反抗意味在與兩個大人擠壓。
林母的臉頓時黑了下來,她還沒開口,便被男人攔下。
男人抿了抿唇,接著開口:
“我呢,在寧海工作,你也知道你爸媽離婚了,聽說你爸和新女朋友已經(jīng)出去旅游好多天了,你是想要留在宜夏忍著你爸和別的女人還是跟我和你媽去寧海?!?/p>
“我誰都不想跟,我可以一直住在學(xué)校,上大學(xué)也可以住學(xué)校?!?/p>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林母被攔下的怒意累積疊加至現(xiàn)在,聲音一下子震得林似月耳膜生疼。
可她一句話完全不能將怒意喊盡。
“我是在給你選擇,不是給你參考?!?/p>
寂靜的空氣中散落著苦澀。
“我不走。”
林似月說著,一股不知名的勁在眼中浮現(xiàn)而出。
“什么?林似月,你是不是和其他同學(xué)混在一起了!你以前可是很聽話的?!?/p>
林母站起,居高臨下的頂死林似月。
少女此時的白衣如同雪花,她抬起頭,語氣鏗鏘,漆黑的眸子混進一點光。
“我說,我不走!”
“這么多年,我什么都聽你的,但這次,我要留在宜夏,我再也不想做一個空曠的人了!”
如同林母積壓的怒意一般,林似月忍了這么多年的服從在此刻爆發(fā)出來,比起林母幾分鐘的忍耐,這十幾年的累積顯得更加鮮活。
林似月從房間拿出書包,發(fā)怒的母親被男人攔住。
“我會住在學(xué)校,你和爸爸可以去過自己的生活,我不捆住你們,你們也別困住我?!?/p>
路燈今夜出奇的暗淡,可卻襯得那一輪彎月格外的明亮。
她的行李早就在先前拿了很多到學(xué)校。
很快了...
只要母親離開,父親將心系在那個新女友身上,我就可以得到自由了。
鳴笛聲在路上響著,林似月朝前走去。
天橋上,一個身影越過了欄桿。
天橋上是一對男女聲嘶力竭的叫喊。
林似月本想避開,可這條路偏偏是去學(xué)校的必經(jīng)之路。
熱心群眾喊著“下來”“別讓你父母擔心”之類的話語。
可是讓一個孩子產(chǎn)生一死了之的想法,本就不是一瞬間的。
而是那刻,孩子被一切積壓已久的痛苦擠壓。
“別逼我了!”
天橋上的孩子大喊,淚水不斷順著臉頰流下。
“我不喜歡你們給我安排的興趣班,不喜歡你們讓我吃的補品?!?/p>
“我恨你們!”
情緒激動時,內(nèi)心深處被道德法則拘束的話語被完全釋放開,孩子的字字句句點出了生活的苦悶。
“我恨你們說著為我好把我的狗賣了,我恨你們隨便聽信別人的話語無緣無故教育我,我就是買了一個備用機,我受夠了!”
她的腳步欲往后去,林似月的腳步卻往前邁去。
“只有在網(wǎng)絡(luò)上我才是真真正正的我!而不是你們想要我成為的我!”
林似月的視線被人群遮掩,被燈光刺糊。
但是她也聽到了那孩子的結(jié)局。
她從天橋墜下之際,被幾個好人拉著的大衣接住,沒受什么傷。
但是她以后的日子,便不知道是好是壞了。
或許她的父母醒悟,她可以慢慢快樂些。
但只要帶著一點的說教意味,這種事情還是會發(fā)生。
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正確引導(dǎo),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真正理智。
這世界行色匆匆,人潮擁擠。
過路之人如迢迢流水,人生人事便是千字萬字都無法贅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