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覺得,這個冬天好像一點都不冷了,因為有她在身邊,連空氣里都飄著甜甜的味道。
第二天清晨,我正幫柳如煙把洗好的圍巾晾在陽臺,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點開屏幕,是沈幼楚發(fā)來的消息,附帶一個壓縮包,里面不僅有大一下學期的專業(yè)課表,還有實驗室下學期要用到的深海探測設備操作指南,甚至連《海洋遙感技術》《物理海洋學》這幾本核心教材的 PDF都一并打包好了。
“沈教授也太卷了吧。“柳如煙湊過來看我的手機,手指劃到課程表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推導課,吐了吐舌頭“看來這個寒假是別想偷懶了?!?/p>
我把手機揣回口袋,從衣柜里翻出高三時用的臺燈“怕什么,咱倆一起學。“
于是客廳靠窗的書桌成了我們的專屬陣地。我媽特意把綠蘿搬到桌角,說“多看點綠色保護眼睛“,又找出積灰的玻璃茶壺,每天換著花樣給我們泡飲品,上午是枸杞菊花茶,下午換成鮮榨的橙汁,偶爾還會端來一盤切好的草莓,笑著說“給你們加加油“。
而我爸超高的廚藝則幫我和柳如煙準備午餐和晚餐。
柳如煙的筆記本上總是畫滿彩色的批注,藍色標重點,粉色寫疑問,遇到復雜的洋流模型,還會用熒光筆描出旋轉的箭頭。
我則偏愛在草稿紙上推導公式,有時候算到瓶頸處,抬頭就看見她正托著下巴看我,睫毛在臺燈下投出細碎的陰影。
有不懂的地方,我們直接問沈幼楚,沈幼楚還建了一個只有我們三個的群聊。
因為去年只有我和柳如煙達到了沈幼楚的標注。
“卡住了?“她會遞過一塊巧克力“我剛才看你皺眉都快能夾死蚊子了?!?/p>
有次算到深夜,我媽輕手輕腳地進來給我們蓋毯子,看見柳如煙趴在桌上睡著了,嘴角還沾著點巧克力漬。
她沒叫醒我們,只是把空調溫度調高了兩度,關門前還沖我比了個“噓“的手勢。
除夕前一天下午,樓道里突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我打開門,正撞見柳叔叔拖著行李箱往上走,曬得黝黑的臉上帶著風塵仆仆的笑意“博達,在家呢?“他身后跟著柳阿姨,手里捧著個沉甸甸的紙箱“給你們帶了南海的特產,都是新鮮的海產?!?/p>
柳如煙從屋里跑出來,抱著柳阿姨的胳膊撒嬌“爸,媽,你們可算回來了!“
柳叔叔放下箱子,從口袋里掏出兩個貝殼:“給你倆帶的禮物,這可是西沙群島撿的,獨一無二?!柏悮ど系募y路像波浪,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除夕夜的飯店包廂里暖意融融。我爸和柳叔叔碰著酒杯,聊起小時候給我們換尿布的糗事,我媽和柳阿姨則在旁邊討論開春要種什么花。
柳如煙悄悄在桌子底下踢我的鞋,用口型說“溜出去?“
我看了看表,剛過八點“爸,我?guī)鐭熑ベI瓶飲料。“
飯店后院的小花園里種著幾棵蠟梅,冷香混著遠處的鞭炮聲飄過來。柳如煙把圍巾解下來繞在我脖子上,踮起腳尖吻我。她的嘴唇帶著點紅酒的甜味,睫毛上還沾著剛才碰杯時濺到的酒漬。
“新年快樂?!拔覔е难?,感覺她的手指在我背上輕輕畫著圈。
“新年快樂?!八ь^看我,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正要再說些什么,突然聽見旁邊傳來“咿呀“一聲。
轉頭望去,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正蹲在茶花叢邊,手里捏著根樹枝,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盯著我們。見我們看過去,她突然咯咯笑起來,奶聲奶氣地說“媽媽說,叔叔阿姨親嘴會生小寶寶哦?!?/p>
柳如煙的臉“騰“地紅了,拉著我的手就往回跑,直到躲進飯店的消防通道才停下。
兩人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喘氣,看著對方通紅的臉,突然忍不住笑出聲。
“都怪你。“她捶了我一下,耳朵紅得像熟透的櫻桃“被小孩子看到多丟人?!?/p>
“那下次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拔夷罅四笏亩?,聽見遠處傳來零點的鐘聲“你聽,新年到了?!?/p>
城市上空突然綻開絢爛的煙花,透過消防通道的小窗戶,把我們的影子投在墻上,拉得又長又暖。柳如煙把頭埋在我胸口,聲音悶悶的“季博達,我突然覺得,不管是小時候搶牛奶,還是現(xiàn)在被小孩子笑話,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好像什么都很有意思。“
我低頭吻了吻她的發(fā)頂,聞到那股熟悉的茉莉花香,混著蠟梅的冷香,在冬夜里格外清晰。遠處的煙花還在綻放,我抱著懷里的人,突然覺得這個新年,比任何時候都要熱鬧,也都要溫暖。
三月初的風還帶著料峭的寒意,香樟樹的枝頭卻已冒出星星點點的嫩芽。
開學沒幾天,柳如煙就頂著兩個黑眼圈來找我,下巴尖都瘦了些。
“再這樣下去我要猝死了?!彼覒牙镆豢?,聲音里滿是疲憊“我那三個室友,天天晚上開著臺燈追劇,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還總在寢室里討論情節(jié),我戴耳塞都擋不住?!?/p>
我捏了捏她眼下的烏青,心里有點疼。上次期末復習時她就抱怨過,說室友凌晨兩點還在對著手機尖叫,害得她抱著書本在走廊里蹲到三點。
“要不……我們試試搬出去???”我猶豫著開口,其實這話在心里盤桓了好幾天。
柳如煙眼睛亮了亮,隨即又黯淡下去“我問過導員了,他說本科生擅自校外住宿會扣平時分,還影響評優(yōu)。”她戳著我的胸口嘆氣“真的是太煩人了?!?/p>
當天下午我就拉著柳如煙往學院樓跑,沈幼楚的辦公室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泶蛴C工作的“沙沙”聲。
“沈教授,我們有件事想請教您?!蔽彝崎_門時,她正對著一疊南??瓶紨?shù)據(jù)皺眉。
聽完我們的話,沈幼楚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忽然笑了“平時分?你們倆還在乎這個?”她指了指我們的成績單復印件,那是上次申請實驗室項目時交的,思修那欄刺眼的 61分格外顯眼,還有大學生心理,也是辣眼的六十出頭“就這成績,保研肯定沒戲,獎學金也輪不上,扣就扣了唄?!?/p>
柳如煙的臉瞬間紅透了,手指絞著衣角說不出話。
確實,我們倆把心思全撲在了實驗室的項目上,公共課能及格就謝天謝地,哪還顧得上什么平時分。
沈幼楚忽然起身從抽屜里翻出一串鑰匙“我倒有個地方。”她把鑰匙往桌上一推“我和我先生梅基博住在校外,學校分配的教師公寓一直空著,一室一廳,帶廚房和衛(wèi)生間,你們不嫌棄就拿去住?!?/p>
我和柳如煙都愣住了,那串黃銅鑰匙在陽光下閃著光,像做夢一樣。
“這……太麻煩您了吧?”我結結巴巴地說。
“麻煩什么。”沈幼楚揮揮手,眼里帶著促狹的笑意“那房子空著也是積灰,你們住著還能幫我開窗通通風。再說了,離實驗室近,以后加班晚了也不用摸黑回宿舍,多好。”
走出學院樓時,鑰匙在我手心沉甸甸的。柳如煙突然跳起來抱住我的脖子,發(fā)梢掃得我臉頰發(fā)癢“季博達,我們有自己的家了!”
把這個消息告訴張東發(fā)和顧無言時,正在啃雞腿的張東發(fā)差點把骨頭吞下去。
“不是吧?同居?”他瞪圓了眼睛上下打量我們,“你們倆也太快了吧?我還在母胎 solo呢!”
顧無言推了推眼鏡,難得多說了幾句:“教師公寓條件很好,我去過一次,離二食堂就三分鐘路程。就是離教學樓遠,你們早上上課得提前二十分鐘出發(fā)。”
“遠怕什么。”我晃了晃手里的鑰匙,心里的甜快要溢出來“以后可以一起做早飯,慢慢走過去。”
張東發(fā)捂著心口作勢要吐“酸死我了!果然戀愛中的人都是傻子!”
教師公寓在學院樓后面的家屬區(qū),三樓,朝南的窗戶正對著一片櫻花樹。
推開門時,柳如煙發(fā)出一聲輕呼,客廳里擺著淺色的布藝沙發(fā),廚房里連鍋碗瓢盆都齊全,臥室的飄窗上還堆著幾個抱枕。
“沈教授也太貼心了吧?!彼嘲l(fā)套上的向日葵刺繡笑“連被套都是洗干凈的?!?/p>
收拾東西那天,張東發(fā)和顧無言特意來幫忙。張東發(fā)抱著柳如煙的畫板嘖嘖稱奇“可以啊柳如煙,不光學習好,還會畫畫?”畫板上是一幅未完成的鯨魚圖,藍色的海水里藏著細碎的閃光。
“瞎畫的?!绷鐭熂t著臉把畫板塞進衣柜,我卻記得高三那年,她就是靠畫海洋生物解壓,草稿紙攢了滿滿一箱子。
搬家后的第一晚,我們在廚房折騰到半夜。
柳如煙想做番茄雞蛋面,結果把雞蛋炒成了黑炭,我想展示一下廚藝,差點把廚房點了。最后兩人啃著面包坐在地板上笑,窗外的月光淌進來,把她的側臉鍍成了銀灰色。
“以后這里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了。”柳如煙靠在我肩上,聲音里帶著滿足的喟嘆。
從那天起,實驗室到教師公寓的路成了我們最熟悉的軌跡。
每天晚上離開實驗室時,沈幼楚總會抬頭看一眼墻上的鐘“早點回去,別熬夜?!?/p>
穿過種滿玉蘭樹的小路時,柳如煙會挽著我的胳膊數(shù)路燈“一、二、三……今天的月亮好圓啊?!彼穆曇艋熘盹L里的花香,比任何音樂都動聽。
有次加班到深夜,我牽著她的手往回走,她突然停下來指著天空“你看!是獵戶座!”星光落在她眼睛里,比任何時候都亮。
“以后我們去海洋科考,肯定能看到更亮的星星?!蔽野阉氖执нM我的口袋里,那里還揣著她剛塞給我的薄荷糖。
她突然踮起腳尖吻我,薄荷味在舌尖散開“季博達,有你真好?!?/p>