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跟特么刀子似的,刮得將軍府破窗欞“嗚嗚”鬼叫。幾盞油燈豆大的火苗在穿堂風里瘋狂蹦迪,光影亂晃,房間角落里,壓抑的啜泣聲斷斷續(xù)續(xù),聽得人心頭發(fā)毛。
“嘶——操!” 蘇銳猛地睜開眼,后腦勺傳來的劇痛讓她忍不住爆了句國粹。指尖觸到身下粗糲得像砂紙的布料,硌得慌。視線模糊,只看見一個頂倆小揪揪的腦袋在眼前晃啊晃,跟個撥浪鼓似的。
“嫂…嫂子?” 一個細若蚊蠅的聲音帶著哭腔,小心翼翼湊近。
蘇銳狠狠閉了閉眼,再睜開。兩股記憶洪流“轟”地在她腦子里碰撞、融合——一邊是硝煙彌漫的現(xiàn)代戰(zhàn)場,槍林彈雨,她作為代號“夜叉”的頂尖兵王,最后記憶是為了掩護戰(zhàn)友,胸口炸開一朵血花……
另一邊,是古色古香的深宅大院,一個也叫蘇銳的小可憐,被家族當祭品推出來給鎮(zhèn)北將軍沖喜,結果拜堂當天,新郎官“戰(zhàn)死”的噩耗就砸了過來,原主直接嚇破了膽,一命嗚呼。
得,她蘇·夜叉·銳,現(xiàn)在成了蘇·沖喜寡婦·銳。這開局,地獄模式PLUS!
“嫂子?” 那細弱的聲音又響起來,帶著十二萬分的擔憂。
蘇銳甩甩頭,眼神瞬間銳利如鷹隼,精準聚焦。
眼前是個瘦得脫相的小姑娘,頂多十歲出頭,梳著雙丫髻,小臉蠟黃,眼窩深陷,一看就營養(yǎng)不良。此刻那雙大眼睛里包著兩泡淚,怯生生地望著她,正是原主的小姑子,蕭晴。
“晴兒?” 蘇銳試著開口,嗓子眼跟被砂紙磨過似的,嘶啞得嚇人。
蕭晴眼睛一亮,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連忙扶她坐起來,還細心地在她身后塞了個硬邦邦的枕頭。
小丫頭動作麻利,就是那手抖得厲害?!吧┳幽憧伤阈蚜耍偛磐蝗换柽^去,嚇死我和娘了!” 說著,那眼淚珠子就“啪嗒”掉了下來。
蘇銳:“……” 糙了二十多年,她最怕的就是小姑娘掉金豆豆!戰(zhàn)場上殺伐果斷的兵王,此刻手忙腳亂,笨拙地想伸手去擦,動作僵硬得像個剛上發(fā)條的木頭人。
蕭晴被她這手足無措的樣子弄得一愣,隨即破涕為笑,小聲道:“嫂子,你…你先喝口水?!?她轉身去倒水,背影單薄得像片葉子。
蘇銳接過那缺了口的粗瓷碗,仰頭“噸噸噸”幾口就灌了下去,豪邁得如同在軍營吹啤酒。喝完,她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巴巴地盯著桌上的破茶壺——那眼神,跟餓了三天的狼崽子看見肉骨頭似的。
蕭晴:“……” 她眨了眨眼,覺得嫂子好像……不太一樣了?以前總是愁云慘霧,低眉順眼,現(xiàn)在這眼神……亮得有點嚇人,但又莫名讓人覺得可靠?她壓下心頭異樣,又倒了一碗。
三碗! 整整三碗水下肚,蘇銳才覺得喉嚨里那把火總算澆滅了大半。剛想開口說點啥——
“咕嚕嚕嚕~~~~”
一陣驚天動地的腹鳴聲,無比清晰地回蕩在房間里。
蘇銳:“……” 老臉一紅。想她夜叉英明一世,居然在個小丫頭片子面前餓得肚子造反!這丟人丟到古代了!
蕭晴抿著嘴,努力壓下嘴角的笑意,小聲說:“嫂子餓了吧?我…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說著就要往外走。
“銳兒醒了?!” 門口傳來一道驚喜又蒼老的聲音。
只見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婦人,摸索著門框,顫巍巍地走了進來。
她雙眼渾濁無神,顯然是盲了。手里卻穩(wěn)穩(wěn)端著一只碗,碗里冒著稀薄的熱氣——那是一碗幾乎能照見人影的稀粥,米粒少得可憐。
來人正是蕭老夫人,將軍府如今唯一的長輩。
“娘!您慢點!” 蕭晴連忙過去攙扶,順手接過那碗沉甸甸的“粥”。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老夫人被女兒扶著坐到床邊,布滿老繭和皺紋的手精準地摸索著,一把就握住了蘇銳的手腕。
那觸感,粗糙、冰涼,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堅定?!昂⒆?,苦了你了……” 她的聲音帶著哽咽,卻極力維持著平靜。
蘇銳心頭猛地一酸。這雙手,曾經(jīng)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將軍夫人,如今卻瘦骨嶙峋,只剩下一把硬骨頭。軍屬的苦,她比誰都懂。
中年喪夫,老年喪子,瞎了眼還要守著這破敗門庭……一股從未有過的責任感,混雜著屬于軍人的血性,在她胸腔里猛地炸開。
她反手緊緊握住老夫人的手,那力道帶著安撫,也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這不是演戲,是承諾。
“娘,” 她開口,聲音還是沙啞,卻透著一股磐石般的沉穩(wěn),“您老把心放肚子里。有我蘇銳在,這個家,塌不了!天大的窟窿,我給它補上!咱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這話,擲地有聲,既是說給這一老一小聽,更是說給她自己聽。前世槍林彈雨尸山血海都闖過來了,眼下這點困境?呵,權當換了個戰(zhàn)場!她蘇銳字典里,就沒有“認輸”兩字!
蘇銳接過那碗稀得能當鏡子照的粥,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碗沿的冰涼。
她目光掃過老夫人枯槁的面容和蕭晴那件洗得發(fā)白、袖口還打著補丁的衣裳,心里跟明鏡似的——這將軍府,何止是“不太好”,簡直是窮得叮當響,快要揭不開鍋了。
蕭晴絞著衣角,小臉漲得通紅,聲音細若蚊蠅:“嫂…嫂子別嫌棄…家里…家里實在…二哥一去不回,家里早就空了…辦喜事借的銀子還沒還…那些人…一聽二哥沒了…就沖進來…把…把能搬的都搶走了…” 說到最后,眼淚又吧嗒吧嗒往下掉。
老夫人沉默地偏過頭,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角。
“晴兒,哭啥!” 蘇銳眉頭都沒皺一下,端起碗,稀里嘩啦幾口就把那碗“清湯寡水”灌了下去,動作干脆利落。
“大病初愈,就得吃清淡!這粥正合適!” 她放下碗,舔了舔嘴角(其實真沒嘗出啥味),眼神卻亮得驚人,仿佛剛才喝下去的不是稀粥,而是十全大補湯?!鞍蜒蹨I擦干!放心,嫂子來了,好日子在后頭呢!”
一碗熱乎(雖然沒啥熱量)的東西下肚,身體里那股子虛浮的勁兒總算壓下去不少,臉上也多了點活氣。
“蕭珩是吧?行,你要真嗝屁了,老娘就替你當這將軍府的‘門神’!這家,這人,老娘罩定了!”
卯時三刻。
將軍府那扇飽經(jīng)風霜的破木門,突然被砸得像擂鼓!
“哐!哐哐哐——!”
每一下都震得門框上的陳年老灰簌簌往下掉,本就蛛網(wǎng)密布的門板呻吟著,裂痕肉眼可見地蔓延開,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灶房這邊。
蘇銳叼著根隨手薅來的草棍,正蹲在灶臺前,皺著英氣的眉毛,用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鍋里那點稀得能數(shù)清米粒的糙米粥。
鍋里還飄著幾根她剛在墻根下挖的、洗得水靈靈的蒲公英嫩芽——權當補充點維生素了,聊勝于無。
“少夫人,這粥……”瘸腿的老管家福伯挪蹭過來,渾濁的老眼憂心忡忡地盯著鍋里那點可憐的“干貨”,欲言又止。
“湊合喝唄,福伯,”蘇銳痞氣地挑挑眉,草棍在齒間靈活地轉了個圈,“這叫‘綠色健康輕食’,懂不懂?城里大戶都興這個!”她話音剛落,院外那砸門聲里就混進了粗野不堪的叫罵:
“姓蕭的!開門!還錢!再不開門老子把你這破門板劈了當柴燒!”
“喲,送上門的人形沙包?”蘇銳眼睛一亮,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利落地把草棍“噗”地吐進灶膛,順手抄起墻根那根被她一早相中、盤得油光水滑的棗木燒火棍,“挺好,省得我喝完這碗‘輕食’還得琢磨去哪消食。”
旁邊正小心翼翼捧著一只豁口粗碗、想給里屋老夫人盛點稠粥的蕭晴,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叫罵嚇得渾身一哆嗦!滾燙的米湯“嘩啦”濺出來幾滴,燙在她枯瘦的手背上,瞬間紅了一片。
“嘶……”小姑娘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卻死死咬著下唇?jīng)]吭聲,只是把那碗攥得更緊了,指關節(jié)用力到泛白,小小的身體繃得像張拉滿的弓。
“銳兒!”老夫人摸索著墻壁,腳步急促卻穩(wěn)當?shù)貜睦镂葑吡顺鰜怼?/p>
她那雙枯瘦卻異常精準的手,第一時間就搭在了蘇銳的胳膊上,聲音帶著極力壓抑的顫抖和擔憂:“是王癩子,當時家里...沒了錢,就去借了...三兩銀子,沒想到、沒想到利滾利,最后變成了五兩…聽動靜帶了人…別、別硬拼,東西…讓他們拿點去…” 老太太雖然看不見,但耳朵靈得很,心跟明鏡似的,知道來者不善。
“娘,安心?!碧K銳反手輕輕拍了拍老夫人冰涼的手背,那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她順勢將老夫人往蕭晴懷里輕輕一送,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晴兒,帶娘進屋,關好門。外頭這點‘雜音’,嫂子給你表演個‘清場’?!?/p>
說完,她拎著那根沉甸甸的棗木棍,大步流星走向院門。轉身的瞬間,手腕一抖,那燒火棍在她掌心“嗡”地一聲轉了個漂亮的棍花,帶起一小股凌厲的風!
那架勢,哪像個深宅小寡婦,分明是即將上陣的先鋒大將!
“轟——咔啦!”
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在王癩子手下兩個壯漢的合力猛踹下,終于壽終正寢,碎木屑崩了一地!
一個滿臉橫肉、三角眼滴溜亂轉的猥瑣漢子叼著根草棍,大搖大擺地跨過門檻。正是放高利貸的王癩子。
他那雙賊眼像探照燈似的在蘇銳身上來回掃視,尤其在胸口和腰臀處停留,嘴角咧開一個油膩膩的、令人作嘔的笑容:
“嘖嘖嘖,這不是咱們剛守寡的小娘子嗎?怎么著,才第三天就耐不住寂寞,想哥哥們了?這大清早的,是專門給哥哥開門……”
他話沒說完,目光觸及蘇銳手里那根比她胳膊還粗的燒火棍,以及她臉上那似笑非笑、帶著點玩味的表情時,囂張的氣焰不由得滯了一下。
蘇銳壓根懶得聽他噴糞。她掂了掂手里的棍子,下巴微抬,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鋒,直直掃過王癩子和他身后兩個肌肉虬結、一臉兇相的狗腿子,語氣輕松得像在問“今天天氣不錯?”:
“趕時間。你們仨,是想一起上省點功夫,還是排好隊一個個來?”
王癩子被她這囂張的態(tài)度氣樂了,三角眼一瞪:“嘿!給臉不要臉的小娘皮!老子今兒就教教你——”
話音未落!
蘇銳動了!
快!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根本沒人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只聽“砰!”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她手中的棗木棍如同毒蛇出洞,精準無比地戳在左邊那個正獰笑著準備撲上來的大漢右肋下方——一個叫“期門穴”的刁鉆位置!
“呃啊——!”那壯漢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扭曲成痛苦,龐大的身軀像被抽掉了骨頭,連哼都哼不利索,“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捂著肋下蜷縮成一團,疼得直抽冷氣,豆大的汗珠瞬間從額頭滾落。
右邊那個大漢見狀怒吼一聲,缽盂大的拳頭帶著風聲就朝蘇銳面門砸來!
蘇銳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不退反進!纖腰一擰,一個利落得如同舞蹈般的側身旋步,險之又險地避開拳鋒!
同時,手中的燒火棍借著旋身的力道,如同鞭子般反手狠狠抽在對方揮拳的手肘麻筋處!
“嗷——!”那大漢只覺得整條胳膊瞬間酸麻脹痛,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就在他動作一僵的零點一秒,蘇銳的膝蓋如同裝了彈簧的攻城錘,帶著千鈞之力,狠狠頂在他毫無防備的小腹上!
“嘔——!”那大漢眼珠子都凸出來了,胃里翻江倒海,膽汁都快吐出來,捂著肚子像只煮熟的蝦米,軟軟癱倒在地。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不超過三息!
兩個兇神惡煞的壯漢,一個跪地不起,一個癱軟如泥。
蘇銳甚至還悠閑地吹了聲短促又清亮的口哨,仿佛剛才只是拍死了兩只蒼蠅。
她甩了甩燒火棍,棍尖穩(wěn)穩(wěn)地指向已經(jīng)嚇傻在原地、叼著的草棍都掉在地上的王癩子。那眼神,跟看砧板上的死魚沒什么區(qū)別:
“現(xiàn)在,輪到你了。說吧,是想讓腿提前退休,還是想讓舌頭提前下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