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老城區(qū)靜得出奇，街燈在霧氣中形成朦朧的光暈。陳默和林雨晴避開主要街道，沿著小巷向南巷的老釀造廠移動。陳默腰間別著純銀匕首，林雨晴則把手槍藏在夾克內(nèi)袋。
"就是那棟建筑，"林雨晴指向不遠處一棟紅磚老樓，"地下室入口應該在背面。"
釀造廠早已廢棄，鐵門上的鎖銹跡斑斑。陳默用撬棍輕松打開，生銹的鉸鏈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門內(nèi)一片漆黑，只有手電筒的光束劃破黑暗，照亮積滿灰塵的地面。
"小心，"林雨晴低聲提醒，"可能有警報系統(tǒng)。"
但整棟建筑似乎真的被遺忘了，他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廠房內(nèi)回蕩。根據(jù)建筑圖紙，地下室入口應該在一樓后部的儲藏室附近。果然，一扇沉重的鐵門隱藏在堆積的雜物后面。
"鎖住了，"陳默檢查門鎖，"看起來還很新。"
這很不尋?！獮槭裁匆粭潖U棄建筑的地下室會有新?lián)Q的鎖？林雨晴從口袋里掏出開鎖工具，幾分鐘后，鎖舌咔噠一聲彈開。
鐵門后是一段向下的石階，潮濕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夾雜著某種奇怪的、像是陳舊銅錢的氣味。陳默的手電光照出墻壁上的霉斑和蛛網(wǎng)，臺階磨損嚴重，顯然年代久遠。
"感覺到了嗎？"林雨晴突然小聲說，"那種...壓迫感。"
陳默點點頭。自從踏入地下室，就有種被注視的感覺，空氣仿佛變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需要更多力氣。手電光開始不穩(wěn)定地閃爍，像是受到某種干擾。
臺階盡頭是一條狹窄的走廊，兩側是紅磚墻，木質(zhì)橫梁支撐著低矮的天花板。陳默的心跳加速——這和他"看到"的畫面一模一樣。
走廊盡頭是一扇普通的木門，門縫中透出微弱的紅光。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陳默緩緩推開門——
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屏住呼吸。這是一個圓形的地下室，墻壁上掛滿了沙漏，每個下面都有名牌，就像陳默幻覺中看到的一樣。但現(xiàn)實中看到的更加駭人——那些沙漏中的紅色沙子以不同速度流動，有些幾乎空了，有些則還有大半。而沙漏下方的名牌...全是人名。
"天啊..."林雨晴顫抖著走向一面墻，手指輕觸一個沙漏下方的名牌，"這是...1998年的失蹤者。"
陳默查看附近的沙漏，找到了自己第一次交易時簽名的日期和金額。他的沙漏已經(jīng)流掉了三分之二的沙子。
"這些都是他的'客戶'，"陳默聲音嘶啞，"每個人都被他這樣...監(jiān)控著。"
地下室中央是一個石臺，上面刻著與教堂祭壇相同的圓形圖案。石臺中央凹陷處空空如也——想必原本是放置那個透明容器的地方。
林雨晴突然倒吸一口氣："爸爸！"
她沖向角落里的一個沙漏，下方的名牌清晰寫著"林志遠"。這個沙漏幾乎完全空了，只剩下幾粒紅色沙子還在苦苦掙扎著下落。
"他還...存在嗎？"林雨晴淚眼朦朧地問。
陳默不知如何回答。就在這時，他的余光捕捉到一絲動靜——林志遠的沙漏旁邊，一個幾乎透明的影子正在成形，漸漸顯現(xiàn)出一個中年男子的輪廓。
"雨...晴..."影子發(fā)出微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林雨晴捂住嘴，眼淚奪眶而出："爸爸！"
"快...走..."影子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他...知道...你們...來了..."
話音剛落，所有沙漏突然同時劇烈震動，紅色沙子瘋狂流動。地下室的溫度驟降，墻壁上凝結出冰霜。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我本以為你們會更聰明些。"
莫先生的身影憑空出現(xiàn)在石臺旁，這次他的裝束完全不同——一襲古老的黑色長袍，銀發(fā)披散，眼睛在黑暗中發(fā)出紅光。他的面容比之前更加年輕，皮膚光滑得幾乎發(fā)光。
"你偷走了他們的時間，"陳默拔出純銀匕首，"用來保持自己的青春。"
莫先生笑了，聲音如同金屬摩擦："偷？我們是公平交易。他們自愿簽下契約，用無用的時間換取急需的金錢。"他走向林志遠的沙漏，"比如這位林先生，用二十年壽命換了兩百萬，讓他女兒上大學，過上好生活。不值得嗎？"
林雨晴憤怒地舉起槍："你把他變成了什么？幽靈？囚犯？"
"只是時間的另一種形式，"莫先生輕描淡寫地說，"當沙漏流盡，他們的意識就會融入我的收藏，成為永恒的一部分。"他轉向陳默，"而你，我親愛的客戶，只剩下不到一年了。沙漏即將流盡。"
陳默握緊匕首："我不會讓你得逞。"
莫先生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速度快得不像人類。冰冷的手指掐住陳默的喉嚨，將他提起離地："你以為那把小玩具能傷到我？"
林雨晴開槍了。純銀子彈穿過莫先生的肩膀，黑袍頓時燃燒起來，發(fā)出刺眼的銀光。莫先生發(fā)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叫，松開陳默后退幾步。
"純銀？！"他面容扭曲，"你們怎么敢——"
林雨晴又開一槍，但這次莫先生揮手擋開，子彈在半空中凝固然后掉落。他肩上的傷口冒出黑煙，但已經(jīng)開始愈合。
"愚蠢的女孩，"莫先生的聲音變得低沉恐怖，"你父親至少明白交易的規(guī)則。"
他做了個手勢，林雨晴突然僵在原地，眼睛驚恐地睜大，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束縛。陳默掙扎著爬起來，舉起匕首沖向莫先生。
一陣劇痛突然貫穿陳默的全身，他跪倒在地，感到有什么東西正從體內(nèi)被強行抽出。墻上屬于他的沙漏加速流動，最后的沙子飛速下落。
"既然你這么著急，"莫先生冷笑，"我現(xiàn)在就收取剩余的部分。"
陳默感到生命在流逝，視線變得模糊。在意識消散的邊緣，他看到林志遠的影子變得清晰了一些，正指向石臺上的圖案。林雨晴雖然不能動，但眼神也指向同一個方向。
石臺上的圓形圖案中心有一個小小的凹槽...大小正好適合...
陳默用盡最后的力氣，將純銀匕首擲向石臺中央。匕首精準插入凹槽，發(fā)出一聲清脆的"叮"。
整個地下室劇烈震動，所有沙漏同時爆裂，紅色煙霧噴涌而出。莫先生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他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下面腐朽的真實面貌。
"不！我的收藏！幾個世紀的收集！"他瘋狂地試圖抓住四散的紅色煙霧，但那些物質(zhì)像是找到了歸宿，紛紛涌向各自的沙漏位置，形成模糊的人形輪廓。
林雨晴突然能動了，她沖向陳默，扶起他虛弱的身軀。陳默的視線模糊，但能看到那些紅色人影正包圍莫先生，像是復仇的幽靈。
"你們...不能..."莫先生的聲音變得蒼老虛弱，"我是時間的守護者...我..."
林志遠的影子站在最前面，與其他幽靈一起伸出手。莫先生的長袍化為塵埃，露出一個干枯如木乃伊般的軀體。他的皮膚迅速老化、剝落，最終化為一堆灰燼。
地下室的震動停止了。那些紅色人影轉向陳默和林雨晴，微微點頭致意，然后逐漸消散在空氣中。只有林志遠的影子停留得稍久一些，伸手輕觸女兒的臉頰，雖然無法真正觸碰，但林雨晴淚流滿面地感受著這最后的告別。
"爸爸..."她輕聲說。
影子最終也消散了。地下室陷入寂靜，只剩下破碎的沙漏和空蕩蕩的石臺。陳默虛弱地靠在林雨晴肩上，感到一種奇怪的輕松感，仿佛長久以來的枷鎖被解開了。
"結束了？"他沙啞地問。
林雨晴查看他的狀況，倒吸一口冷氣——陳默的衰老跡象正在緩慢逆轉，皺紋變淺，白發(fā)轉黑。墻上原本屬于他的沙漏消失了。
"我想是的，"她松了口氣，"你的時間...回來了。"
陳默摸摸自己的臉，皮膚不再那么松弛。他看向石臺，純銀匕首仍然插在中央，但已經(jīng)變得漆黑，像是耗盡了所有能量。
"我們得離開這里，"林雨晴扶起陳默，"誰知道這個地方還會發(fā)生什么。"
兩人艱難地爬上臺階，回到廢棄的廠房。當推開鐵門走到室外時，黎明的第一縷陽光正穿透云層。陳默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感覺自己像是重生了一般。
"你的頭發(fā)，"林雨晴突然說，"變黑了很多。"
陳默笑了："看來沒有時間商人插手，我的衰老速度恢復正常了。"他看向林雨晴，"你還好嗎？"
她沉默片刻，擦了擦眼淚："我爸爸終于自由了。這三年...我終于知道了真相。"
兩人走向晨光中的城市，背后是逐漸亮起的天空。陳默不知道自己的壽命恢復了多少，也不知道那些被奪走的時間能否真正回來。但有一點他很確定——時間寶貴，不應該用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