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海獸葡萄鏡……”我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工作臺冰涼的桌面。
這種級別的銅鏡,在拍賣市場上絕對是天價,品相好的甚至能拍出千萬級別!
但老王那心虛的眼神和濕漉漉的泥土,像一根刺,扎破了價值帶來的虛幻興奮。他完了嗎?那面鏡子呢?
是會被收繳,還是已經(jīng)流入了更隱秘的渠道?
煩躁感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九江博物館古樸的建筑群沐浴在金色的陽光里,靜謐安然。
可這份表面的平靜,被剛才那場突如其來的連線徹底攪亂了。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
“進?!蔽覒?yīng)了一聲,聲音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疲憊。
門被推開,探進來一張年輕而嚴肅的臉,是我們博物館的保安隊長,周強。
他穿著筆挺的制服,手里拿著一個透明的物證袋。
“陳老師,打擾了。”周強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干脆利落,“剛在閉館巡查,發(fā)現(xiàn)點東西,覺得應(yīng)該拿給您看看?!?/p>
他把物證袋遞過來。袋子里,裝著幾塊細小的、形狀不規(guī)則的金屬碎片。
碎片表面覆蓋著厚厚的、顏色深沉的綠銹,看起來像是青銅器的一部分,邊緣非常鋒利。
“在哪發(fā)現(xiàn)的?”我接過袋子,入手沉甸甸的,分量感十足。
“就在您這修復(fù)室門外的走廊拐角,垃圾桶邊上?!敝軓娭噶酥搁T外,“像是被人隨手扔的,但看著……不像普通的垃圾?!?/p>
我走到工作臺前,打開強光燈,戴上手套,小心地將碎片從袋子里取出來,放在鋪著白紙的臺面上。拿起放大鏡,仔細端詳。
碎片很小,最大的一塊也不過指甲蓋大小。綠銹非常致密,呈現(xiàn)出一種深沉的墨綠色,甚至隱隱泛著一種近乎黑色的幽光。這銹色……太深了,深得有些不正常。我用鑷子夾起最小的一塊,在強光下變換角度。
突然,一點極其細微、卻異常刺眼的金光,從厚重的綠銹層下透了出來!
我的心猛地一跳!這不是普通青銅銹蝕后偶爾會出現(xiàn)的所謂“水銀沁”或“孔雀藍”,這點金光極其純粹、銳利,像是被強行封在銹層下的熔金!
“這銹色……還有這點金芒……”我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碎片冰冷的邊緣,“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倒像是……被什么東西強行‘催熟’的?或者……封住了什么東西?”最后一句,我?guī)缀跏亲匝宰哉Z,聲音壓得很低。
“陳老師,您說什么?”周強沒聽清后半句,但看我神色凝重,也意識到事情不簡單,“這東西有問題?”
我放下碎片,摘下放大鏡,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周隊,這東西看著像青銅器碎片,但銹蝕狀態(tài)很怪。你發(fā)現(xiàn)的時候,周圍有什么異常嗎?或者看到可疑的人?”
周強仔細回想了一下,搖搖頭:“沒有,走廊監(jiān)控我也查了那個時間段,沒人經(jīng)過。就像憑空出現(xiàn)在那里的?!?/p>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就在發(fā)現(xiàn)這東西前一會兒,大概下午三點半左右,我看到館里的臨時工老王,就是倉庫那個,神色慌張地從這條走廊快步走過去,手里好像還揣著個布包,鼓鼓囊囊的?!?/p>
老王?倉庫臨時工?
我腦海里瞬間閃過剛才連線的“土行孫”——那個同樣姓王、滿臉風霜、眼神躲閃的中年男人!
是同名同姓的巧合?還是……就是他?
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我。
漢代海獸葡萄鏡……警笛聲……老王……還有眼前這幾塊青銅碎片……
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無形的線隱隱串聯(lián)了起來。
“周隊,麻煩你把這碎片先收好,暫時別聲張。”我指了指物證袋,“另外,幫我留意一下倉庫老王的情況。他今天下午……還在館里嗎?”
周強點點頭:“行,碎片我鎖保險柜。老王那邊我去問問?!彼掌鹞镒C袋,轉(zhuǎn)身離開了修復(fù)室。
房間里再次剩下我一個人。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工作臺上,那幾塊普通的清代瓷片在柔和的光線下顯得溫順無害。而我的心思,卻完全被那幾片深綠、藏著詭異金芒的青銅碎片所占據(jù)。
它們是什么?從哪里來?
和老王、和那面漢代銅鏡有什么關(guān)系?又是誰,把它們?nèi)釉诹宋业拈T外?是警告?還是……某種試探?
就在我心神不寧地整理著臺面,準備下班時,口袋里的私人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不是電話,是一條新短信。
發(fā)件人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本地號碼。
我點開短信,屏幕上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話,像一條潛伏在陰影里的毒蛇,瞬間讓我后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東西別亂看,話別亂說。博物館的規(guī)矩,你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