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
那冰冷、慵懶,如同亙古冰川摩擦的低語,在凌昭雪意識深處回蕩的余韻尚未消散。
“點心…安靜點?!?/p>
聲音的主人似乎耗盡了這短暫的清醒所積蓄的所有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沉寂下去?;\罩在凌昭雪周身、那交織著翠綠生機與冰藍死寂的璀璨光芒也隨之黯淡、收斂。
光芒散去,露出了其中搖搖欲墜的身影。
凌昭雪單膝跪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左手死死撐著地面,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著破碎的風箱,沉重而艱難。體內,那股由神秘嫩芽被強行催化、融合了冰骸意志“死寂”之力而成的霸道洪流,在完成最后的沖擊后,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下去,只留下滿目瘡痍的戰(zhàn)場和一種……被強行改造后的、極其脆弱的平衡。
左半身的冰霜并未融化,依舊覆蓋著手臂、肩頸,如同鑲嵌在肌膚上的冰冷鎧甲,散發(fā)著刺骨的寒意。但那種深入骨髓的凍結刺痛感卻大大減輕,仿佛冰層之下流淌的不再是凝固的血液,而是被強行賦予了某種“活性”的冰流。皮膚下,那些墨黑的詛咒紋路并未完全消失,只是顏色變得極其黯淡,如同被雨水沖刷過的劣質墨跡,潛伏在皮膚深處,帶來隱隱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陰寒不適。
最顯著的變化在脖頸。
那冰冷沉重的鎖靈環(huán),此刻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如同一個即將破碎的瓷器。禁錮之力十不存一!精純的天地靈氣,透過那些細密的裂痕,如同涓涓細流,持續(xù)不斷地涌入她干涸的丹田氣海,雖然緩慢,卻無比真實地在修復著她枯竭的力量。煉氣七層的境界壁壘不僅被沖破,更在剛才那股霸道洪流的推動下,被強行夯實、拓展!屬于煉氣八層的靈力波動,雖然微弱紊亂,卻清晰地在她體內流轉!
力量!
久違的、屬于她自己的力量,正在復蘇!
然而,這復蘇伴隨著難以想象的劇痛和疲憊。強行承受那股融合了冰骸意志的霸道生機洪流,如同將脆弱的身軀置于神祇的鍛錘之下。經脈雖然被修復,卻布滿了細微的裂痕,每一次靈力流轉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血肉骨骼如同被強行拉伸重塑,酸痛難當;識海更是如同被風暴席卷過的廢墟,神魂之力消耗殆盡,只余下陣陣眩暈和針扎般的刺痛。
她艱難地抬起頭,汗水混合著血污和冰碴從額角滑落,模糊了視線。但那雙眼睛,一只殘留的冰藍碎光已經褪去大半,只余下瞳孔深處一點冰冷的星芒;另一只則燃燒著屬于凌昭雪的、劫后余生的火焰,此刻正死死地、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悸,望向灰袍人所在的方向。
那里,空無一人。
只有一片被絕對零度冰封的、光滑如鏡的慘白地面。地面上,清晰地印著一個深深凹陷下去的、人形的輪廓凹坑。凹坑邊緣,散落著幾片如同被極寒凍裂的、邊緣鋒利的灰色布袍碎片。
灰袍人消失了。
在“祂”那一聲冰冷的呵斥和隨后爆發(fā)的、融合了“死寂”意志的翠綠洪流沖擊下,灰袍人連同他那尊恐怖的煉魂鼎,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拍飛的蚊蠅,瞬間被轟出了這片半封閉的獸骨空間,不知所蹤。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雖然后怕,卻并未完全退去。凌昭雪毫不懷疑灰袍人還活著,他那種存在,絕不會如此輕易消亡。他只是……暫時被擊退了。那冰冷的評估目光,如同懸頂之劍,隨時可能再次落下。
必須離開這里!立刻!
這個念頭如同烙印般刻入她的腦海。她掙扎著,試圖站起。雙腿如同灌滿了沉重的冰水,麻木酸痛。她咬緊牙關,調動著剛剛恢復的、煉氣八層的微薄靈力,強行灌注到雙腿經脈。
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但她死死忍住。一步,兩步……身體搖晃得厲害,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終究是……站了起來!
就在她準備立刻逃離這片險地時,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自己的左手。
那只支撐著地面的手,掌心緊握之處。
一股溫潤而堅韌的觸感傳來,帶著一種奇異的、血脈相連的冰涼生機。
她下意識地攤開手掌。
瞳孔驟然收縮!
掌心中,那株被強行催化生長的奇異樹苗,此刻已縮小了數(shù)倍,變成了一株不過三寸長短的奇異藤蔓。
它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溫潤內斂的、如同萬年玄冰般的半透明質感,卻又蘊含著磅礴的生命氣息。主莖纖細卻異常堅韌,呈現(xiàn)出深邃的冰藍色,表面覆蓋著細密繁復、如同天然符文的銀色脈絡。頂端,三片小巧的菱形葉片舒展開來,葉片薄如蟬翼,邊緣流轉著鋒利的冰晶寒芒,葉脈則流淌著翠綠的生命光華。藤蔓的根部,不再是扎入血肉的根須,而是化作了數(shù)條極其細微、如同冰晶凝成的絲線,輕柔地纏繞在她的手腕之上,如同一個天然的、散發(fā)著微涼氣息的護腕。
它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散發(fā)著柔和而內斂的冰藍與翠綠交織的光暈。一股清晰的、帶著依賴與孺慕的微弱意念,如同初生的雛鳥,順著那冰晶絲線的連接,悄然傳遞到凌昭雪的識海之中。
冰魄藤蘿!
一個源自血脈、源自那冰骸意志殘留信息的名詞,自然而然地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
這就是那枚種子最終的模樣?這就是那個神秘斗篷人給予她的“生機”?它似乎在那場冰與生機的風暴中,被“祂”的力量強行改造,與她的生命本源產生了某種奇異的共生鏈接?凌昭雪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小小的藤蔓,正源源不斷地向她傳遞著一股精純、冰涼、卻又蘊含著強大生機的力量,這股力量雖然微弱,卻極其有效地滋養(yǎng)著她殘破的身體,平復著她體內混亂的能量,甚至……在緩慢地同化、壓制著那兩股殘留的異力!
它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成了她維系這脆弱平衡的關鍵!
狂喜與后怕交織。這藤蔓是希望,但它的存在,也意味著與那個神秘斗篷人、甚至與那冰骸意志之間,產生了無法斬斷的因果。
沒有時間深思!
遠處,鬼市那混亂的喧囂聲浪中,隱隱夾雜著幾聲極其凄厲、戛然而止的慘叫,以及某種沉重、整齊、如同戰(zhàn)鼓擂動般的腳步聲!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和肅殺之意,如同無形的潮水,正迅速朝著這片區(qū)域蔓延而來!
執(zhí)法隊!
鬼市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暴力機構!混亂之地的唯一秩序!他們顯然被剛才那場短暫卻驚天動地的意志風暴驚動了!那冰骸意志爆發(fā)出的恐怖氣息,如同黑夜中的燈塔,足以吸引來最兇殘的鯊魚!
凌昭雪臉色劇變!以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別說執(zhí)法隊,就是遇到一個煉氣中期的亡命徒,都兇多吉少!
她猛地攥緊左手,冰魄藤蘿那冰涼堅韌的觸感讓她混亂的心神強行鎮(zhèn)定了一絲。她不再猶豫,強忍著全身的劇痛和眩暈,拖著依舊麻木沉重的左腿,踉蹌著沖向這片獸骨空間另一側更深的陰影里!那里,幾條更加狹窄、更加幽深、散發(fā)著濃郁腐臭和陰魂氣息的小徑蜿蜒曲折,如同巨獸的腸道。
就在她即將沖入其中一條小徑的陰影時——
嗡!
識海中,那株與她共生鏈接的冰魄藤蘿,毫無征兆地輕輕一顫!
一股微弱卻極其清晰的意念波動,如同無形的絲線,瞬間指向她左側一條最為狹窄、氣息也最為污穢冰冷、幾乎被粘稠苔蘚完全覆蓋的縫隙!
不是指引生路!
而是一種……警告!一種極度危險的預感!那條縫隙深處,潛伏著連冰魄藤蘿都感到忌憚的恐怖存在!
凌昭雪頭皮發(fā)麻,硬生生止住了沖向那條縫隙的腳步,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旁邊一條相對寬闊、雖然彌漫著濃烈硫磺味和灼熱氣息的小路!
就在她沖入小路的瞬間——
“轟?。。?!”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停跳的巨響,伴隨著狂暴的氣浪和碎石,猛地從她剛才所在的獸骨空間入口處傳來!
巨大的、由某種不知名黑色巖石壘砌的獸骨墻壁,如同被攻城巨錘正面轟中,猛地向內炸開一個巨大的窟窿!煙塵碎石混合著腥臭的苔蘚冰屑漫天飛揚!
煙塵中,一個高大、魁梧到非人的身影,如同地獄魔神般,緩緩踏出。
那人身高近丈,渾身覆蓋著厚重、暗沉、布滿猙獰尖刺和干涸血跡的黑色金屬重甲!重甲關節(jié)處發(fā)出沉悶的摩擦聲,仿佛承載著山岳的重量。頭盔是全覆式的,只留下兩道狹長的、燃燒著暗紅色火焰的觀察孔,如同惡魔的雙眼,冰冷地掃視著這片狼藉的空間。
他手中并未持有常見的刀劍,而是拖著一柄巨大無比的……血肉屠刀!刀身厚重,足有門板大小,不知由何種生物的骨骼打磨而成,呈現(xiàn)出慘白的色澤,邊緣卻布滿了參差不齊的鋸齒和暗紅色的血肉碎塊,散發(fā)著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腥與煞氣!刀柄則纏繞著某種粗大的、仍在微微蠕動的暗紫色血管。
沉重的腳步踏在冰封的地面上,留下一個個清晰的、邊緣燃燒著絲絲暗紅火焰的熔巖腳印。一股狂暴、混亂、充滿了毀滅欲望的恐怖威壓,如同實質的巖漿,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空氣都變得灼熱而粘稠!
血屠夫!
鬼市執(zhí)法隊中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屠戮機器!金丹期的體修怪物!以純粹的暴力碾碎一切敢于在鬼市制造大規(guī)?;靵y的存在!
他那燃燒著暗紅火焰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地上那個被冰封的人形凹坑,掃過散落的灰袍碎片,最后……落在了凌昭雪剛剛消失的那條彌漫著硫磺味的小路入口!
“吼——?。?!”
一聲不似人聲、充滿了狂暴怒意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在地下空間轟然回蕩!震得巖壁簌簌發(fā)抖,碎石紛紛落下!
巨大的血肉屠刀被他單手掄起,帶起一陣令人作嘔的血腥風暴!他龐大的身軀爆發(fā)出與其體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失控的鋼鐵戰(zhàn)車,朝著那條小路,轟然追去!
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死神的鼓點,每一步都重重砸在凌昭雪狂跳的心臟上!身后那狂暴的煞氣和灼熱的氣浪,如同跗骨之蛆,死死追隨著她!
凌昭雪將剛剛恢復的煉氣八層靈力瘋狂催動到雙腿經脈,不顧撕裂般的劇痛,在狹窄、扭曲、散發(fā)著刺鼻硫磺味的小路中亡命狂奔!兩側是高聳的、布滿蜂窩狀孔洞的黑色巖壁,孔洞中不時噴吐出灼熱的氣流和刺鼻的煙霧,如同地肺在喘息。
冰魄藤蘿纏繞在手腕上,散發(fā)著微涼的冰藍光暈,持續(xù)不斷地傳遞著精純的生機之力,竭力修復著她身體的創(chuàng)傷,壓制著體內蠢蠢欲動的冰毒,讓她得以維持這超越極限的速度。同時,那微弱的意念預警如同最敏銳的雷達,不斷指引著她避開前方一些散發(fā)著隱晦危險氣息的岔路和陷阱。
“左邊!有毒瘴!”
“右轉!有怨魂巢穴!”
“直走!快!他追上來了!”
意念的指引清晰而急促。
凌昭雪毫不猶豫地遵從,身體在小路中做出一次次極限的變向和沖刺,每一次都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足以致命的危險。但身后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那沉重的踏地聲,那血肉屠刀拖拽地面的摩擦聲,那灼熱狂暴的煞氣,如同陰影般籠罩著她!
她甚至能聞到那屠刀上濃郁的血腥味!
“小蟲子…你…跑不了!” 沙啞、低沉、如同砂石摩擦的聲音,帶著殘忍的戲謔,穿透灼熱的空氣,清晰地傳入凌昭雪的耳中!是那個血屠夫!
前方出現(xiàn)一個三岔路口!三條小路分別彌漫著硫磺味、濃烈的腐臭味和一種奇異的、令人心神寧靜的草藥清香。
冰魄藤蘿的意念瞬間傳來強烈的指向——最右側那條散發(fā)著草藥清香的小路!同時傳遞出強烈的警告——另外兩條路,一條通往熔巖毒池,一條盤踞著強大的腐尸妖群!
凌昭雪毫不猶豫,猛地擰身,朝著最右側的小路沖去!
就在她沖入小路入口的剎那——
呼?。。?/p>
一股狂暴灼熱的勁風自身后席卷而來!
血屠夫那巨大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現(xiàn)在她身后數(shù)丈之外!他獰笑著,巨大的血肉屠刀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化作一道慘白的血肉旋風,朝著凌昭雪的后背,狠狠攔腰斬來!刀鋒未至,那狂暴的煞氣和灼熱的氣浪,已經讓凌昭雪后背的肌膚如同被烙鐵炙烤,瞬間焦黑一片!
躲不開!
擋不?。?/p>
煉氣八層在這金丹期體修的全力一擊面前,如同紙糊!
死亡的陰影瞬間降臨!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嗡?。?!
纏繞在凌昭雪左手腕上的冰魄藤蘿,猛地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冰藍與翠綠的光華交織,瞬間在她身后形成了一面薄如蟬翼、卻流轉著無數(shù)細密冰晶符文和翠綠藤蔓虛影的……護盾!
鐺——!?。?!
如同洪鐘大呂被巨錘撞擊!
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之聲在小路中轟然炸響!
血肉屠刀狠狠斬在那面看似脆弱的冰晶藤蔓護盾之上!
狂暴的力量瞬間爆發(fā)!護盾表面冰晶符文瘋狂閃爍、碎裂!翠綠藤蔓虛影寸寸崩斷!僅僅支撐了不到半息!
噗!
護盾轟然破碎!冰藍與翠綠的光屑如同煙花般四散飛濺!
但就是這半息的阻擋!
凌昭雪借著屠刀斬中護盾產生的巨大反沖力,身體如同被無形巨掌狠狠向前推去!速度陡然激增!同時,她猛地向前撲倒!
嗤啦——!
慘白的鋸齒刀鋒,帶著灼熱的氣浪和濃郁的血腥,幾乎是貼著她的后背頭皮橫掃而過!幾縷被氣浪切斷的發(fā)絲瞬間化為飛灰!后背的衣衫連同部分皮肉,被刀鋒帶起的煞氣撕裂,留下數(shù)道深可見骨、邊緣焦黑卷曲的恐怖傷口!劇痛讓她眼前一黑,差點昏厥過去!
但她終究是……躲開了這必殺的一擊!
身體在巨大的慣性下,狠狠摔進了那條彌漫著草藥清香的小路深處,連續(xù)翻滾了十幾圈,撞在一堆散發(fā)著清香的干枯草藥垛上才停了下來。
“吼——?。?!”
身后,傳來血屠夫更加狂暴、更加憤怒的咆哮!顯然,被一只煉氣期的“小蟲子”接連逃脫,還擋下了他的一擊(雖然只是余波),徹底激怒了這個殺戮機器!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逼近,帶著更加恐怖的毀滅氣息!
凌昭雪強忍著后背撕裂般的劇痛和全身散架般的酸痛,掙扎著想要爬起。冰魄藤蘿的光芒黯淡了許多,傳遞來的生機之力也變得微弱,顯然剛才那一下防御消耗巨大。
完了嗎?
就在她心生絕望之際——
“哼,血屠夫,你的爪子,伸過界了?!?/p>
一個清冷、淡漠、如同冰泉流淌的女子聲音,突兀地在彌漫著草藥清香的小路上空響起。
這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血屠夫狂暴的咆哮和沉重的腳步聲,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緊接著,一股柔和卻浩瀚無邊的威壓,如同無形的天幕,驟然降臨!
這股威壓,不同于血屠夫的狂暴混亂,也不同于灰袍人的冰冷死寂,更不同于冰骸意志的絕對零度。它中正平和,如同大地般厚重,又如同森林般浩瀚,帶著一種包容萬物、滋養(yǎng)眾生的磅礴生機!其中更蘊含著一種令人靈魂寧靜、心神澄澈的強大意志!
在這股威壓之下,血屠夫那狂暴的煞氣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間被壓制、消融!他那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頓,沉重的腳步聲戛然而止!燃燒著暗紅火焰的雙眼透過狹長的觀察孔,死死地望向小路深處,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充滿了驚疑、忌憚,以及一絲……被冒犯的暴怒!
凌昭雪艱難地抬起頭,循聲望去。
只見小路深處,一座由巨大古木根須自然盤繞而成、爬滿了翠綠藤蔓的簡陋木屋前,不知何時,靜靜地站立著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女子。
她穿著一身素雅簡潔的月白色麻布長裙,長發(fā)用一根青翠的藤枝隨意挽起,露出線條優(yōu)美、卻帶著一絲疏離感的脖頸。面容清麗絕倫,如同空谷幽蘭,眉宇間卻凝著一層化不開的寒霜,眼神平靜無波,如同兩泓深不見底的寒潭,倒映著世間萬物,卻不起一絲波瀾。
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與周圍的古木、藤蔓、草藥融為了一體,散發(fā)出那股浩瀚而平和的威壓。她的目光淡淡地掃過狼狽不堪、渾身浴血的凌昭雪,在她左手腕上那黯淡的冰魄藤蘿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訝異。
隨即,她的目光便越過凌昭雪,落在了小路入口處那個如同鋼鐵堡壘般的血屠夫身上。
“此地,乃‘無涯藥廬’屬地?!?女子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每一個字都如同冰珠落玉盤,清晰而冰冷,“鬼市鐵律,執(zhí)法者…不得擅入。你,越界了。”
她的語氣平淡,沒有質問,沒有憤怒,只是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但那話語中蘊含的力量和威壓,卻讓空氣都為之凝固!
血屠夫龐大的身軀在那股浩瀚平和的威壓下,竟微微顫抖了一下!他手中那柄巨大的血肉屠刀,鋸齒邊緣燃燒的暗紅火焰都黯淡了幾分。頭盔下,發(fā)出沉悶如野獸般的低吼,充滿了不甘和暴戾,卻終究……沒有再向前踏出一步!
他燃燒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木屋前的女子,又掃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凌昭雪,最后發(fā)出一聲充滿威脅的低沉咆哮,巨大的身軀緩緩后退,一步,兩步……最終消失在彌漫著硫磺味的小路入口陰影之中。
沉重的腳步聲和狂暴的煞氣,如同潮水般退去。
小路中,只剩下彌漫的草藥清香,以及那浩瀚平和、令人心神寧靜的威壓。
凌昭雪緊繃到極致的心弦驟然一松,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身體軟軟地倒在散發(fā)著清香的干枯草藥堆上,左手腕上那株黯淡的冰魄藤蘿,葉片微微卷曲,輕輕觸碰著她染血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